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我也没必要明白,宗教是什么?自我约束,他是否能约束得了怎么可能是我能清楚的!
而且经过这次,我也明白我的不安不是这一次突然而来。
找不到我女儿,他这辈子都别想让我儿子管他叫爹。
费怀信便又没说话,僵持一会儿,我妈抱着毛毛进来了。我有点坐不起来,费怀信又来扶我。扶我是他应该做的,我没有拒绝。
毛毛吃饱了,现在睡得很香。他的睫毛已经很长,头发乌黑。费怀信把椅子让给我妈,她坐下来,他又去倒水。
我妈说:“费子霖说要办百天,毛毛就先留在这。”
“他如果抢走怎么办?”
“他已经答应了,而且找孩子还得靠他出力,他也想让怀信天天抱着去看看虞雯,这都是应该的。毛毛也不能再折腾了。”她说:“我也想带你回去,但你肯定想留在这找孩子。”
“嗯。”我还是不安:“可是我还是怕他们把毛毛抢走。”
“别怕,音音说了,他把他自己的女儿押给我。他要是敢抢走,以后怀信娶一个他就杀一个,叫他孤独终老。”
费怀信站在我妈妈旁边,保镖似得沉默无语。
“好。”
我妈又看向怀信:“明天你带着毛毛去剪头发,做支胎毛笔送你爸。”
“好。”
“别提前告诉他。”我妈说:“让他高兴高兴。”
“好。”
“那你先出去吧?”
费怀信出去了。
我妈立刻敛起了笑容,看着我,半晌都没说话。
我不敢看她,只好低头看着毛毛。
许久,她突然叹了一口气,问:“是不是怕妈妈骂你?”
我还是不敢说话。
稍久,听到椅子的移动声,她站起身搂住了我,轻声说:“以后记得,有什么事第一次时间回家来找妈妈。妈妈跟爸爸都不会骂你。”
我不由鼻子一酸,想起自己孤孤单单的生孩子,以至于弄丢了孩子,还孤孤单单地冲进教堂。这当然是我的错,我明明有家人,如果早点找他们,我女儿就不会丢了。
我们慢慢地冷静下来。
我妈妈擦着我的眼泪,说:“这事我还没跟你爸爸说,我得一点一点告诉他,你也先别跟他说,等我先跟他说好,最好那时候毛头已经找到了,也免得他担心。”
“嗯。”
“你在这有什么事就联络我跟你哥哥,至于你跟他……”她再度露出纠结:“虽然话是那么说,但也不全是怀信的错。看他今后的表现吧。”
“嗯。”
“妈妈的意思不是让你勉强自己,而是你现在还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了。”
“那也得让他们家找孩子,如果费家都找不到,恐怕就没人能找到了。”她摸着我的脸,柔声说:“等把毛头找回来,你们的情绪也都能好点,到时如果你不想跟他在一起,我跟你爸爸再去跟费家商量。”
“好。”
“我今天就回去,你爸爸还在医院。”她柔声道:“费子霖虽然不好相处,但对孩子挑不出错,你经常跟怀信一起去看看他,他说什么你都听着,也经常去看看虞雯,她只要能醒就肯定不会再挑你什么,费子霖什么都听她的。我看怀信跟他爸爸年轻时候差不多,别跟他硬碰硬,每个星期都给我打电话,有事让我第一时间知道。”
她又叮咛了许多,我也说了我跟费怀信之间的烂事,事到如今,她已经十分被动,虽然她最想带我跟毛毛回家,却也完全不可能。只能给我做了些吃的,跟费家讨了一栋别墅以及一干佣人,下午又让费怀信抱着毛毛去看虞雯。我妈妈给他的,我也只能忍着不情愿答应。
我睡前他才送回来,然后站在病房里不动。
我看他就烦,说:“你走吧,有事我自己找奶妈。”
他没吭声,反而坐在了椅子上。
我更加生气:“你坐下干什么?”
“教母让我盯紧。”他说:“这件事像是报复。”
“肯定是报复!审过盛萌萌了吗?”
“她那几天没有特殊行程。”
“肯定没有啊!”动画片里的杀手还知道伪造不在场证明呢!偷孩子计划得那么周密,连警察都确定不了手法,如果没有那张照片根本就无从查起,只要是她干的就意味着她的蠢都是假的:“凭什么这样就不审?”
