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一家子人,唐奕真还懒得理他们。只是挡他的道,看个热闹什么的,唐奕还真就忍了,毕竟是皇族,赵允让死的也很“体面”,小辈们不愤,忘不了老子的仇,唐奕还能大度的理解的。
可是,还没完了,就有点过份了吧?
与一众朝官辞行,唐奕等人上路,沿着皇城向东,从新宋门出京。这回他们不是往北走,而是向东到登州,再转坐船到来州。
可没想到的是,那几位没走,一路就跟在唐奕身边。
开始,唐奕还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这几头是专门来看他是怎么被百姓不待见的。
说实话,从尚书省到新宋门这一段确实“不好走”,好多百姓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即使唐奕问心无愧,都有点不敢直视。虽然没有扔臭欢蛋、烂菜叶什么的,但这一路的窃窃私语、恨声喝骂,也着实让唐奕有点受不住。
“奸人”,这是比较文雅的。
“恶贼”,这是比较苦大仇深的。
“辽人的走狗”,这是比较....
“哼......现世报啊......”
百姓的怒骂声中间,还夹杂着赵宗懿等人的冷嘲热讽。
唐奕不干了,百姓纯朴不明就里,你们特么跟着掺合个屁啊?
“瞅把你们几个闲的!?小爷太长时间没大嘴巴抽你,皮痒了是吧?”
唐奕把闷着的那股火,全发到他们身上去了。
不想,赵宗懿等人根本不怕,反而大声喝斥道:“唐子浩,你还有脸嚣张?卖国求荣的狗贼,你也有今天!”
嘿~!唐奕真急了。
翻身就要下马,老子真是给你们好脸色了。
“吵什么?”却是吴育掀开车帘高声喝斥,止住了唐奕要冲上去的冲动。
拧着眉头看向汝南王那一家人,吴育故作威严道:“几位世子、王爷,百姓们不明是非,你们也不懂事?吵吵嚷嚷宛若吼街悍妇,难道就不顾忌皇家威仪吗?”
吴育看似是劝架,其实是在拉偏架,直接就把赵宗懿等人和悍妇划等号了。
“吴相公,此言差矣!”从来都不太说话的赵宗实出声了。
“唐子浩从前的恶行且不多说,还三番五次地涉嫌卖国之耻,难道我等宋民就不该不耻了吗?”
赵宗实声音不小,吸引四周的百姓都围了过来。听了赵宗实的话,无不高声呼叫为之叫好。
“唐疯子太恶,也就世子这样的身份才敢说他几句,倒是替我等小民出声了!”
“说的对,三翻五次与辽人勾结,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
赵宗实眼见自己占了一个“理”字,更是有了底气。
“唐子浩涉嫌卖国,朝廷还让他出使,是何用意?难道要等他真把大宋的家底都送给了辽人才算甘心?”
吴育辨道:“陛下让唐奕随使,就是为了让他自证清白。”
“自证?”赵宗实反问一句。“若他真是辽人细作,那还不正中他的下怀!?”
“赵宗实!”吴育怒了。
“别再闹下去,与你无益!”
赵宗实冷笑,“大宋朝什么时候变得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
唐奕眯缝着眼睛,冷冷地看着赵宗实。若是刚刚他还想大嘴巴抽他,现在反倒平静了许多。
冷笑着嘟囔一句,“扶不起的阿斗!”
“你!!”赵宗实听得真切,莫名地激动非常。“你什么意思?”
唐奕依旧冷笑不答,反问道:“谁给你出的破主意,上这儿来找存在感?”
“......”
“回去告诉他,没用,演得太拙劣!”
“......”
赵宗实被唐奕顶得脸色一阵发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宗懿见事不妙,猛然高叫:“大家都看见了吧?这个唐子浩罪不可揭,却在此转疑话题,想要......”
“行了,行了。”唐奕不耐烦地喝止他。“累不累啊?”
松开马缰,走到赵宗实面前,继续说着只有他和对面几兄弟才能听懂的话。
“你不是想露脸吗?”
“好啊,我给你这个机会,但不是现在。”
赵宗实下意识出声,“什么时候?”
唐奕轻蔑一笑,“回京之时,百官之侧,望你迎之。”
“到时候,让百官和天下人看看,到底是我唐奕卖国,还是你汝南王府哗众取宠。”
“......”
赵宗实心里还真有点画魂儿,有些拿不准主意了。万一唐奕真的拒绝了辽人的要求,真的自证了清白,那他们去迎接,就不是看唐奕笑话了,那是打自己脸......
“好!”
“一言为定!”
他不敢答应,可身边的赵宗懿却是一脸兴奋地应了下来。
唐奕撇了他一眼,也不多说,再次冷哼一声,翻身上马,与出使队伍一同在一片骂声中,出城而去。
......
