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声:还是一如从前,着实不好糊弄。
宋瑶淡笑着道:“既然是王爷心意,妾身自当遵从。只是妾身不解,王爷为何突然要安排武婢在妾身身边?妾身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故需要武婢护着?”宋瑶端起桌面上那杯被姜玄止撒了些茶水出来的杯子,只见她玉手轻抬,故作娇柔之态将杯子送至姜玄止嘴边,使得他不得不正视自己。
姜玄止则微微低下头去,轻轻抿了一口杯中尚有余温的茶水,面色沉静如水,稍作停顿后,他缓缓开口解释道:“王妃您向来聪慧机敏,想必心里也清楚,以往有太多双眼睛紧紧盯着本王不放。即便是如今本王身体日渐孱弱,已将手中权势尽数移交出去,但恐怕仍难以让某些人心安……”
“如此说来,娢霜是谁的人?”宋瑶定定的注视着姜玄止。
姜玄止唇角勾起,轻轻吐出二字,“你猜~”
“皇上——”
宋瑶那白皙如玉的纤手紧紧地捏住手中的茶杯,由于用力过猛,杯中的茶水剧烈地晃动起来,仅剩不多的茶水溅出杯沿,洒落在宋瑶娇嫩的手心上。那温热的茶水瞬间浸湿了她的掌心,但她却浑然不觉,仿佛此刻内心翻涌的怒火已经盖过了一切外在的感受。。
她心中早有猜想,可如今真的知晓,还是让她难以忍住怒意。
一旁的姜玄止却是满脸笑容,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般灿烂,又似狡黠狐狸般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他接过宋瑶手中茶杯,替她擦拭手心,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王妃非要留这么个眼线在身边,我这个做夫君的只能从命......为护王妃周全,王妃就留这武婢在身边伺候吧!”
宋瑶垂眸思索片刻,开口问道,“王爷方才说,有许多眼睛盯着,如今府中还有何人眼线?”
“原先还有晋王府送来的,不过也被王妃打发回去了。”姜玄止随手将脏了帕子丢在桌子上,抬眼去看宋瑶神色。
“胡玉媚——竟然是眼线?”宋瑶诧异不已,“那等蠢货还能做眼线?”
显然,对于胡玉媚是眼线这件事,宋瑶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皇叔原本也不是想让她做眼线的,不过是自己玩腻了的,送来恶心恶心我罢了,只是他没想到,胡玉媚入府没多久就有了身孕,我从未碰过她,王妃你说,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姜玄止戏谑地盯着宋瑶看。
只见宋瑶大惊失色,“晋王人丁单薄,几个儿子都相继夭折,至今膝下仅有一个女儿而已。他怎么舍得将胡玉媚留在秦王府?再者,更何况,胡玉媚已非完璧之身……难道晋王就不担心被您察觉吗?”
姜玄止微微眯起双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说道:“起初,他确实不知道胡玉媚怀有身孕。待到后来知晓此事时,碍于情面,自然不好意思再开口向我讨要回去了。再者,他还打着主意让他的儿子,成为我秦王府的长子,即使是庶长子那也是长子。待他儿子长大成人,他好同他的儿子里应外合,吞了我这秦王府啊!”姜玄止伸出右手,用食指在空中轻轻比划着,仿佛正在描绘晋王的计谋。他的眼角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神之中却透露出丝丝阴狠,令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姜玄止转头看向宋瑶,似笑非笑地问道:“至于我能不能发现,你那日闯入房中就没有闻见一股异香?”
宋瑶顺着姜玄止的话回忆了一番,“是有一股异香,我当时还以为是胡玉媚熏的香粉......”
“那是西域的婆罗香,有催情致幻之效,我调换了胡玉媚用来醒神的药丸,想着将计就计,叫胡玉媚自己中香,好将晋王之子握在掌中......却不成想王妃醋意之大......坏了我筹谋之计。”姜玄止摇头晃脑,一副惋惜之色。
宋瑶震惊不已,如此说来,上一世胡玉媚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姜玄止的。怪不得姜玄止得知胡玉媚受惊早产,母子俱损时也未有过多反应,反倒是晋王前来探望,得知胡玉媚腹中是男胎时,面色都白了几分。
难怪……
难怪晋王自那之后在朝堂之上百般针对玄止……
原来是为了替他未能出世的儿子报仇!
“王爷……王爷那日为何不阻止?”宋瑶知晓坏了姜玄止的计划,心中愧疚非常。早知是针对晋王之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赶胡玉媚出府的,毕竟她原本也是打算对付晋王的,只是还没想到计策……
姜玄止忍不住笑,无奈地斜睨着宋瑶道:“王妃当日之势,我若是敢将胡玉媚强留府中,只怕这大喜之日就要变大丧之日了。”
“那你可以同我直说啊!”宋瑶一双眸子透着沮丧。
姜玄止收起了戏谑之意,正色说道:“说到底,这是朝堂中的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能掺和的。”
宋瑶眉头蹙起,不悦道:“若是我非要掺和呢?”
宋瑶自己都没发现,面对姜玄止她已然没有刚重生时那般小心翼翼了,如今的她算是逐渐回归本性了。
姜玄止瞧着宋瑶那副蛮横模样,心中暗笑:这便藏不住本性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转了性子。
不过宋瑶这般,他看着反而高兴,他爱的宋瑶,原本就不是小心翼翼的。
“这人在外面跪了好一会了,王妃——到底收不收这个武婢?”姜玄止故意岔开话题,对着马车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王爷一片心意,妾身若是不收,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宋瑶微微福身行礼,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其实,这个婢女宋瑶不想收下的,观姜玄止方才态度,许多事定是不愿让她去做的。这个婢女留在身边,她倒是行动不便了。
至于宋瑶为何又收了,不过是她现如今身边也招不到什么好的武婢,再加上姜玄止忧心她,她怎好不识抬举?