“会审,”他说:“但毫无凭据不能直接用刑。”
“你怕盛家生气?”
“盛家的后台是苏先生。”他解释道:“我爸爸已经去见过苏先生,苏先生说找到疑点可以审,如果有证据确定是她,他就不参与。”
道理是这样没错,毕竟苏先生是他们的亲戚,身份极高,不能不给面子。费家审和警察审不同,费家会动用一切心理和生理手段。
可我还是着急,还是不高兴,因为我见过太多被拐卖的孩子,轻则被卖进山区,重则被养进妓院拍幼幼电影,或毁得不成人形去乞讨,甚至还有卖到极端变态人士手里做成玩偶,或卖给邪教做成鬼童……
一想到我女儿可能遇到这些事,我的心立刻就疼得碎了,崩溃得几乎疯掉。
真的!我怎么想都觉得就是盛萌萌!
费怀信听我念叨了一会儿,说:“你放心,如果这个月之内还没有查出来她的行程有任何问题,我就审。”
“为什么要等一个月?”
“我爸爸要给我交一部分工作,需要一个月来交接。”
我狠狠瞪他。
他没说话,捏住了我的手。
我使劲抽,他也加了力气,捏得我五指剧痛。
我想吼他,却怕吵醒毛毛,只得咬牙命令:“松手!”
“如果我最终没有找到毛头,或者只找到尸体,那我就切断我的右手臂。”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或者再加一条腿。”
“你的话有哪句是真的?”
“我又骗过你什么?”
“你骗过我什么?”当然有了!我怒道:“你为什么跟她在教堂结婚?你不是跟我说你只能证一次?那这不是直接证明你以前对我说的全都是骗我的?”
“我记得当时你在。”他放缓语气,柔声道:“教堂是假的,没有任何教堂愿意在四旬期办婚礼。等你出院我带你去看,教堂里的十字架上是空的,天主教的必须是耶稣受难的苦相。神父是演员,我可以让他来见你。”
我还是不信:“谁知道等我出院你会不会换好?”
“我可以把宾客名单给你。”
“可是基督教的就是空的。”
“但典礼是按照天主教的模式进行的。”他看着我的眼睛,急促地解释:“没有基督教堂愿意在自己的教堂让神父主持,基督教用的是牧师!”
我哑口无言:“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所以全都是我的错吗?”
“是我的错。”他每一句都把我噎得不能发脾气:“所以我说,如果找不到毛头,我愿意以我的右手臂为代价。”
“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时效你来定。”
“一年之内。”
“好。”
“明年的今天,如果你没给我找到孩子,你就先把你的手割下来。然后继续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
我无法判断他话的真假,可我留在这里就是要督促他。我见过很多父亲放弃找孩子,但母亲依然在找。也许是因为男人理性,而费怀信比一般男人都理性,且他还没见过我的小毛头,没有感情。
总之我很怕他不尽全力。
可他现在的态度至少让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点。
我养病期间,费子霖以及费家许多人也来看过我,孟伯伯也来告诉我他们寻找孩子的计划。目前是先去我生孩子的城市和医院,跟那边的警方取得了联系,警察那边已经基本确定调包孩子的手法,但没有证据支持。当天因为毛毛和另外几个孩子在保温箱,观察室在育婴室里面,平时又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观察室里的医生发现有个孩子的情况不对劲,护士也进去帮忙。当时护士也在时不时地盯着外面,她确定自己只有这时离开过育婴室。
这里没有监控,时间只能暂时锁定在这里。
费家已经拿到了所有能获得的资料,也去询问了医院的所有医生护士,还要按照登记联络病患上门送礼询问他们,期待有人可以看到过程,但没有获得很好的结果。
也找到了证人,但证人只说自己看到新闻后,无意中在拍下的照片中看到这个护士,觉得有点奇怪,本着也许能帮到忙的目的发给了警察。也调查了他的所有背景和关系,的确如他所说。
警方也已经调查了商场在那几周所有的监控记录,发现那个女人抱着孩子进了消防通道,出来的口上却没有监控,相当于她突然消失。
