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毛根这嘴就没个停下来的时候，老太太终于是忍不住，岔开了话题。
“毛家小子，江淮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啊。”
村里人都知道这俩孩子经常待在一起，形影不离的，其中一个出现，身边必定还有另一个的身影，像今天这种情况，鲜少有过。
毛根挠挠头，解释道：“奶奶，淮哥回学校了，下周放假再回来。”
学校？难不成是老师？
初九只知道江淮在县里工作，至于具体是做什么的，还不清楚，现在看来，这人当真是有本事，如今这个年份，能当上老师的，那都是高中的文化程度才行。
看来村长两口子，倒是很开明，没有限制孩子的受教育程度。
这会儿，她才察觉，好像家里这些小孩儿，没一个上学的，就算是重男轻女，这三大娘家两个男娃，大的小辉都已经十一岁了，却还是一天到晚疯玩。
是不想上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初九的脑海里，直到远处拖拉机的轰鸣声传来，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毛根连忙上前，站路边招手，老太太也是趁这个时候拉着初九一个劲儿交代，不能去人少的地方，谁搭讪也别理，钱也别省着……
如今还算是农忙时候，村子里的人非必要情况，都不怎么去赶大集，这会儿拖拉机上也就零星几个人，还有不少能坐的地方。
在跟方老太太道别后，初九才随着毛根上车，然后等车子启动。
“哟，这丫头长得真俊呐！”
“还真是啊，瞧这模样，水灵灵的。”
刚坐下没多久，几个婆子见到初九，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不过话里大多都是欣赏。
毛根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地方，从侧面隔绝住大部分人的目光，其实他去县里根本就没什么事可做，只是来履行江淮走前的吩咐，还因为这是跟初九有关。
在那天初九问完话之后，江淮就猜到她可能要去县里，只是不确定是不是三天后的那场集。
但学校给的假只有两天，他只得在人走后叮嘱毛根，赶集那天早上在村口等一会儿，如果看到初九，就跟着一起去，如果没看到，就先回家。
毛根为此还打趣过，“淮哥，不说对人天仙没兴趣嘛，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尾音上扬的同时，还配上一副贱兮兮的表情，江淮“啧”了一声，目光落在已经走远的初九身上，漂亮且柔弱，像极了当年他养过的那只小猫。
只不过，后来村里有人家办喜事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它偷跑出去，就再也找不着了。
但他并不是担心初九，而是觉得，这么漂亮的人，要是跟小猫一样丢了，那还真是可惜。
好在毛根本就对初九有好感，调侃两句后还是打着包票说：“淮哥你就放心吧，保证给你把天仙看得牢牢的！”
……
从黎明大队到县里，其实路程挺远的，只是拖拉机的速度要比牛车快，晃荡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初九从回来后就再也没出去过，那天身子不给力，一路都在难受，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周围的风景，如今倒是能好好欣赏一番。
只是，她忘记了身边有个毛根，而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安静不下来。
“方同志，你待会儿到县里是要干嘛去啊？知道怎么走吗？需不需要我陪着？”话说完，毛根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太妥当，表情略显慌张，“那个，你别多想，我就是担心你不认识路，别被人骗了。”
初九被他的憨实逗乐，跟毛根见面总共四次，次次都是不一样的乐子，但能看出他心眼不坏。
况且，人家这几个问题确实问到自己的点上了。
本想着到了县里找人问问路，如今有毛根在，倒省了那个环节，不是初九自恋，她这张脸，放在外面也没几个能比的，一不注意，确实会引来心怀不轨的人。
虽然她练过一些，可是以目前这具身体的适应能力来说，能不动武的情况下，还是老实一些。
将要去医院的事大概说了一下，毛根立马自告奋勇地说要为她带路，还提到医院就在江淮的学校附近。
“我给你说啊，咱淮哥，你别看他平时冷着个脸凶巴巴的，其实在学校里可受欢迎了。”提起这个，毛根脸上的骄傲就好像是在说自个儿一样，“之前我替他妈去送东西，那些女老师一听说是给淮哥的，争着要替我送过去。”
“是吗？那他还真是厉害。”
初九这话是由衷的夸赞，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毛根听着，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嗐，虽然说女老师们热情，但是哈，淮哥可是谁都没搭理，下课就回宿舍，放假就回家，老实得很。”
老实吗？初九想不到这个词跟江淮能适配在一起，实在是那模样给人的反差感太大。
可同时，她又有些好奇，“江淮他，在学校教的什么？”
“数学。”
“那还真是蛮厉害的。”初九想起当年上学没分班之前，她的数理化是一边哭一边学，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跟理科犯冲。
“可不是嘛，淮哥从小脑瓜子就聪明，咱们村够偏，建不起学校，小时候，我和淮哥都是天不亮就爬起来，走十几里山路去镇上读书。”说到这儿，毛根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后来我贪玩儿，家里又供不起，中学的时候就剩淮哥自己还在坚持。”
“后来初中毕业，村子里的人都在说男娃有这点文化已经是顶天儿了，在县里都能当个官光宗耀祖，可淮哥不听，一个人去了市里，省吃俭用的把高中读完才回来。”
听到这儿，初九怔了怔。
十几里的山路，起早贪黑，日复一日，别说小孩子，普通人恐怕也很难坚持，可江淮却从这条道上闯了出去。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也到了县里，医院修在了中心位置，从这儿过去有一段距离，早上出门老太太给她塞了两张饼子，这会儿还在带着的挎包里放着。
路边倒是有早餐摊子，可种类并不多。
方家的饭菜很平淡，能填饱肚子就行，初九对吃的并不挑，可这会儿闻着香味，馋虫也被勾了起来，想着待会儿还要麻烦毛根一趟，就拉着他进了一家面馆。
“方同志，你没吃早饭？”
“嗯，你也坐下来吃一碗吧。”
毛根连连推辞，可初九已经点了单，还将带来的饼子分了一张过来，如此热情，他也只能坐下，跟着吃了一碗肉丝面。
这可是跟天仙的独处啊，毛根这顿饭吃得满足极了！
等两人吃完出来后，街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似乎担心初九被人撞着，毛根一直走在她前方挡着。
大概又往前走了十来分钟，有读书声传进耳中。
初九侧目，只见一片红砖围墙中，几排土瓦平房排列整齐，旁边的大铁门上写着几个大字——“红旗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