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学校,让咱们村的娃娃都来读书。”
“嚯!”
村民们哗然,这乡下地方办学校,还当真是稀奇啊!
翠芬婶子一把扒开人群,冲到最前面,阴阳怪气道:“这祠堂死过人的你知不知道?这么晦气的地方还让娃们来读书,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旁边有人附和着:“就是。”
知道这翠芬婶子一向爱跟自己唱反调,初九也懒得搭理她,转而看向其他人。
“办学校这事儿村长和支书都同意了,让孩子们读书认字那也是为他们今后着想,能够多条出路,这是好事。”
“好事?”人群中有婶子不解,“那我家铁蛋下地都能算工分了,哪有那闲工夫来上学?”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接茬,无外乎都是孩子能在家里帮忙,没必要多此一举。
更何况,大人们都不进这祠堂,更别说让孩子来了。
眼见村民们是说什么都不同意,初九深吸一口气,又上前一步,将当时和村长讨论出来上学也算工分的方案讲给了大伙儿听。
这下,质疑声少了一大半。
有心思活络的村民犹豫着上前,“方家丫头,你是说,让娃们来这儿,也算工分?”
“是的,大爷。”初九看向众人,“只要是到了年龄的,送过来,每个月都给记上工分。”
见她这样说,已经有少部分人被说动,他们哪管这地方死没死过人,能换粮食回来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但还有些村民仍然纠结。
那上学可是要交学费的啊,都是乡下人,哪有这个闲钱?
心里还觉得是这方初九在大城市里待久了,要把那资本的浪费做派带回村子,败坏风气可不行。
而这一点,初九也早就料到了,当时也跟支书私底下讨论过。
既然是村子里的学校,那就意思意思收点玉米面或者地瓜土豆之类的粗粮,到时候发给上课的老师。
既解决了学费问题,老师的工资也有了着落。
至于上交的那些东西,一学期的工分能换来的价值远比这三瓜两枣要多得多,村民们稍加思考便能算出到底占了多少便宜。
如今该说的都说了,初九见形势差不多,适时出声:“下个月月底,等县里的手续批下来,有想来上学的,都可以来找我做登记。”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女娃也能送过来。
翠芬婶子不悦,“丫头片子上学有啥用?到头来还不是嫁人生娃,净整些虚头巴脑的。”
初九瞧着她,没个一分面子。
“当然是读点书,今后避免变成婶子你这样的人。”
“你个小娘皮!”
翠芬婶子说着就要上前来扇她的嘴,初九侧身躲过,江淮见状立马走过去挡在二人中间。
几个平日被翠芬欺负过的年轻媳妇明显动摇了,交头接耳起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大着胆子问:“方家丫头,就不能换个地方办学校吗?”
这村子还有不少荒废掉的地方,既然都能出钱修缮,那为什么偏要选这里?
“为什么?是跟其他人一样觉得不干净吗?”初九目光灼灼地扫过众人,“主席说过,破四旧立四新,祠堂不过就是几间破屋子,晦气不晦气,全在人心。”
而后又看向自己身前的江淮,“江淮同志当初被村长送去读书,你们当中也有人看不起,可如今他在县里工作,你们知道他每个月能赚多少钱吗?”
突然被点到名的江淮一愣,回头看见初九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立马会意。
“二十一块钱,外加十五斤粮票。”
人群“嗡”地炸开了,这个数字比他们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强太多。
初九趁热打铁,“这不就是读书最好的例子?现在县里招工最低都要会识字的,难道你们想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
她这几句话,无疑是正中大伙儿的眉心。
这村里谁不羡慕村长家好福气,老子吃工家粮,儿子有铁饭碗,还盖了青砖房,这说出去多有面子?
而且谁又不想多赚一些钱?
这庄稼地里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勉强凑合一大家子的温饱,平日里连个小病都不敢生,就怕没钱治。
人群中突然有个婶子大声赞同道:“方家丫头说得在理,这还是得读点书,当初要不是她,咱们村得被粮站的黑心人骗去多少吃食啊?”
经她这么一提醒,大家也都想起上个月大广场还粮的事。
是啊,当时他们差点就吃了没文化的亏,如今想来都还有些生气。
眼见有人带头支持,其他人也陆续站出来,反对声逐渐消失。
但仍然有几个老顽固在嘀嘀咕咕,翠芬婶子不死心地扯着嗓子喊:“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不是想昧下大伙儿的粮食,毕竟有些人啊,是懒得连地都不会下。”
初九正要反驳,就听见毛根站出来,把那账单拍了出来。
“方同志差你那点粮食了?人修祠堂的钱都是她自个儿出的,真当别人都跟你一样爱占小便宜?”
“你!”
翠芬婶子见初九这边帮手多,她和三大娘是一样的,典型的欺软怕硬,连忙“呸”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时,支书从远处走来,安抚着大家的情绪,“县里下发了文件,支持农村办扫盲班,初九丫头也是带着咱们大队响应国家号召,你们总不能跟政策对着干吧?”
这句话说完,那几个老顽固瞬间噤了声。
初九看着这一幕,早知道他们这么听话,就不说开头那些大道理了,直接搬出政策不就行了?
但结果总归是好的,村民们陆续散去,有些婶子还热情地上前问着需不需要帮忙。
初九一一谢过之后婉言拒绝,在她们走时还不忘提醒,别忘了给家里的娃娃们送来报名,她好按照年龄来分一下班。
等祠堂前只剩下初九三人和支书后,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是把最难应付的事情解决了。
支书笑眯眯地看着她,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赞赏,他就知道这孩子能成大事儿。
接着又拍了拍毛根与江淮的肩膀,叮嘱他们好好干,有需要随时去办公室找他,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看来这办学申请也该交上去了,至于老江那边,他将亲自去监督人履行承诺。
给县里头递交申请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