小镇的商场本就不大,顾客也以当地人为主,当地人普遍不高,监控中没有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女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询问商场的所有店铺和找到视频中所能找到的所有顾客,法律没有规定可以问询他们,只能以给钱和悬赏为主,但正常人很难特意记住自己在两个月前具体哪天去过商场,同样一直没有消息。
小镇全部排查过后,发现符合身高的女性完全没有,但车站机场的监控画面完全没有符合身高的女人,男人却有不少。所以,这个女人很可能是化妆成男人,通过不需要证件的大巴车离开了小镇。
基金会那边也在帮忙,但同样没有效果。我让秘书送来所有我们有记录的曾经购买儿童的山区,决定一出院就一个一个去找。
费家也把我的保姆查了个通透,但她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她后期基本上是在贴钱贴工地照顾我,他们希望把她接来继续照顾我跟毛毛,但保姆不想离开家,就给他们家买了栋房子作为感谢。
同时花重金把所有找孩子的新闻放在各个论坛头条,请明星长期关注,发动粉丝效应。费家做传媒主要是为了方便控制,他们不能过多曝光,这次的确拿出了最好的态度。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毛毛已经两个多月,我越发怕得睡不着,不知道我的小毛头是生是死,到底遭遇过什么。
我甚至不记得她的长相,只记得那三个很有可能随时消退的小白点。费怀信请了心理医生来安慰我,但没有效果。我的心理一点毛病也没有,我就是太痛苦了,和我帮助过的,那些丢了孩子的母亲一样,痛苦得想死,又不能死。
舆论闹得这么大,总是有人给消息,但总是不是,短短一个月,毛头没找到,倒是帮许多人找到了孩子。这些都得从基金会走,它倒是因此而门庭若市,可我无心去盯着,我妈妈派人去主持。
这天,我刚跟费怀信吵架,其实只有我在骂他,因为说真的,找到别人的孩子我特别妒忌,虽然别人也可怜,可我还是妒忌。每当得知这种消息,我都恨不得那孩子是我家毛头。可费怀信老是安慰我,说帮别人找到了也是作善事,善事可以积福。
我这辈子善事做得够多了,却一点都没给我的孩子积到福。有时候我甚至想,我要是恶毒点,早点把盛萌萌弄死,她就没机会偷我的孩子。
骂过了他,他说我今天可以出院,哄我半天,说要带我去审盛萌萌。
我俩先去把毛毛送到费子霖那,毕竟他每天都来看我跟孩子,从目光就能看出已经亲得不行。但费怀信说现在还查出盛萌萌的行程哪里有问题,审盛萌萌是他答应我的,得背着费子霖,于是他骗费子霖说要带我去散心。
我俩一路去了城市的另一角,到了那间假教堂。
教堂里面上着锁,十字架的确是空的,满地灰尘,只有梁默和一群随扈。
梁默打开十字架背后的地板,那里有条阶梯。他一边引着我们往下走,一边说:“盛小姐还是什么都没交代,接下来只能用重刑了,但苏先生那边肯定无法交代。”
墙壁和台阶都是土挖的,四处弥漫着污泥的味道,可以判断刚挖成不久。
既然还没上重刑,我以为只是抽两巴掌踢几脚,却在最里面看到了满面凄惨的盛萌萌。
她被关在一个全新的简易牢房中,蓬头垢面,脸颊高肿,十指乌青,指甲破碎,露出的手臂上满是鞭痕,衣服上染满斑驳的血迹。
费怀信扶着我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她蜷缩在角落里,先看费怀信,漂亮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期待,再看向我,表情又充满了恐惧。
我不由别过脸,问:“她还正常吗?”
费怀信没说话,梁默说:“还很正常,她受得只是皮外伤,住院用不了一个月。”
但这么多带血的伤,她的模特生涯绝对已经毁了。
我原以为自己要扑上去问她,但大概是她的样子太惨了,想起她推倒李太太被我质问时,忽然让我心里生出了一丝动摇。
梁默拿来记录,她所交代的行程和查到的没有出入,且每次用刑都没有任何一句改变,但有很多记不清的部分。也请问询方面的专家过来跟她谈过,但并没有起到作用。
也许真的不是她。
那还会是谁呢?人贩子?既然进了育婴室,那么多孩子,怎么专偷我的,还搞了个调包计?如果不是了解我背景的人,知道我们有能力找孩子,干嘛要这样复杂?
我正纠结,费怀信突然说:“给她用重刑。”
梁默露出犹豫:“那样的话,盛小姐不死也残,苏先生如何交代?”
