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随着童谣节奏泛起波纹,棠梨后颈突然贴上冰冷的手掌。黑血刀旋出半月弧光,斩断的却是自己飞扬的发梢——地下坑洼的积水水面倒影里,穿寿衣的老妪正把脸埋在她肩头吮吸,而现实中那里空无一物。
【检测到认知污染,建议闭眼三十秒。】电子音在耳膜深处炸响,系统的声线带着诡异的杂音。棠梨咒骂着狗系统终于敢吭声了。
浓雾深处亮起飘忽的红灯笼,映出无数踮脚站立的人影。最前排的小女孩突然歪头微笑,她手里牵着的根本不是气球,而是颗连着脊椎的头颅。当棠梨看清头颅与自己相同的泪痣时,所有灯笼同时爆裂,血雨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笑:
「归乡人,抬轿来,三更莫走青石台,若见纸马睁眼瞧,快把心肝掏一掏」
脚踝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浑浊水面下浮现出棠梨的未来图景:她的眼睛变成淌血的空洞,正亲手将黑血刀插进跳动的心脏。刀柄上的冰晶此刻疯狂生长,顺着她的掌纹刺入血管,在皮肤表面凸起蚯蚓状的脉络。
浓雾突然被狂风撕开缺口,露出残破的石碑。青苔覆盖的“归来村“三字正在渗出脑浆般的乳白液体,从碑面缓缓落下。
很快浓雾便散尽,之前所看见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象,在此刻全都消失不见。
棠梨将黑血刀收了起来,再看周围时,身边出现了另外几道身影,应该也是被拉进来的玩家。
此时,每个人的系统开始播报:【滴——,该副本玩家人数共10人,欢迎来到《归来村》】
石碑旁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群村民。
棠梨在思考之际一下子被拉住了耳朵,“你这死丫头,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才知道回来!让你们去接人,结果把自己接没了是吧。”
“哎哟哎哟,我错了,我错了,您快松手。”棠梨作势捂着被揪的那只耳朵回道。
随后,棠梨感到耳朵上松了力道,站直身体看了过去,是一个头发半白,穿着灰白老旧衣衫的妇人,看这年龄大概也只是中年,只是饱经风霜。
“大丫,看什么呢,就这一天没见,不认识娘了?”
棠梨瞳孔微微放大,大丫?
谁?
我?
我叫大丫?
看着对面似乎逐渐变得阴沉的脸,棠梨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娘说的哪里话,不认识别人,也不能不认识娘啊,您说是不是。”
大丫娘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
棠梨看着其他村民揪着余下玩家的耳朵,听着他们喊着狗蛋、铁柱、春芳、傻丫,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抬。
直到听到一声“兔崽子”,她嘴角彻底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直播间:
【老六: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也憋不住了!】
【谁动我的裤衩:咳咳咳,我很正经,只是.....我的嘴角此刻与太阳肩并肩,噗哈哈哈......】
【老天哥:说好的恐怖游戏副本呢,桀桀桀......】
【呦呦呦:不是,你们别硬招笑啊!】
【芜湖:啧,你们都不行,我是专业的,我只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那个老大爷他此刻的心理面积,嘻嘻。】
......
棠梨表示她也想知道!
她看着那大约三四十岁的村民,脱下鞋,揍在了那个估摸着有六十岁的大爷屁股上,边揍边喊小兔崽子就格外好笑,尤其大爷的脸黑的和便秘似的。
“鹅鹅鹅鹅鹅......”
不是,谁家鹅放出来了?
棠梨顺着声音看去,发现距离她最近的那个女生已经笑得蹲在了地上。
所有人齐齐望了过去,那女生许是感觉到了灼热的目光,抬起头瞬间噤声。
“不好意思啊,那个,你们继续。”
而后,村长从人群中走出,村长裹着褪色中山装,驼峰似的脊背几乎与竹节拐杖弯成相同弧度,枯瘦指节被山风磨出龟裂纹路。脸旁却不像他身形那般苍老,反而神采奕奕,眉目竟似壮年人般锋利。
棠梨看了总觉得哪里有点突兀,心头突突直跳。暮色里,她看见村长拄着枣木拐杖走向那两人,杖头雕着的纹路在夕阳下泛着血光。
村长走到两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前,那是个戴金丝眼镜的西装男和穿露脐装的辣妹,既没有村民揪他们耳朵,也没人喊他们二狗翠花。西装男正用指节推着眼镜打量四周土墙,辣妹则叼着根棒棒糖冲某个村民翻白眼。
“你们就是张先生和刘小姐吧,早听说二位打算来我们村过些日子,视察视察,真是有失远迎啊。”
西装男推了推眼睛,很快进入了角色,“您老客气了。”
“看什么看!”大丫娘突然掐棠梨胳膊,“外乡人晦气得很,去年偷了王老三家三只下蛋母鸡...”老妇人絮絮叨叨骂着,枯树枝似的手指几乎要掐进她肉里。
村长眼神默默的看向大丫娘,眼中好像无一丝温度,大丫娘吓的立马松开了手。
随后,村长又一脸和蔼的看向两人,“我已经让人在我那给二位收拾好了房间,两位贵客和我一起回去吧。”
其他玩家全部被他们的‘家人’给带回了家。
各家各户的炊烟飘起来时,棠梨正蹲在灶台前添柴。大丫娘掀开冒着热气的木甑子,焦糊味混着陈米特有的霉味扑面而来。老妇人手腕内侧有块铜钱大的淤青,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吃!“豁了口的陶碗重重砸在木桌上。棠梨捧起碗的瞬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短促尖锐地刺破暮色,又在某个节点突兀地戛然而止。大丫娘突然咧开嘴,露出仅剩的三颗黄牙:“后山黄皮子又偷鸡了。”
棠梨悄悄开启了技能判阴,手一抖,半碗霉米饭差点扣在桌上。她死死盯着手里的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的冒出来。这碗里的哪里是陈米霉米,分明是扭动这诡异的S形的蛆虫。
“大丫~,你怎么不吃呢?”
棠梨听着耳边凉嗖嗖的声音,立马坐直身体,把碗里的‘饭’倒进大丫娘的碗里。
“您辛苦,您多吃点,我再外面和...和铁蛋他们吃过了,您吃不了就留给爹吃。”
大丫娘眼也不眨的盯着她,刨着碗里的‘饭’,“下次可不许了。”
“嗯嗯嗯好。”棠梨眼里瞥向别处。
她进来就观察过了,这房子里有男人的东西,所以肯定不止她们两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