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早上八点,德城分厂这边一上班,村民跟保安发生第一次冲突后,当地派出所就派人来这儿维持秩序了。
不过,鉴于某些客观原因,前来解决问题的警员,就是在和稀泥,连最起码去厂区内找单位老总调查的流程都没走,就在门口抱着膀子看热闹呢。
同样,镇上派来的那些领导,也都是这样的态度。
当然了,大家也都已经得到消息,说德城那边的领导,还有市局一把手正往这儿赶来——但没有谁因为领导即将亲临现场而有所收敛,因为只要是在当地混的人,都知道张光仪的堂哥张光生,现在就是德城大领导之一。
现在大领导的老家村民闹事,肯定得有他来出面解决问题。
张光仪的堂哥,会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地人欺负自己堂弟吗?
所以呢,在外面警笛声响起后,张光仪就知道是谁来了,心中更加笃定,一扯身上的西装,头发搞乱,猛地抢到了张涛面前,张开双臂冲村民们沉声大喝:“都退后,退后!不要乱来,谁敢闹事,得先从我张光仪身上踏过去!”
就站在张涛身边的田小敏,狠狠撇了下嘴,不过也没工夫来拆穿他面目了。
警笛声的忽然响起,再加上张副总的勇敢表现,现场愤怒的村民们,总算是没有冲过来殴打小董,本能的向门口两侧闪去。
挨了一棍子的张光有,却死了似的抱着脑袋躺在地上,他亲近的几个人,犹自愤怒的指着被人拉到后面去的小董大骂不已。
张光仪向前看去,就看到两辆警车,一辆奥迪,竟然还有两辆挂着军牌的墨绿色越野车,总共五辆车停在了外面路边。
警车上最先下来几个人,当地派出所所长孟有致连忙迎了上去,老远就对一个黑脸庞的中年警官伸出手,脸上的笑容就像看到了亲爹。
这个黑脸警察,正是德城一把手刘忠臣。
看了眼现场乱糟糟的情况,刘忠臣轻轻松了口气,却没有理睬孟有致,快步走向了奥迪车前。
张光仪他堂哥,张光生从奥迪上走了下来。
张光有的家人,马上就嚷了起来:“光生哥,你咋才来啊,咱们被人给打了!这些无法无天的外来户,来我们这儿挣钱,却特么的欺负我们!”
张光生却没有像很多小山村村民想象的那样,会一脸严肃的问怎么回事,而是皱眉狠狠瞪了咋呼的那个人,呵斥道:“你给我闪一边去,等会儿我再找你们算帐!”
张光仪把堂哥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楞神后,猛地意识到不好了。
张光生没有再理睬家乡人民,跟刘忠臣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俩人一起快步走向了第一辆军车。
第二辆军车中,飞快的跳下四五个年轻军人,眼神警惕的看着周围众人,右手都放在腰间枪盒上,护住了越野车。
军车的门这才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车上缓步走了下来。
跟随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个二十岁冒头的女孩子。
“哟呵,来大官了呀?”
“擦,看那年轻人的肩章,这不是中校军官吗?”
有对军衔有着一定认识的村民,小声的说着。
一个中校军官算不了什么,关键是他跟先下车的那些军人一起,都围在了中年人身边,明显是在保护他的安全。
至于那个长相很俊俏、纯净的女孩子,则自动被忽视了,纷纷猜测那个中年人是什么来头。
刘忠臣抢先来到中年人面前,啪的一个立正,抬手敬礼:“报告首长,德城市局刘忠臣,请示您的指示!”
中年人没说什么,只是抬手随意行了一个礼,随即摆了摆手。
刘忠臣马上就闪到了一旁,冲人群中看了几眼。
两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马上就走到了他身边,低声说起了什么。
被小山村全体村民,视为最有出息、值得全村人骄傲的常务副张光生,这时候才主动伸出双手,热情的跟中年人说着什么。
就算是傻瓜,这时候也看出这个中年人来头有多大了。
同时大家也有些懵:这么大有来头的人,还是来自部队上的,怎么可能会亲自跑来这儿来了?
中年人始终都是淡淡然的样子,松开张光生的手后,就站在车门前拿出了电话。
中年人虽然没有跟大家说话,可现场好几百人,却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闹的也不闹了,嚷的也不嚷了,大家都看着张光生,等着他发言。
村民们不闹,倒不是因为被中年人这股子威严的气势给镇住了,实在是因为这次事件,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
大家来这儿,也就是收了张光仪一点好处,跟着张家兄弟来捧场罢了。
真正出力的,还是张光有、张阳他们。
想想也是,如果天涯集团真损害了村民们的利益,别说是部队上来人了,就算再大的领导到场,大家也不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安静下来,早就把口号喊的震天响了。
就在村民们纷纷猜测中年人的来历时,他身边那个小美女却走了出来,看着张涛那边喊道:“谁是这边分厂老总张涛呢?”
