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她作为一个未婚妈妈,只身带着小诺诺在城市里讨生活,其中的酸辛岂是言语能说得清的。她一个人打着两份工,她甚至不敢生病。她要病倒了,谁来照看她的小诺诺啊。
再苦再累她都不怕,她最怕地就是小诺诺从幼儿园里回来,受了人欺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怯生生地问,
妈妈,小朋友们都不和我玩。她们说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
妈妈,我的爸爸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回来?爸爸是因为我不乖生气了,所以不回来了吗?
妈妈,今天小红抢我的玩具,我推了她一把,阿姨骂我是大闺女生的。妈妈,什么是大闺女生的啊?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觉得痛苦万分,生不如死。
每当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妈妈,她都觉得对女儿抱歉地要死。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只能抱着女儿,坚定地告诉她,爸爸就和妈妈一样,很爱很爱小诺诺。只不过,爸爸有事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爸爸做完事,就会回来。
然后她就抱着女儿教她唱那首,她小时候奶奶教她唱的歌:小螺号,滴滴滴吹,阿爸听了快快回喽……
女儿在歌声里睡着了,她在歌声里流下了泪水……
“慢慢,这五百块钱你拿着。”
顾丰收的话打断了顾慢的回忆,抬头看到顾丰收粗糙的大手里,握着五百块钱,递给她,讨好地笑着,
“咱家不能和你们那些同学比,这五百块钱,你拿着花。”
“爸,我不是给你说了吗?吃住都由雇主出,我花不了多少钱,就拿一百块钱压腰就行。”
顾慢伸手抽了一百块钱。
“你这孩子,没听人说吗。穷家富路,这出门哪能不多带些钱。花不花,你得先带着。万一要花呢。”
顾丰收硬要把钱塞到顾慢手里,顾慢只能接住,又拿了一百,把剩下的三百塞到顾丰收口袋里。
“爸,两百就够了。这几天夜里总听你咳嗽,你请个假到医院里看看。”
自从她住进这个家,虽然也就短短几天,顾慢似乎觉得,每个晚上都能听到顾丰收压抑的咳嗽。
“是老毛病了,过几天就好了。”
顾丰收陪着笑,心里想,他晚上咳嗽的时候,生怕惊了慢慢睡觉,都是捂着嘴,拼命压低声音的。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慢慢。唉,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看着那些高三学生家长,给孩子又是接送,又是送饭。还有那些仔细的家长,每天晚上都会陪着孩子做完作业。有钱的人家,还给孩子请一对一辅导。他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都不能给女儿做,心里只能干着急。
唉,现在的孩子高考难啊。这些天,他经常听一些家长说,自家孩子出现考前综合症,整夜睡不着觉。焦虑,发脾气,摔东西,甚至逃学。他和杨琴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的。不知自已家女儿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因为自已女儿胆小内向,又是个陪读生。不但要承受自已高考的压力,还要承受莫小姐的脾气。一想到这些,顾丰收就觉得自已是个没用的爸爸。他保护不了大女儿的安全,也给不了小女儿求学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