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跟他谈。”她自信地说:“你留在这里接怀信出来。”
“那我哥哥怎么办?”
“他听我的,我让他跟你回去,就说是我的朋友。”她笑着说:“你别怕,他现在很好相处。”
我不由看向我哥哥,一小时前他还是我熟悉的人,现在他怯懦地看着我,满脸皆是陌生。
苏灵雨打完电话后,告诉我她最晚明天下午回来,要我不要担心,安慰家里不要找她,又不知跟我哥哥说了什么,便直接走了。
我哥哥呆在他自己的车里,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苏灵雨刚走,我妈妈请的人就来了,下令要求警察放人。
费怀信终于被放出来,他神情憔悴,但身上并没有血迹和明显伤痕。现在这种特殊时期,我们不好打官司纠缠,免得移民受影响,只好先认栽回去。
我扶着费怀信上了车,他看到繁音也眯起了眼睛,我连忙拽他,他才如梦方醒地看向了我。显然也想到了。
繁音现在变成了“外人”,费怀信便没说什么,靠在了我肩膀上。我拉起他的袖口,发现他的手臂上有青紫。不由心疼得想哭,拼命才忍住。
我们带着繁音回去,他吓得满脸茫然。可能是苏灵雨交代了,因此他只敢问我:“这是哪里?”
“别怕,是我家。”
“你家是做官的吗?”他天真地问:“门口怎么那么多警卫?”
“不是,只是一些来帮忙的朋友,我家最近遭了贼。”我说:“你别怕,这位是我老公,他叫费怀信,里面还有我妈妈和我老公的父母。”
他点点头,很纯情得笑了:“你是我老婆的新朋友吗?”
“是。”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你好。”他立刻自我介绍说:“我叫繁音,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跟费怀信分别跟他握了手,他便热络多了。可能是因为共用同一颗脑袋,他还蛮会聊天的,除了政治经济那一类,有趣好玩的话题知道不少,看到院里的狗,也就聊了很多关于养狗的知识。
我哥哥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工作和亲情,后者排在工作之后。狗在原地转圈圈代表什么对他来说远不如哪个议员上台重要。小狗怎么养才能健康,在他心里也远不如多策划几桩精致的谋杀案来得重要。
我以前不觉得他可怜,现在看到他这样竟也不觉得可怜。
先领着繁音“认识”了家人,大家都对他挺热情。而且他居然认识费子霖,很热络得帮他做按摩,问候他的病情,还伤心地哭了一会儿。
我先领费怀信去换衣服,脱了他的衣服发现他身上有很多被拳头打出的淤血。在警察局挨打根本没法反抗,反抗就会惹上官司。就算是费家的颠峰时期,也不会轻易与警察发生直接冲突,何况现在正准备做白道,日后还是要回到这片土地上生存的。
我帮他擦着药,问:“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没有伤到里面。”他摸了摸我的头,吻了一下我的眼睛,轻声说:“别哭。是我抱歉。”
“我只是觉得……”特别讽刺。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胜过虎,落坡凤凰不如鸡。
千百年来的道理,谁都明白,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都会忍不住难受。
之后我妈进来,说费子霖要费怀信进去。他肯定问了繁音,现在的繁音没法隐瞒任何事,肯定让费子霖听出了门道。
我去跟我妈妈说事情经过,她也很无奈,说:“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得忍着,等费子霖好起来才行。你多安慰怀信,他没吃过苦,也没受过这种侮辱,别让他想不开。”
“嗯。”
“灵雨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说明天下午之前。”我心里不安:“如果她回不来怎么办?”
“倒是不至于,她都跟音音这么多年了,苏家想管早就管了。何况繁家也不算配不上他家。”她说:“也不用怕他是为了扣住灵雨,继续参与搞咱们。你去联络盛萌萌,告诉她灵雨的孩子还在繁盛身边。”
我打给盛萌萌,把事情讲了一遍,问她什么看法。
她很高兴,说:“那太好了!我舅公肯定是觉得对她很抱歉,想对她解释。”
“可如果你舅公不让她回来呢?”
