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如今枯死的大树恍然又恢复了生机似的,有风吹过,小孩儿欢快的笑声从树后传来。
“抓到小长欢咯!”
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将一个粉雕玉琢梳着双丫髻的小孩儿举了起来,开心的好像找到了世上的珍宝。
女孩儿咯咯的笑着,眉眼弯弯,抱紧了男人奶声奶气的说着:“爹爹真厉害!以后长欢也要像爹爹一样厉害!”
“那小长欢以后要吃的多多,长得壮壮,才能和爹爹一样威风哦。”
小娃娃笑的满脸通红的点头,然后抱紧了自己的爹爹。
庭前的水缸早已脏污不堪,里面聚集的只是无数的昆虫蚂蚁,一眨眼又好像蓄满了清水,点缀着几朵粉白的睡莲。
男人抱着小娃娃在水缸边上兴奋的看着鱼,时不时的还用小鱼来吓唬小娃娃,可小娃娃却被逗得乐不可支。
一个美貌的妇人被簇拥着走出来,有些无奈的上前轻轻敲打男人的胳膊,道:“舞娘都到了一盏茶时间了,你竟然还抱着长欢玩。”
男人搂过妇人笑的温和:“那舞娘教学有问题,每次都累的小长欢满身是汗,我疼女儿也不行啊?”
妇人有些揾怒,娇嗔他一眼:“哪个学舞的不疼一疼累一累?那是长欢自己选的技艺,你这是想给她做个言而无信的榜样?”
男人哑口无言,妇人趁机将娃娃抱了过来,转身道:“走啦,咱们不跟爹爹玩,咱们学舞去了。”
“阿凝!就让长欢歇一歇嘛!”
“不行。”
“阿凝~”
走进了院子里面去,好像是个花园,只是如今杂草丛生,连道路都看不见了。
好像有个粉红色的身影在万花丛中与蝴蝶相伴舞蹈,方才的妇人端坐一旁弹着古琴,男人忽然一时技痒也想参与,然后拿来了一把琵琶抬手拨下琴弦。
只是弦音刺耳,少女脚步一乱猛地停了下来,妇人更是直接瞪向男人。
后者干笑两声:“我再练练,练练就好了。”
谁知妇人忽然起身夺下她的琵琶,批评道:“大老粗一个,不许你再碰我的乐器!”
男人蹙眉不高兴了。
“我学不就好了!阿凝当真是不会疼人!”
少女掩嘴轻笑,走过来挽住爹娘的胳膊,笑道:“娘亲实在是怕她这唯一的观众要是学了艺,就没人听她弹曲儿了,是不是啊娘亲?”
见妇人不说话,又道:“而且爹爹还是很有天赋的。”
妇人:“你这小嘴啊,就向着你爹!”
“我女儿不向着我还能向谁啊?”男人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妇人却板起脸来,瞪着两人,忽然道:“合着本夫人里外不是人了?”
“哪有啊,阿凝说什么是什么,阿凝说东我不说西,长欢快给你娘亲道歉!”
少女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父亲。
噘着嘴,两腮鼓起来好笑得很,逗得妇人忽然就笑了,随后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些曾被墨凝视若珍宝的乐器此事早就蒙尘多时,有的已经被当时抄家摔碎了,有的弦也断了,早就不能用了。
院墙上可笑的涂鸦还在,树下男人做好的秋千已经断了,这府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就连每一块地砖在颜长欢的眼里都能汇聚成一个回忆。
忽然又走回到了大厅外,颜长欢再也忍不住了。
那些回忆一下子被塞进她的脑子里,刺痛的她呼吸痛苦,猛地跪在了地上,像是被麻醉了一样浑身无力,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胸口好像什么东西压着一样难受。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薛越一路跟着她走,见她忽然如此,担忧上前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伤害自己。
却见她哭花了脸抬起头来,抽噎着开始语无伦次的道:“不是我,是她...她在哭,她在难受,我的心也好痛,我看到了好多...爹娘...薛越我好痛...”
薛越动了动喉咙,不忍心看她哭得如此伤心。
揽她入怀中,无声的安抚着她。
因为此事难受的人是另一个灵魂的颜长欢,她借着如今的颜长欢将心中的悲戚和惨痛一股脑的哭了出来。
哭够了,哭累了,颜长欢动了动手,拿上那份圣旨由薛越抱起来慢步走进大厅之中,将圣旨放置在高堂上,望着不远处咬着下唇忍住痛楚。
她跪了下去,超前方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薛越想上前却又停下,静静的陪颜长欢。
颜长欢抬头,神色凝重:“爹,娘,姑且我也算是你们女儿吧,陛下撤了我们的罪名,封了您为侯爷,娘亲就是侯爷夫人,我也是个县主了,只可惜...你们瞧不见了。”
她说着又忍不住要哭出来。
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又重重的磕了一下头,久久没有起身。
薛越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握着她冰凉的双手小心安慰道:“他们会听见的。”
颜长欢咬着下唇:“真的吗?他们会怪我吗?”
她抢了‘颜长欢’的身子,占了她的身份,他们会恨她吧?
“若非是你,颜长欢这个人早就消失了,他们啊都是好人,会在天上保佑你平平安安,还会保佑大周得胜归来。”
颜长欢红着眼圈看他许久,眼泪落下来滴在薛越手背上,而后点了点头。
二人将圣旨放在了正厅里,仿佛是为了方便他们能时时看见。
若世上真有鬼神,那颜怀玉和墨凝终于可以安息了。
颜长欢恢复身份的第一天,众人一阵唏嘘,仿佛颜家抄斩还是昨日,提起颜家都是一阵叹息。
颜长欢恢复身份的第二天,百姓们好像觉得自己眼花了,或是脑子是不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为什么这个颜长欢和凌安王侧妃的颜长欢不仅名字一样,连脸也一样,还有那个黛叶圣女,这三个人放在一块应该可以被消掉。
颜长欢恢复身份的第三天,百姓发现这个颜长欢居然和凌安王有一腿!
因为他们一向暴戾的王爷,居然追着人家提着包袱住进了陛下赐的侯府里!好不要脸!
百姓们嗑着瓜果蹲在侯府外,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甚至有人义愤填膺说:“这张脸难道是那么随便就能有的吗?我也要!”
众人嫌弃道:“人家美的分不清,你是丑的不能看。”
“好你个李老三,找打是不是!”
那头正混乱,一辆马车缓缓从街角拐了过来,众人定睛一看,驾车之人居然是少将军秦曦和太尉之子徐正言!
那,车里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