“我,我就是张涛。”
张涛犹豫了一下,从张光仪身边走了出来。
“哟,原来你就是张涛啊,真漂亮。我很羡慕你,年纪轻轻的就成了老总。”
小美女好像根本没意识到现场情况有多复杂那样,笑面如花的走过来,跟张涛握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肖,叫肖鱼儿,你就喊我小鱼儿好啦。”
“哦,肖、小鱼儿,你好。”
张涛有些不明所以,搞不懂这个看似来头很大的小鱼儿,干嘛要对她这样亲近。
肖鱼儿接下来的话,很快就解开了张涛的困惑:“嘿,嘿嘿,我知道你不认识我,其实我也不认识你呢。不过,我们都认识我表哥,高飞,你们大老板!”
“高、高总?”
张涛愣了,随即醒悟了过来:“啊,你是高总的亲戚!”
“是啊。”
肖鱼儿笑嘻嘻的看了眼旁边人,压低声音问道:“别担心啊,我老爸——嗯,就是冀南军区的一把手,既然到场了,那么你这点小麻烦就不是麻烦了。你最好还是收拾一下,跟我们一起去冀南吧。”
“冀南军区的一把手?”
张涛有些晕。
她虽然没当过兵,不过对军事却很感兴趣,自然知道冀南军区一把手,那是个什么样人物的存在。
对于她来说,就是天上人间的距离。
可是现在,肖老大却大驾光临德城这小地方,来帮她处理事情了,她要是不晕,才奇怪呢。
“嘘,嘘嘘,小声点,我老爸不许我对外显摆他的官职呢。”
肖鱼儿手指头放在嘴上吹气的样子,很可爱。
等眼前的星星飞走了后,张涛的意识才逐渐恢复了清明,喃喃问道:“我、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冀南?”
“今天是我表哥高飞结婚的好日子呀,恰好我爸在德城那边视察工作,得到消息后还得主动给他打电话,确定后才要赶去参加他的婚礼。谁知道呢,这家伙却告诉我爸说,最好是从这边把你也捎带着,那样就免了他给你打电话了,没想到却恰好遇到你遭遇困难——”
肖鱼儿叽叽喳喳的,就像一只小喜鹊那样,语速很快。
张涛别的没听清楚,就听到高飞要结婚了。
高老板的感情生活,张涛也略有耳闻,知道他跟一个叫王晨的女孩子是夫妻,曾经为了某个人分手,看来这次是要复婚了。
张涛心中早就知道,她虽然对高飞有着某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感情,却从没有奢望会跟他发生点什么。
可是,当她得知他要结婚(或者说是要复婚)的消息后,心中为什么会感觉很失落,空落落的,就像疯狂热爱某明星的粉丝,得知偶像要跟某个女人走进结婚殿堂那样——总之,她很难受。
“唉,又是被他祸害的一个女孩子。”
看出张涛失魂落魄的样子后,肖鱼儿轻叹了口气:“幸好,我只是他的表妹——那个家伙,怎么就这么讨女人喜欢呢?”
等张涛终于从某种失落中清醒过来后,就看到张光生正冲张光仪大声喝骂:“张光仪,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够了,想去做死啊?昂,你想死不要紧,拜托你别拖着别人好不好?”
“天涯集团对你怎么样,你该最清楚的,可你为了挤走分厂老总,就暗中指使人趁夜翻墙进去偷东西,并鼓动老少爷们前来闹事——你的良心长在狗身上了吗?你真以为,你仗着有几个臭钱,人家集团大老板给我个面子,让你当顾总,你就把自己当作是个玩意了?”
张光生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围着张光仪来回的转,手指头几乎指到了他鼻子上:“我告诉你,人家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张光仪面如土色,额头冷汗直冒,却强行狡辩:“哥,我没有暗中派人去偷东西,我更没有指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张光仪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咆哮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勾结当地政府某些领导,派出所,勾结单位内奸,监守自盗的事,人家市局的便衣早就搞清楚了,就站在这儿看你表演呢!”
“啊!”
张光仪眼睛猛地张大,跟嘴巴差不多。
“啊什么啊,你就等着被处理吧,猪油蒙了心的混帐。”
张光生冷冷骂了他一句,不再打理他,转身走到了张涛面前。
张光生就像是变脸那样,刚才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现在却挂满了亲切的笑容,对张涛伸出手:“张总,都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才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啊,在此,我向你真挚的说声对不起。”
“没,没事的。”
张涛还是第一次跟这种大人物握手,有些心虚,但很快心里就平静了下来:人家对我客气,只是看在他份上罢了——唉,你怎么要结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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