“我去交代。”他说:“如果她依然坚持不说,那么她残哪里,我残哪里。”
我看向费怀信,一时间不想开口阻止。他跟盛萌萌一起长大,还差点结婚,在我面前下这种命令,搞不好只是为了安慰我。
梁默便问:“那先用哪个?”
“*。”
里面盛萌萌也听到了,立刻爬过来攥住栏杆,眼里含着泪,凄惨得叫了一声:“怀信!”
“现有的证据的确只指向你,你也有动机。”费怀信面无表情,慢慢地说:“也有时间。”
“可是我真的没有啊!”她颤抖着嘴唇,不停地流泪:“我真的没有……如果我有,你们这样打我,我也肯定交代了……”
“做得出这件事,设计得了这种局,扛到现在就不奇怪。”费怀信认真地说:“也许我并不了解你。”
她跪在满是尘土的牢房里,哭泣的声音,如同一只待宰的兽。
费怀信看向梁默,吩咐:“先*,再剁手指,割耳朵,拔掉所有牙齿,摘一只肾,还不交代,就剁了四肢杀了处理干净。”
梁默的声音都在颤抖:“知道了。”
费怀信再度看向盛萌萌,却没说话。如果我那天去闹时他的目光还有一丝纠结,现在则冷漠空洞,连仇恨也没有。
我知道他在等盛萌萌现在交代,可她只是哭,连哀求也没有。
把她打成这样已经不好交代,真的把她弄成那样,那人也就等同于废了。
我也不想搞成那样,便说:“盛萌萌,如果是你,你不用害怕,现在交代,告诉我们孩子在哪里,我保证立刻放你出去,只要我女儿没事,保证不计前嫌。”
她半天才出声,声音已经哭得嘶哑:“真的不是我……”
“你不用指望有任何人来救你。”我硬着心说:“没人知道你被关在这里。”
“真的不是我。”她抬起了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真的不是我。韩小姐,怀信……真的不是我,我都不知道你们有孩子,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跟他结婚的!我不是那种人……”
费怀信突然眯起了眼睛,站起身,沉声命令梁默:“去办,办完把带子送来。”
说完扶起我,就要往出走。
我心里惴惴,被他搂着走到楼梯处,突然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的哭叫,不由扯住费怀信的手臂:“算了!”
他没说话。
“放了她吧,算了。”我说:“也许真的不是她!”
“她在撒谎。”他压低了声音,眼里烧着一把火:“她知道我们有孩子。”
我一下就无话可说。
刚刚他下完那道命令后,既没有走,也不催促,明显吓唬的成分居多。
真正让他发怒的,就是盛萌萌最后那两句话。
如果直到今天仍在撒谎,那她所说的一切全都不成立,因为她的确具备这种心理素质。
我的确再次开始怀疑她。
惨叫声还在继续,这边路窄,费怀信不能扛我走,便催促得推了推我。
我僵硬地走了出去,心里五味杂陈。
刚一出去,教堂门口就进来了人。
是费子霖和他的随从。
费子霖阴着脸疾步过来,走到洞口处听到尖叫,立刻命令:“让里面停手。送萌萌去医院。”
手下进去,费子霖转身出去。
我俩跟上,一路去了费家,我先去看毛毛,他正睡着,乳母哄着他。
去书房时费怀信已经说到盛萌萌说谎的部分,费子霖面无表情地听着。
我去坐到费怀信身边,听着他把剩下的全都说完。费子霖才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不要管她。”
费怀信立刻说:“但她在撒谎!”
“她明显不打算交代。”费子霖说:“你可以杀她,也可以处理干净,但盛家跟苏先生必然会闹,到时我们就必须减少找孩子的投入。这不是最优选。”
费怀信没说话。
我问:“您也觉得是她偷了孩子?”
“嫌疑很重。”
“那只要她交代,找孩子不就容易多了吗?”
“不。”费子霖道:“孩子丢失后的第四天起,她就没有任何外出行程。婚礼之后她一直在家,准备来我这里时被怀信抓走。音音已经给她派了刀子,也对盛家提出要求,只要孩子在她手上,她交出孩子,无论死活都立刻取消刀子,孩子没事就尽释前嫌。她全都清楚,但她撑到今天,足以证明孩子即便是她偷走,也已经不在她手里,而且她没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