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方脑壳带着二流子他们五六个冲进来。除了柱子之外,还有三个汉子是我不认识的。从开始见面到现在,这三人基本上都没说过话,老铁头也从未向我介绍。
“搞啥子?”方脑壳一声大吼,看着从楼下上来的司机等人。
司机见到我,显得有些惊慌,走到鬼蚂蚱的面前,摔手就给了抢我手机那家伙一耳光。打完了,向鬼蚂蚱赔笑:“兄弟,无意冒犯!无意冒犯!我弟人小,不懂事!您高抬贵手!”
鬼蚂蚱放了那家伙,扭头看了方脑壳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方脑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显得有点不自在。
见那伙人屁滚尿流跑了,小河南半天才回过神:“方叔,还是你牛逼!哟?方叔,你这发型?莫非最近流行?你啥时候也带俺去剃一个……”
方脑壳骂:“你不说话会死?老子刚坐下几分钟,头才剃到一半,你龟儿子的就在这里惹祸了是不是?还有老鬼,你都一把年纪了,咋会跟小娃娃一般见识,还打架?”
鬼蚂蚱指了指我:“文宽这娃说,这伙人抢过他!”
方脑壳回头看了过道一眼,楼下噼里啪啦又跑来一帮人,看样子应该是这家洗浴中心喊来罩场子的。这群人跟在手拿册子的女人背后,那女人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吃了别人的馒头,还想拉屎在别个的蒸笼里头,你几个,老娘看你们今天啷个走!”
鬼蚂蚱捞起袖子,又准备战斗。方脑壳将他拉住。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在人家的地盘打架,总归是不对的。这事儿,老鬼你退下,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方脑壳说完,自告奋勇朝那女人走去。
方脑壳刚过去,那女人一耳光就扫了过来。
方脑壳头一偏,让了过去,随后反手一捞,将女人的手腕拉着,笑眯眯说:“大妹子,今天咋浓个火大?这云贵高原的人,都是老乡的嘛!不打不相识,开门做生意,图个顺利。我们都是铁路上的工人,平时辛苦,素质低,有几个钱,跑你这儿母猪鼻子里插葱,装象。这不都是因为寂寞嘛!打也打了,砸也砸了。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伙计绑架过我们的人!”
那女人见方脑壳在这伙提刀的小青年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当下火气也减了几分。
“这个发型很难看!大哥,你是哪个道上的?”女人问。
“我们,是铁道上的!”方脑壳依然笑眯眯的样子。
旁边提刀的小伙以为方脑壳在调戏这女人,立马挥刀过来便要砍。
那女人将小伙拦住:“你给我退下去!”
小伙子极不情愿,提着刀指脚划手:“姐……这贼日的也嚣张了……”
方脑壳看了看窗户外面,担心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多,被老铁头他们知道了,不大好,就将手机摸出来,翻了翻,指着里面名叫黑哥的电话号码:“这个!”
女人见了,哈哈大笑:“原来是黑哥的朋友,一场误会……对了,几位大哥,还没洗好的么?这种现代化的东西,要是洗着不舒服的话,就到姐们们洗澡的澡堂去泡泡。有什么需要,吃的玩的尽管点。黑哥的朋友,在黑哥的地盘,还有啥顾忌的?”
女人说了,就将我们带到楼上貌似员工宿舍的地方。
大伙一进去,就觉得很新鲜,二流子东张西望,笑着说:“这女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香喷喷哩!这三叉,看得老子心急火燎……方叔,你就去翻个牌子嘛!”
“要翻牌子,也轮不到你龟儿子噻?”方脑壳骂。
几人进去,发现里面果真有几个大浴缸。那女人叫一些妹子进来,帮大伙开了水。那些女人将浴巾这些洗漱用品一一递上,便站在一旁不走。
鬼蚂蚱脸都红了,喃喃说道:“你们……都出去,这么盯着,老子啷个脱嘛?”
妹子们正要上前替鬼蚂蚱搓背,方脑壳就说:“这里有事,你们下去!”
几个妹子娇嗔着走了,小河南和二流子的眼睛还直直地盯着外面。
方脑壳问鬼蚂蚱:“你老大不小了,咋这么不稳重?”
鬼蚂蚱嘿嘿一笑:“我是故意闹事,这次跟着老铁头还有灰先生,说实在的,兄弟心里没底。不晓得他们到底有多大的势力,多大的本事,所以就先探了探。”
方脑壳笑:“我就说,这一点都不像,你鬼蚂蚱的做事风格!”
