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林仲钺的婚事办完一年已是过了大半。眼见得保官又大了一岁,待成年加冠礼一过,便要出宫分府单过娶妻生子了。
想到这处林玉润不由感叹着岁月如棱,当初那藏在草丛之中畏畏缩缩的小孩儿,如今已是要成亲做人丈夫,再待两年便要做父亲了。
只是这妻子的人选,却还是要再三的斟酌才是。
林玉润与赵旭商量,赵旭道,
“我们赵家祖上乃是世代农户,自爹那一辈混于江湖,起于草莽,也不是什么世家大阀,选妻毋需太过注重门庭,保官性子宽厚却偏于优柔寡断又有些沉静内敛,娶妻娶贤,自是要那明媚大方,稳重端庄的才成!”
林玉润笑道,
“这夫妻过日子也要小两口相互喜欢才成,你这当老子的喜欢明媚大方,稳重端庄的,保官却不一定喜欢,这妻子也要他自家来选才成!”
赵旭摇头不屑道,
“毛头小子知道什么,老子我走的路比他过的桥还多!你瞧我选的媳妇儿便是这天下第一好的,老子的眼光自是顶顶厉害的!”
这么些年来林玉润早就习惯他时不时的撩拨,如今也不红脸了,只是含羞带喜的嗔他一眼,
“不害臊!你这自吹自擂的毛病几时能改!”
赵旭笑嘻嘻贴上去道,
“我有个好媳妇儿有什么好害臊的,那些个寻不到媳妇儿的才应该害臊呢!我这可不是自吹自擂,我媳妇儿是真的好!”
林玉润伸手按了他乱动的大手,白他一眼,
“这是在说正经事儿呢!”
赵旭笑着反握了她的手拉到了自己身上,
“这才是正经事儿,老子养他这么大,也操够心了,我们索性也别管了,要娶媳妇自家寻去!”
……
他说是这般说,林玉润那里能听他的,自是要派了人细细打听京城之中各家闺秀的情况。
如今已是盛景五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下的大魏朝堂之中却是分了好几拨,其中势最大的便是那些个跟着赵旭打天下的从龙老臣,也是最得赵旭信任。当年的各员大将也都分封出去镇守各方,其余也多是官居要职。
不过皇帝治江山文治武功缺一不可,打天下时武将在前,治天下时却是文臣优先。
这几年赵旭是求贤若渴,连年开了科举选拔经世治国之才,因而如今的大魏文臣在朝堂上也是有了一席之地,虽不若武将那般手握重兵管治一方,却已是渐渐势起,各部之中实权在握,虽暂时不能与武将分庭抗礼但已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除却这武将文臣以外,还有一类人便是那前朝遗臣,有人如郑霖一般自前头便跟了赵旭,也有破各州时投降归顺之人,还有到了京城里应外合协助魏军之人,如那王进。
这一类人虽是归了大魏但终归背了一个叛主的名声,与前头从龙之臣不同,与后头新启用之臣也不类似,彼此之间总有些隔阂,他们又暗暗拧成一股势力,虽不至叛逆谋反,但互相照应提点总是免不了的!
自然新朝之中这几类人也不全然壁垒分明,总也有沾亲带故,师生亲友各类关系牵连拉扯,因而虽是不过五年,京城之中也是建起了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只是他们在那下头你来我往,若明争暗斗,若互帮互助,赵旭稳坐在上头自是纵观全局,着眼细微看的十清楚明白。
这天下事于高位者看,左右不过平衡二字,保得江山千万年的太平才是正理!
若是遇上那弱势的君王,自是要左右平衡,拉拢打压,只是赵旭这类霸主却是不屑用那些手段,他在上头坐着便是威慑震撼,那下头人自家知晓皇帝的底线,也不敢闹的太过。
有了这些个形势,保官身为赵旭嫡长子,又被群臣私下以为深得圣上喜爱,这大殿下的正妻之位自是各方势力关注争夺的焦点,弄得不好便是皇后,这些人里头便要出个后族。
下头本早已是暗潮汹涌,有心人早已关注着那皇城里头的一举一动。宫里头一传出皇后娘娘在打听各家闺秀消息,下头便如那火候已到的水壶一般,立时便翻滚了起来。
赵旭与林玉润瞧在眼里,心里也有数。
赵旭自觉男子汉大丈夫,后院都摆不平那里能征战天下,更不屑于借助母族之族,因而倒是不在乎自家儿子与那一方努力联姻,在他看来拳头硬才是道理,
“他要能压得住,便是将这京城里的大家女子都娶了个遍,能保得后院太平,就是他的能耐!做我赵某人的儿子,若是轻易就被女子摆布,那这皇位他也是休要想了!”
