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笑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绝不能交出粮草,好在还有第二种选择。”
卓尘风面色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嫂子的意思是用你作为交换条件?不行!我坚决不答应!”
他一边说一边来来回回走动,额前的碎发都被气的吹上了天。如今凤九怀有身孕,这可是大事,万一路上有个好歹,这让他于心何安?
君彦卿也微微皱眉,柔声劝道,“夫人不必着急,这件事还有别的办法,好在卓夫人如今没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夫人,你现在可是三个人了,凡事马虎不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君莫萧可不是傻子,既然他敢掳走兰儿就说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硬抢是没用的,再说我们也无法确定兰儿到底被他关在了何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依了他的条件,但是第一条肯定不行,因为即使我们动用人力物力将数万旦粮草运到株城,君莫萧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扣押粮草,然后再找借口说我们弄虚作假,这样反而损失更大,所以倒不如直接选择第二条。”
卓尘风依然反对道,“但是也不能让嫂子去冒险啊,万一有什么闪失,那代价太大了,我不同意!相信兰儿也不会同意的!”
“不是还有你们吗?你们扮做我的护卫同我一起去,还担心什么呢?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即使万般不同意,但是君彦卿也实在拿凤九没办法,谁让这个家是夫人做主呢?再说,夫人分析的对,对方越是觉得他们会选择第一条,他们就越反其道而行之。况且有他在,他也一定不会让夫人有半点伤害。
三日后,一行化作镖局的队伍不紧不慢地从戟州出发,队伍大约只有二十几个人,从镖师的着装上来看这仅仅是一支普通的镖队,而镖物则是两辆并不如何奢华的马车,里面或许是某户富贵人家的家眷,又或者是什么珠宝之类的物件儿,总之,整个队伍看起来极为普通也并不惹眼。
马车走的很慢很慢,就连走在最前方的镖头也像睡着了一样,马蹄有一下没一下地一步步往前挪。
凤九躺在软榻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享受着来自丈夫的贴心伺候,从上了马车开始他就一刻都没停地为她捶腿捏背,还时不时地送点水果点心之类的吃食到她嘴边,生怕她饿着累着。
“夫人,还没睡着吗?”听说怀孕的女子嗜睡,为什么他的夫人就这么有精神呢,他倒希望她能多睡会儿。
凤九眯着眼睛看他,声音喏喏地说道,“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怎么睡得着?别捏了,你也歇歇吧。”
“为夫不累。”听着她软绵绵的声音,男人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低声笑道,“夫人是在心疼为夫吗?”
凤九默默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那你还是接着捏吧。”
男人得意地笑了笑,他就知道夫人脸皮薄经不起逗弄,他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没想到她的脸竟然红了,这哪里像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凤九还是睡不着,再加上某人的手弄的自己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起身看了看窗外,没想到半天的路程才走了一个小镇,难怪坐在车上并不觉得颠簸,照这样下去,后天也到不了株城。
“能不能让他们稍微快一点?这条路线我看过,很平坦,没什么颠簸的地方。”
“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夫可不敢拿夫人的身体开玩笑。再说,让君莫萧多等几日,顺便挫挫他的锐气不是很好吗?夫人觉得对吗?”
凤九点头道,“话是不错,但是长期坐在马车里也不舒服,不如早点到株城,如果实在想拖点时间就在城外玩两天再进城,你说呢?”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不过今天就算了吧,马上就到青阳镇了,再往前赶的话,太阳落山之前是赶不到下一个小镇的,今晚我们就宿在青阳镇如何?为夫听说这里的夜市特别热闹,夫人想去看看吗?”
一提到夜市凤九就来了兴趣,眼中大放异彩,重重地点头道,“太好了,很多年没逛过夜市了,不知道这里的夜市和京城的比起来会不会更胜一筹。”
其实在京城的时候她很少出门,只是偶尔偷偷溜出去游玩一番,因为家规森严,老夫人是绝对不允许女孩子晚上出门的,用她的话说女子就应该矜持,不能随便抛头露面。
这些年凤家的子女大多数时间都拘在家里,只是偶尔参加一下京城里富贵人家女眷们举行的赏花会,通常有这样的好事,凤府也只有凤灵能收到一份请柬,像凤岚和凤琴这样庶出的身份,一年中几乎从不出门。
君彦卿挑眉道,“很多年?夫人今年贵庚啊?”