而赵家兄弟目送着唐奕离开,没有再跟去。
“大哥,不应该答应他的。”赵宗实终于出声。
“万一他真的为了名声拒绝了辽人增币之想,那我们岂不是要自食牙烩?”
赵宗懿高深一笑,“十三弟放心!他就算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为何!?”
“辽朝传了消息,耶律洪基急于要那一百万制衡耶律重元,已经不惜向云州增兵,做出真要与咱们大干一场的架势。唐奕敢不答应,辽人就敢从云州绕过燕云之地直接南下。如此一来,他唐奕就是大宋的罪人!”
赵宗实闻言,眉头舒展,心怀大悦。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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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城中那几个龌龊之人,出城之后上了官道,吴育掀开车帘,看向不远处骑马的唐奕。
“臭小子,给我进来!”
唐奕不知道他要干嘛,乖乖地下马上车。
“您有吩咐?”
吴育板着个老脸,好像唐奕欠他多少钱一样。
“我来问,你来答,不许有半点隐瞒。”
唐奕一翻白眼,怎么又是这套?
“您问。”
“你知道汝南王一家为什么会来捣乱?”
唐奕一摊手,“这有什么难想的?我臭了,他们的老子就能平反了,自然要跳出来挣点名声。”
“可是......”吴育不解道。“陛下必然不喜,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唐奕无语道:“我的老相公啊,那一家子人还在乎陛下喜不喜欢吗?换句话说,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人家还有什么输不起的?”
吴育一想也对,光脚不怕穿鞋的,那一家已经这样儿了,还有什么输不起。
“那第二件。”
“有第三件吗?”
“少贫嘴!”
“我再问你,这一趟,你小子没什么瞒着我的了吧?”
“唐奕想了想‘坚定’摇头道:“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吴育这回踏实了,点了点头,眼珠一转,说了一句,“那你还得答应老夫一事。”
“什么事?”
“与辽人谈判,你不许参与,给我一边呆着去!”
唐奕心中一暖,吴老头这不是在抢权,而是在背罪。
两国谈判,每一个细节皆要记录在案,以备事后朝廷审查,看使臣在谈判之中可有过失。
吴育把唐奕挡在外面,也就相当于把所有的责任都一人扛下。这个岁币最后谈成什么样,“增”与“不增”都和唐奕没关系。
只不过,唐奕没法答应他。
“这个真不行,耶律洪基估计都不会干。”
“不行也得行!!”吴育瞪着眼珠子。“反正这个岁币的事儿,老夫作主,就算死在大辽,也一分都不能再加!”
唐奕劝道:“加一点儿也没啥。”
“不行!”吴育怒喝。“这个事没商量,由不得你胡来!”
说到这里,吴育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唐奕的额头,“岁币这个东西,不单单是你唐子浩的名声问题,更是我大宋的颜面所在。绝不能加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
唐奕被他点得直躲,“这话小子倒真不认同相公。”
“你还敢顶嘴?”
“问相公一句,怎么着,岁币不增就保住大宋的颜面了?”
“......”
见吴育不说话,唐奕又道:“增与不增,只不过就是宋人自欺欺人的障眼法罢了,保持现状就有尊严了?”
“那每年给出的几十万财帛,你们都眼瞎啊?看不见啊?”
“把那个都抹去,那才叫找回尊严,那才叫颜面!”
“相公要是真有为国之心,把之前那几十万岁币都谈下来呗?以后就不给了。”
吴育被唐奕说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可是嘴上还是不甘道:“原来的岁币......还是要给的。”
唐奕横了他一眼,却是不再说了。
吴育道:“岁币是宋辽两国的底线,也是澶渊之盟的基础。只要岁币在,两国的盟约就还在,最起码还能保持表面的和平。”
“所以,尽管屈辱......但为了百姓不再浴战火......”
“行了吧。”唐奕一甩手,打断了吴育的话。
那区区几十万的岁赠,真把大宋的脊梁骨都压弯了,把这些当臣子的骨气都压没了!
“既然如此,那与耶律洪基周旋之事相公就别给我设门槛,你们谈不下来,我能谈!”
吴育奇道:“你怎么谈?”
“施舍他几个钱呗。”
吴育闻言都快哭了,“可是......真的不能再加了啊!”
唐奕看着吴育,“事到如今,奕也不瞒相公,增币就是为了把大宋的尊严找回来!”
吴育有点迷糊,不增都臊得慌,怎么多给辽人钱,反而又能找回尊严了呢?
“其实吧......”唐奕心说,都告诉你算了,省得到时候给我添乱。
“其实,是这么这么这么一回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