“这不会的。”盛萌萌毕竟从来不参与这些事,虽然她挺聪明,但她想不到那个方向:“我爸爸也在我舅公那边,我爸爸说他错了,心里觉得很抱歉。肯定是要解释,或者商讨结婚的事,毕竟她因为这件事被繁家看不起。”
我强调着重复:“如果你舅公不让她回来呢?”
她那厢陷入沉默,半晌说:“韩小姐,我理解你不喜欢我们家人。可其实我爸爸是很理智的人,我舅公更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们都是太疼我了,因为我身体一直不好,又得过重病。我也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应该是我的,所以很任性。但他们其实是很好的,不会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
“好。”我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姑且相信你,只当时我小人之心。可是你妹妹跟我哥哥有孩子,如果有万一,我希望你能考虑好。每个女人都爱自己的孩子,对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说:“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灵雨带出来。”
“我不需要你不惜一切代价。”那太空泛了,我要吓唬她:“我希望你能有出现这种状况的解决方式。你该知道,就算是组一栋房子,也要预先写好合同条款,先小人后君子。约定俗成要不得,因为后果很可能会造成你妹妹和自己的孩子后半生母子分离。”
她便沉默了一下,随后问:“那韩小姐希望我做什么呢?”
“我希望你明天可以赶去苏先生和你妹妹见面的地点,确保她明天下午之前谈完。如果是表达歉意,这么久一定够了。”我说:“我不以任何事来威胁你,因为我愿意相信你口中的你父亲和苏家人。我也希望他们能明白,即便费子霖倒了,繁家、李家以及我们家都还没倒。我们希望做亲戚而不是做仇人。”
她立刻说:“我知道。”
“那我等你的消息?”
“好。”
我正要挂电话,突然听到她喊了一声:“韩小姐!”
我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怎么了?”
她沉默半晌,轻声问:“费叔叔的身体还好吗?”
“还好。”她上次来并没有见到费子霖。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但我这人很自私,我宁可她不要问。
她却还是问了:“怀信还好吗?”
“他这段时间受了很多伤,刚刚警局那边非法羁押他,强盗一样地把他打了一身的伤。”既然问了,那我就让她难受难受:“真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她没说话。
“盛小姐还有事吗?”
她没吭声。
直接挂断会显得失礼,因此我继续等着。过了很久,她才说:“我和庄小姐认识,她是一位为了家族和事业愿意牺牲一切的人。以前她和怀信见过很多次,彼此欣赏对方,但没有任何私下来往。”
“所以呢?”她突然提起这个,让我有点不安。
她似乎有些尴尬,低声说:“我知道他们结婚了,可你们有两个孩子,所以……”她突然说到了这个话题上:“我那时只是想带走你的孩子惩罚你,却没有照顾好她。我真的很抱歉……”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我说:“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晚上睡前,我哥哥还处在第二人格的状态,而且十分不安,因为苏灵雨今天晚上不回来。我妈妈便领着他去喂动物,感觉这个人格就是个小孩子。
我也不知怎么的,一直都睡不着。大概是因为盛萌萌的话突然把这件我已经抛到脑后的事扯到了我面前。但费怀信闭着眼睛,我想他睡了,便也闭上眼睛假寐。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把手探进了我的衣襟里。我不由张开眼睛,见他眯着眼,问:“睡不着?”
“嗯……”
他抽出手,额头抵到了我的额头上,问:“在想什么?担心有杀手?”
“这倒没有。”我觉得这种时候问他这种事似乎显得我特别不理性:“就是睡不着而已。”
他用拇指摩挲着我的脸,没有说话,但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撑了一会儿,只得招了:“你跟庄小姐婚礼那天是真的在接吻么?”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碰到。”
“那我看新闻上是碰到的。”
“是照片角度。”他说:“书房里有婚礼全程录像,你可以去看。”
更下我更不高兴:“你还存着婚礼录像?咱们俩的都没有录像!”
他依然面无表情:“我觉得你会问这个……”
“噢。”
“婚礼结束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见过。”他说:“也没有联络过。”
“那你们什么时候离婚?”
“一到德国就可以。”他说完沉默了一下,问:“你希望早点办婚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