“比起王爷的高寿,我确实自叹不如。”
某人低低笑了两声,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那也没那么夸张吧,为夫只不过比夫人大八岁而已。”
都说三岁一代沟,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和君彦卿没有代沟呢?思来想去恐怕这要归功于前世的经历,如果加上上一世的芳龄,那她现在应该奔四了吧,天啊!她这算是老牛吃嫩草吗?
想到此,凤九忍不住笑出了声,再看看某人一脸迷茫的样子,于是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君彦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又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有点担忧地问道,“夫人,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凤九摇摇头,突然母爱泛滥一般轻轻摸了摸那张妖孽的脸,柔声道,“不用了,你累了吗?”
“......”某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队伍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最后停在一家名叫聚贤居的客栈门口。客栈看起来非常不错,不论是外观还是里面的环境,都要比普通的客栈要好一些。显然,掌柜的被事先打点过,早早地站在门口恭敬地等候贵客登门。
待凤九被君彦卿扶下马车,掌柜的才陪笑上前道,“二位客观,上房已经打扫妥当,请随小的来。”
凤九跟在后面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君彦卿眨了下眼睛,略带讨好地笑道,“所有房间都被尘风包下了,夫人还满意吗?”
凤九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大手笔,谁相信咱们只是一支普通的镖队。”
“谁让投镖的是一位土财主呢?”
凤九翻了个白眼,也是啊,用富可敌国来形容璟王府的产业也不为过,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君彦卿是如何做到让人感觉璟王府一年不如一年的惨败光景,又是如何做到能够不动声色的扩大他的实力和财力,原来所谓的韬光养晦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呀!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时辰凤九便不敢再多睡了,怕晚上睡不着,随行而来的翠兰和翠红两人伺候完洗漱后已经到了酉时。天色渐黑,窗外亮起了各种形状和颜色的灯笼,伴随着还有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声,听起来十分热闹。
尽管晚膳准备的十分丰盛,但是凤九却无暇品尝,只是简单的吃了一点,便拽着君彦卿出门去了。
卓尘风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放下碗筷跟在后面,同时又派了几人暗中保护,有些头疼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一对夫妻,暗忖这两人的心可真大,还怀着孕呢,咱们能不能小心一点?
凤九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总是往人堆里扎,更要命的是,她动作敏捷毫不笨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君彦卿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技不如人,否则为何会觉得如此吃力呢?他怕别人碰着她,于是一路上跟在后面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困不住她。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提议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拿逛夜市来讨她开心。
两人来到一处卖泥人的小摊前,看着各式各样做工十分精致的小泥人,凤九不停地赞道,“好美啊,老板,手艺不错嘛。”
被人赞赏老板自然高兴,指着其中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少女泥人说道,“姑娘谬赞了,姑娘就犹如天上的仙子一般秀丽多姿,这是天上韶华宫的仙女,姑娘看看是不是跟你很像?气质清雅,人淡如菊,老夫卖泥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真是三生有幸。”
看来这位老板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夸人的本领一流,不过即使知道老板夸的有点过头,但是凤九还是很开心,毕竟谁不喜欢被人称赞呢?
看着老板所指的小泥人,原本不觉得什么,但是经他这么一说,突然发现那个泥人还真的有点像自己,无论是眉眼还是发饰,和自己平时的打扮都非常相似,难道这是巧合?
“小心被骗。”君彦卿倾身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其实他不是在乎那几个铜板,只是这卖家当着他的面称赞凤九,还称她为姑娘,这让他很不舒服,虽然出门的时候为了方便,凤九确实选择了少女的发饰,但他就是不舒服。
那老板似乎才发现站在凤九身侧一身护卫打扮的君彦卿,只一眼便惊的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神仙下凡吗?老夫还从未见过长的如此俊美的男子。”
君彦卿两手环胸抬着下巴,就像没听见一样,始终关注着四周的动向,因为这些话他早就听腻了,毫无新鲜感可言。
“老板,有没有泥人像他的?我这个护卫特别用心,本姑娘就买一个泥人送给他作为奖励。”
“有有有,姑娘不仅人美心地也十分善良,对待护卫都这么好,真是难得。姑娘请看这个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老夫觉得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形容这位公子极为相配,与姑娘身边的护卫再合适不过了,姑娘觉得呢?”