我看了看鬼蚂蚱,又看了看方脑壳,突然间觉得,这两个人都不简单。
方脑壳性格温和,沉稳,想事情比较周到。鬼蚂蚱表面上看上去脾气暴躁,头脑简单,实则粗中有细,不了解他的人,还真一不小心就被他给骗了。然后老铁头呢,那人虽然圆滑,但财心大,从老王遗体被烧那事儿便可看出。一个容易愤怒的人,自然也容易吃亏。
在我看来,老铁头的优点是善变,十分钟前还在为一件事愤怒,十分钟后,只要想明白了,或是受了别人指点,他的脑袋立马就会转过弯来。这也正是他的可怕之处。跟这种人交朋友,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你当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拿你当孙子。也有可能,十分钟前你还是他爹,十分钟后,你就成了他的孙子。也正因此,鬼蚂蚱他们才会防着他。
最后便是灰先生。那人一看就是个无孔不入的老江湖,而且心狠手辣。
至于跟着方脑壳那三人,虽不说话,但绝对算得上是身手不凡。一个不轻易说话的人,必然有他与众不同的地方,自然出奇制胜的几率也就比爱说话的人大。
他要么就是哑巴,要么就是高手。那三人显然不是哑巴。
因为哑巴,是不能在铁路线上工作的。因为但凡哑巴,百分之*十都是聋子。一个又聋又哑的人,又怎么能够躲得过隧道里面经常乱滚的碎石?
泡了半个多小时,老铁头来电话,让大家出去吃夜宵。一行*人出去,到了街上,发现灰先生和老铁头一人搂着一个打扮妖娆的妞过来。
小河南悄悄跟我说:“铁叔经常来喝摸摸茶,你知道啥子是摸摸茶不?”
我愕然,随口说:“不就是找女人吗?”
小河南笑:“那可比找女人好玩多了……花样老多,有次二流子跟着去,回来吹了大半个晚上的牛逼。还说铁叔你别看他人老,其实那方面很厉害!哈哈哈!”
老铁头没好气地回头,瞅着小河南:“又在说老人家的坏话?”
当晚吃吃喝喝,加上我父亲那档子事,我一不开心,一连喝了十来瓶啤酒,被人抬进酒店的时候,已经醉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模糊记得小河南一晚上都在唱《单身情歌》。第二天醒来,一个脖子上戴着黄金吊坠的光头,就一动不动坐在我们的床边。
“醒了?黑哥请你们去吃早餐,先生和铁老哥都在那!”那人不紧不慢说。
跟着黑哥上了车,车子开始向着县城西边的山上跑。
离开县城,大概跑了十几分钟,一个恢弘度假山庄便出现在大伙眼前。
那人介绍:“这度假山庄,也是黑哥的地盘。上个月电视上放的那个真人秀节目,就是在这里拍摄的。你们看,那个湖,是不是和电视上放的很像?”
下了车,绕过一片果园,便到了度假酒店。酒店是栋三层的别墅,西式风格。而且别墅的背后,还有一个环湖自行车跑道。这天天气不错,跑道上还有几十辆山地自行车在狂飙。一个穿白西装的富二代正开着一辆金黄色的悍马车在旁边的足球场横冲直闯。
光头说指着悍马车介绍:“那是黑哥家的小少爷在练车……”
这一路走来,大伙还没见到黑哥本人,已经知道黑哥这个角色,绝非一般的混混了。
自然,能够让黑哥如此招待,灰先生也绝非一般的江湖骗子。
走进别墅,大伙心里都在猜测,黑哥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头?是个什么样子?
光头既然将我们径直领到二楼面向阳光的书画厅。
我们刚进去,就见一个身穿白色太极服,呆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挽着袖子在作画。我走过去,发现那人正在临摹的是闻名遐迩的《清明上河图》。
“你就是梁有鱼的儿子?”男子回头看了我一眼,突然问。
我想了想,点头默认。
男子继续作画,心平气和说:“节哀顺变!人生总有那么几天,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让老师设计把你请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请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抬起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男子回头,从一张乌木桌子上面捞起一副银丝手套戴上,回头冲着后面的屏风叫了一声:“阿文,你让玫儿把东西给我送来。梁侄稍等片刻!马上就到!”
灰先生招呼大家坐下,郑重向大伙介绍:“这位是黑洁明先生,他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生在日本,长期在中国经商。洁明先生做过地产,也投资过私人银行。现在基本上已经从商业圈退出,是一个资深驴友,曾骑行西藏,登过珠峰。平时喜欢书画和古玩。大家以后为洁明先生做事,大可放心!黑先生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老师过奖了!风水方面的东西,学生还差老师一大截呢!”
男子看了一眼灰先生,温和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