小林子从此正式入职上工。
在梨花巷待了十天,他知道安春风白天喝药后就会睡觉。
于是,煎好药送进花厅,小林子向安春风领了一两银子,关好门出去找匠人打灶台。
现在已经定下要长期待下来,他就决定好好干活,先就要给院子修一个灶房,而不是像现在只一个炭炉烧水热菜。
安娘子不做饭,他可以做。
虽然不能像厨娘那样鸡鸭鱼肉全会,但他能熬粥揉面炖汤,不至于让安娘子早餐也要花钱到外面吃。
安春风对这种合理要求满口答应,她不挑食,只是不想做饭。
既然小林子有这潜力可挖,自然不能放弃。
再说顺安坊唐家,秦牧趴在墙头发呆,两条短腿垂下,无聊的扑腾着。
他此时像一条了无生趣的咸鱼,已经挂好几天了。
十天前,刘氏身边的丫鬟鸳鸯被人牙子带走,他跟着到了大门口,看得心中爽快,也添上心病。
唐家卖鸳鸯,也不只为缺钱,还为封口。
毕竟唐月熙被人抓住关了几天,再是无损,落在外人耳中,也是失了清白。
唐月熙失踪之事唐家口风极紧,除了家里几个跟着唐家父子寻人的长随小厮知晓,其他婆子都只以为小娘子是回城外刘氏娘家过节去了。
丫鬟里就只有鸳鸯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月熙要想摆脱一辈子的噩梦,必须将鸳鸯远远打发出府。
听到自己要被卖,鸳鸯都懵了。
几天前听过萍姨娘的话,她只以为自己保住唐月熙,唐家就会感恩戴德。
只要唐二郎收自己当个妾室,给一个名份,自己就能像萍姨娘一样在唐家过下去。
可没想到是要将自己卖给人牙子。
鸳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萍姨娘假意安慰着,却是火上浇油:“苦命的鸳鸯,太太最是心狠不过,你看那安氏生下一个孩子,为了名声,还一样被撵走。
你光哭有什么用,还不如求求二郎,只要他心里有你,自会想办法解决。”
鸳鸯这才猛然惊醒,安氏是怎么走的,她心里清楚明白,立即不顾自己浑身还没有痊愈的捏痕和牙印,踉跄着到正房向太太刘氏求情。
谁知刘氏闭门不出,只让人给她几件厚衣和几根半旧的钗环首饰,五两银子,说主仆一场,留些念想。
唐二郎更是早早带着媳妇回娘家,一个出面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是真的要将自己赶尽杀绝了。
鸳鸯绝望,愤怒,感觉被唐家欺骗了,心中恨极,直接威胁刘氏,要是撵自己走,就把唐家的事全部说出去。
刘氏又惊又怒,赶紧唤了唐二郎回来。
唐二郎对鸳鸯本来还有几分留恋心疼,一见事不好,就跟刘氏商量:“娘,鸳鸯这样闹下去可不行,要是出去也管不上嘴……”
刘氏头痛欲裂,包着头巾恨声道:“我本来还说让牙婆给她找一个乡下人家嫁人,现在既然要多嘴,那就送到不能说话的地方去!”
不能说话的地方?
唐二郎心忽的一跳,鸳鸯回来后说她被人关黑屋糟蹋,其实在京中圈子不算秘密。
有些人看着衣貌岸然、人模人样,但衣冠下不是人,不做人事。
有人需要找发泄的地方,自然就有人迎合这种癖好,设下暗屋圈养女奴。
只是这种地方唐二郎还没有资格加入,只听说过,也不知道在哪里有。
牙人登门时,唐二郎就隐晦说鸳鸯疯了,胡言乱语,要她闭嘴,最好是永远不会说话。
对这些后宅之事,牙人早已经司空见惯,答应会处理好。
要让人闭嘴最简单,一副药灌下去就哑了嗓子。
鸳鸯就是哑着嗓子用布缠绕身体,包裹成粽子抬出门的。
秦牧跟在后面看着,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愈发生恨:当初娘无声无息失踪,会不会也是这样被送走的?
幸好这世的娘走了……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当他正转身回院时,恍觉有人在对面墙根处挤眉溜眼的看自己。
可惜那时他心绪不宁,等反应过来再出门去找,外面已经没有人!
秦牧前世就是街溜子,一看就知道那是专门替人打听消息的黑户乞儿。
他当初也做过,没办法进店当伙计,就靠跑腿挣钱养活自己。
有谁会来看自己?
在这一世,秦牧只想到一个人,一定是自己的亲娘找来了!
可是自从卖了鸳鸯,唐家就大门紧闭,不让人出入。
萍姨娘现在变了,有唐品山想开铺子的想法支持着,一反常态的跟唐二郎为银子公开掰扯。
刘氏一病不起,秦氏每天待在正院的时间更多。
秦牧被关在跨院,哪里都走不了,更没办法去大门口。
于是除了吃饭睡觉,秦牧就整日趴在后院墙上,窥视大门方向转角处的几尺巷道,只有那里才能看见外面的人走动。
在第十天,他终于看见一个陌生小孩子,鬼鬼祟祟在巷里出现,又一闪而过。
抛石子!
秦牧早就准备了一堆瓦片,对着外巷使劲投去,可是距离远,他力气小,根本抛不过去,噼噼啪啪砸完,还没有引人过来。
他都在怀疑自己那天一下就引到亲娘,肯定是天意。
没办法,只有用前世的行里暗语。
秦牧也不怕跨院来人,撮指放在口中,三长两短的清脆呼哨声就在唐家后院墙上响起。
没一会,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小男孩就从拐角处冒出来,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转动,满脸惊喜的看着墙头上的秦牧。
“你是唐家小郎君?”
小男孩靠着墙,掂着脚问。
他在唐家大门外等了十天,终于又看见这个唐家小郎君。
秦牧点点头:“嗯,是不是我娘让你们来的?”
小男孩挤挤眼,用脏手揉揉鼻子道:“是不是你娘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位娘子姓安!”
话音未落,咕咚!
墙头上的小郎君不见了。
“喂!你怎么回事?”小男孩压低声音对上面喊。
“没事,你说,我娘在哪里?”
秦牧顶着额角一块青苔艰难爬上墙,刚才他心中激动,脚下打滑摔下去了。
“安大娘子在棋盘街!”
“啊!棋盘街!啊!啊!啊!啊!”
听是北城大名鼎鼎的棋盘街,秦牧一激动,又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