飞鸾——\" 姜玄止微微提高声音,呼唤着那正跪在地上的女子。
宋瑶同姜玄止方才的对话并没有避着人,马车外的三人听的一清二楚,此时的飞鸾自然不用再演什么凄苦的农家女。
只听飞鸾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飞鸾在——”
“从今后,你就负责贴身保护王妃。王妃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应该很清楚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姜玄止面无表情地说道,他那平静的语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站在一旁的飞鸾心中一紧,她当然明白王爷这番话的分量。王爷特意将她找来保护王妃,这无疑是对她能力的信任,可与此同时,如果王妃遭遇任何不测,那么等待着她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里,飞鸾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恭敬地应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护王妃周全!”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宋瑶听到外面的对话,好奇地从车窗探出头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麻衫裙的女子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女子生得一张软糯的团子脸,圆润可爱,一双大眼睛又大又圆,犹如两颗明亮的宝石镶嵌其中,瞳仁清澈透亮,宛如一汪清泉。单从外貌来看,飞鸾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清纯娇俏、惹人怜爱的邻家女模样。
飞鸾身侧跪着一个男子,此人头发已然花白如霜雪,乱蓬蓬地垂落在肩头两侧。那满脸的胡须又长又密,如同杂乱生长的野草一般,将他原本就消瘦的下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让人难以看清其真实面容。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他微微低垂着脑袋,整个人显得十分萎靡不振。再瞧他那佝偻着的脊背,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压得他直不起腰来,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这是个身形瘦小、风烛残年的老者。
仔细观察之下,可以发现他身上沾有好几块显眼的灰土印子,想来是为了演戏给她看故意沾染的。而他下身所穿着的那条灰蓝色粗布裤子更是破旧不堪,不仅上面打着好几处补丁,而且还有好几个新添的破口。那些破口边缘参差不齐,周围的布料也已被撕裂开来,从破口中渗出的鲜血早已染红了一大片裤腿,看上去触目惊心。
对于眼前这两人,宋瑶都是从未曾见过的。
就在这时,只听得无驹一声令下:“狐三,赶紧收拾收拾,准备驾车跟上来!”
就在这时,只听那个被唤作胡三的男子高声回应了一句,紧接着他手脚并用,动作异常敏捷地从地上迅速爬起。待他直起身板、挺起腰背之后。
——原本萦绕在他周身的那种苍老之感竟然在顷刻间褪去了大半!
只见胡三毫不犹豫地伸手扯下自己脸上的胡须,同时一把摘掉头上戴着的假发。这一番操作过后,一个面容清秀俊逸的年轻男子赫然呈现眼前。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身材有些瘦小单薄。
不远处,无驹稳稳当当地停下了马车,并静静地坐在车辕之上等待着胡三。与此同时,飞鸾则从旁边的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之中缓缓走出。她手中牵着一辆由榆木打造而成的马车,看起来精致而又结实。
站在原地的宋瑶好奇地将目光投向这辆新出现的榆木马车,尤其是车前拉车的那两匹棕色骏马更是吸引住了她的视线。仔细端详之下,宋瑶惊讶地发现这两匹马绝非普通品种,它们毛色光亮、肌肉紧实,四蹄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千里挑一的良驹。
狐三一个闪身就窜到了马车上,速度之快令宋瑶瞠目结舌。
前世宋瑶并未接触过姜玄止的这些“下属”,如今见识到了,倒是让她生出了些别样的想法。
自从重生以来,宋瑶最为头疼之事莫过于自身缺乏一股属于自己的强大势力。一直以来,她都只能凭借着重生所带来的时间优势,不断抢占先机,以此来应对各种艰难险阻。然而,这样的方式毕竟存在着诸多局限。
宋瑶微微低垂着头,眼眸闪烁不定,心中暗自嘀咕着:以玄止对那皇帝的兄弟情义,定是不会同意对他下手的,如此他的力量非但不能利用,还要尽可能的提防……
狐三架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宋瑶所乘马车的后方。两辆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同两条长龙一般,蜿蜒前行,缓缓驶向山顶。
随着车轮的滚动声逐渐减弱,马车终于抵达了山顶。山顶的雷云花,开的最好。个山顶仿佛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如梦似幻。透过那朦胧的雾气,隐约透着蓝紫颜色,别有一番意境。
那风声犹如猛兽咆哮一般,“呼呼”地吹过,让人不禁心生寒意。雷云花在风中摇曳生姿,仿佛一群群舞动着的仙子,轻盈而美丽。它们相互簇拥着,随风摆动。
宋瑶静静地坐在马车里,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柩,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的景象。浓雾像是一层神秘的面纱,时而被狂风吹散,露出积云山中若隐若现的轮廓;时而又重新聚拢起来,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之中。
宋瑶向来怕冷,此刻更是紧紧地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只是探着头去看。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到积云山了,但以往每次前来,都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像今天这样大雾弥漫的情景,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也给这座山增添了几分神秘。
无驹将马车停放好,就自觉的躲去了飞鸾他们的马车中。此时三人正缩在一块吃早就备好的南斋的茶水点心。
“若不是王爷寻了这么个蹩脚借口,我也看不着这恍如仙境的雾山美景。”宋瑶看的痴迷,只是这话说的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姜玄止眉梢一挑,丝毫不在意的品着杯中茶水。
突然之间,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犹如一只凶猛的巨兽张开巨口,狠狠地席卷而来。那原本弥漫在空中、如轻纱般的雾气,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冲击下瞬间四散开来,仿佛被吓得惊慌失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