皇帝这是将亲事看做了对儿子们的第二道考验!
林玉润是做母亲的人,无论儿女自是希望他们婚姻美满,夫妻能琴瑟和鸣,因且这小两口子还是要两情相悦为好的,于政治上头自是要少些考虑的!
赵旭对此却是不以为然,
“要什么两情相悦,凭地磨叽,只要老子喜欢的便想方设法弄上手,娶回家来便是!”
林玉润白他一眼道,
“强拧的瓜那里能甜,牛不喝水能强按头么!”
赵旭一挥手道,
“只要是真心喜欢的,许以正位,娶回来任打任骂,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便是块石头也能给她捂热了!”
话说自家不就是这样对圆姐儿的么?
只要真心对她,终有一日她心也好,人也罢都会是你的!
林玉润白了他一眼,
这男人霸道惯了,小女儿的情思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但保官与他不同,保官那孩子因着他从小少了亲娘在身边的缘故,长大了总是沉默敏感些的,不如赵旭坚韧刚毅,用他那法子能成才有鬼了!
当下也不再理他,只是叫人召了保官过来,
“娘!”
如今的保官已是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他那五官如今倒是越发似赵老爷子了,白皙柔和又混了几分马氏的精致,没有赵旭的霸气却多了几分儒雅斯文,是时下最得姑娘们喜爱的俊秀少年。
他如今也是勤奋上午听政,下午练武,夜里还要挑灯攻读,若论起文采来入场科考也是尽够了!
“保官过来!”
林玉润冲他招手,保官走上前来寻了最近的一处位子坐下,也是不能再似以前一般紧挨着娘坐了!
儿大避娘,女大避父,有老子在一旁怒目而视,几个大儿子是再不能腻在娘身边撒娇了!
林玉润笑着问他道,
“你如今年纪也大了,眼看着便要成人!这亲事也是近在眼前了,心里可是有喜欢的姑娘?若是有便讲给娘听,我与你父皇也不拘她是什么出身,只要是个好姑娘咱们就去提亲,娶回家来与保官过日子!”
保官如今年纪也大了,也悄悄瞧过那同窗私下传递的话本子,知晓了些男女情爱之事,只是他从来一心读书习武,身边来来去去全是美貌的宫女,他却是半点没有动心思,听林玉润讲起这些,立时便红了脸!
林玉润瞧着他便笑,赵旭在一旁也是嘿嘿笑道,
“小子,有甚好害臊的,你爹我在你这个年纪,在那窑子里已是打了几个来回了!”
“爹!”
保官闻言脸更红了,林玉润闻言却是嫣然一笑道,
“陛下,即是早早儿便知了人事,不如由您亲自与保官解说一二,讲一讲当年您在烟花柳巷的趣事,也好让孩子长一长见闻!”
赵旭哈哈一笑道,
“这有何难,赶明儿老子带你去逛一圈儿什么都知晓了,女人嘛不就那一……”
话还没有说完,惊见自家儿子在冲他眨眼,赵旭醒觉失言转过脸却见自家媳妇正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陛下,这许多年没有逛窑子,心中只怕甚是怀念吧!”
“没有!没有!绝计的没有!”
“是么?那陛下要不要同儿子讲一讲您当年是如何为了窑姐儿一掷千金,沧州城里都传遍了您的事迹?”
林玉润咬着牙问,赵旭却是只觉背后的汗毛倒竖,身子一紧,这时节打死也不能承认有这回事儿,立时讪笑道,
“圆姐儿怕是误会了,当年沧州城里人都是在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的!我赵某人一向安分守已那里来的那些纨绔事迹!”
“是么!”
林玉润斜眼瞄他,赵旭深觉此处危险,怕林玉润还要翻他旧账,当下一拍额头,
“我差点儿忘了,前头还有事儿等着呢!你们母子在这处说话吧!我去去就来!”
说着人已起身急匆匆走了!
林玉润瞪着他的背影咬唇哼一声,保官握拳抬手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掩不住的眉眼下弯,
爹爹对上母亲任是有百般的伎俩也使不出来,来来回回只这一招儿遁术都用到馊了!
林玉润回过脸来见保官忍笑的样儿,自家也笑了出来,
“保官是好孩子,可别学你爹爹那样儿!”
保官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爹爹这一生只恋母亲一人,保官也愿似爹爹一般一生一世只恋一个人!”
林玉润闻言都是叹道,
“好孩子,这世上真情可遇不可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其艰难,光是要寻到值得你寻出且能回报你之人,便要耗尽一生一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