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那样的黑。
风,是那样的大。
顾慢蹲在午夜街头的电话亭里,身上裹着一条床单。
她身上的学生装,经了两次危机,已经被撕扯地只剩下条缕,挂在身上,根本无法摭羞。
所以她在跑出大酒店的时候,顺手扯了晾晒在后院里的一条床单。
电话亭里,微弱的灯光下,顾慢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这具身体是那样的年轻,每一寸肌肤都充满弹性,光滑柔软。少女海藻般的长发,柔软散乱。透过玻璃模糊的影子,顾慢看到一张小脸。
瓜子脸、尖下巴,一双惊惶的大眼睛。
顾慢整理了一下脑海里收到的信息。
只知道这这个身体的原主名字也叫顾慢,十八岁,一个高中生。除了这些,原主的记忆,她一点也没接收到。
她为什么会重生到这个学生身上?
难道只是因为这学生和她名字一样。
顾慢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眼睛直直地盯着电话亭中红色的电子表数字:2016年3月3日12点30分。
顾慢脑海里,此时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
那个仓库呢?
孩子呢?
她重生了,孩子呢?被烧死了吗?
她居然重生到了失火前半个多小时,那么,现在那个不知名的仓库里,火还没有烧起来。
不,她要去救她的孩子。去救——
可是,她要到哪里去找那个仓库呢?
眼泪涌出来,朦胧了双眼,她的全身都在颤抖,一想到半个小时后,孩子就会在火海中哭嚎。
现在,不是她软弱的时候,不是她哭泣的时候。
啊,她拼命咬了一下嘴唇,嘴唇破了,流出血来,疼痛使她清醒一些。
嘶,
她伸手把床单撕成两半,一半撕出两个窟窿,把胳膊伸进去,然后在上身缠了一圈,又撕出两个长布条,一条扎在了上面,一条扎在了下面。这样一件手撕的裙子,勉强摭住了她破烂的学生装。
幸好,大学肄业后,这六七年,她一直在外打工,为了讨生活,什么样的工种都干过,在服装厂也干过两年。
打开电话亭,顾慢四处张望,午夜的街头,远远地,有几个行人匆匆而过。
她跑过去,
“大姐,哪个地方有仓库?”
半夜三更的,冷不丁看到这样的奇装异服,刚下夜班的女人吓地往后一躲。
“大姐。”
“神经病。”
女人飞也似地跑掉了,活像后面有个鬼追她一样。
顾慢一连跑了几条街。
人人都躲着她。
还有一个醉汉,硬把她往胡同里拉。幸好那人醉得够厉害,她才逃脱。
她看到一个网吧,冲进去问,被人误会成疯子,被人架着扔出来,正好摔在旁边小饭店倒的残羹冷水中。沾了一头一身的菜水油污。
怎么办?
顾慢几乎要疯了。
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别哭,妈妈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办法,对,苏莫云,那女人说了她叫苏莫云。
砰,砰,顾慢一家,一家敲着沿街店铺的门。
“开开门,行行好,谁知道,苏莫云在哪里。”
“滚!”
被惊醒的人在门里骂一声,门并不开。
砰,砰,再敲。
“求求你们,告诉我,苏莫云在哪里?”
有好心的,开了门,看到顾慢身上怪异的衣服,赶紧又关了门。
“疯子。”
半夜三更,没有谁敢贸然给一个疯子开门。
砰,砰,夜是那样深,风是那样冷。
一身伤痕,酒水淋湿了衣裳,头发沾在身上,床单上满是油污菜水,裹在身上,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痛。
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内心的痛。
顾慢心痛地几近麻木,整个人都要疯狂了。
头撞在门上,额头破了,膝盖破了,脚下的伤口更厉害,一身血水,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没有人能帮她。
她找不到那个仓库,也找不到苏莫云。
而刚才她在网吧里已经看到了时间:2016年3月3日1点10分,还有五分钟大火就会烧起来了。而她连那个仓库都没找到。
以头撞着地,十指抓着地,身体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那种恐慌,那种绝望。
“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