凤九的目光不停地在泥人和身旁的男子之间来回穿梭,最后点头道,“不错,飘若游云,矫若惊龙,这两个泥人我都要了。”
“好嘞!”
“......”
能顺利促成一桩买卖老板十分高兴,不过最高兴的莫过于眼前的两位十分养眼,虽然那名护卫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似乎有些不满自家小姐的所作所为,不过还是爽快的付了银子。
凤九将一个泥人塞进君彦卿手里,见他一脸嫌弃地想要扔掉,于是一把抢过来威协道,“我听说民间夫妻成婚以后都会制作小像以示留念,王爷要是不想要的话,那我就将这两个泥人送给兰儿和卓公子好了。”
说完,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往前走,君彦卿连忙追上去讨好地笑道,“夫人馈赠为夫怎么舍得扔掉,为夫一定会好好保存起来的,夫人放心。”
“这么不值钱的东西,王爷也能看上眼?”
“夫人不要生气,是为夫不解风情,这两个泥人小像为夫一定会妥善保存的,特别是夫人这支,镶金边玉都不为过。”
凤九猛然笑出了声,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丈夫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贫嘴,与他一贯温文尔雅的外表极不相符,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吧,否则怎么会和风流不羁的卓尘风成为好友呢?
“救命啊,救命啊,啊——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忽然,一声求救打破了街道上原本的热闹气息,众人纷纷驻足朝声音的来源处张望,待看清楚那声音是从秀春楼门口发出来的,便悻悻地摇了摇头,有些大失所望。毕竟,青阳镇有名的秀春楼,经常有不听话的姑娘从里面逃出来,然后很快又被杂役发现,免不了一顿毒打,这种事情对于青阳镇的百姓们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让你再逃,还敢不敢逃?回去给老子接客!”一名长相粗鄙的大汉满脸凶恶地对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大声吼道,他手里拿着一支母指粗细的树条,对着女子的后背便是一顿狂抽,一边抽一边笑道,“这张漂亮的小脸老子是不敢动了,打花了可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那女子痛苦地在地上往外爬,一边闪躲一边求饶,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看不清她的长相,可是任由她怎么躲,却始终逃不开那根长满荆棘的粗树条。
“还敢跑!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你这样的货色老子见多了,再给老子装清高试试?还治服不了你!”
“救命啊,救、命......”
那女子显然快要不行了,连求救声都变的十分危弱,再打下去肯定会没命的。
凤九微微皱眉,或许因为身为女人,明白女子生来便柔弱的这条道理,所以最无法忍受的便是男人欺负女人。再加上秀春楼是个什么地方,一旦进去一辈子就毁了,那女子能如此坚持当真实属不易,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夫人。”君彦卿挡住她的去路,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我们初来乍到,最好不要管这种闲事。”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倒不是怕惹是生非,最担心的还是凤九的安危。
“为夫先送你回去,这件事我会派人去处理,晚上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将那女子救出来,夫人意下如何?”
他知道凤九心肠柔善最是嫉恶如仇,倘若真的坐视不管的话,她一定会于心不安的,如今也只能这样先稳住她,免得现在就发生冲突,伤着了她。
凤九点了点头,此刻也没了逛夜市的心情,于是便转身打算往回走。
只是两人还没走远,原本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用尽了浑身力气爬起来往凤九追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姐姐,救我,姐姐......”
凤九猛然一惊,这声音......难道是......凤灵?
凤九转过身,那女子已经近在眼前,拔开脸上湿腻腻的头发,露出那张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脸,果然是凤灵!
一只寒气逼人的剑鞘猛然挡在了凤灵身前,君彦卿手持长剑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不让她靠近凤九半分。
连日来的惊恐让凤灵犹如惊弓之鸟,怔怔地呆在原地不敢动惮,一双水润的杏眸带着点点泪痕可怜兮兮地看向凤九,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姐姐,然后便大哭不止。
说实在的,这并不是凤灵第一次叫她姐姐,但却是唯一一次发自内心地喊她。以前在凤府的时候,凤灵每次喊‘姐姐’的时候,总觉得阴阳怪气的,带着几分挑衅和讽刺,但是这次却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举目无亲到了绝望的时刻,突然发现她如救世主般出现在眼前,内心的激动无以明说。
不等凤九说什么,那名大汉已经冲了过来,伸手便要去拉凤灵,却被突然而来的卓尘风一脚踢飞出去。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大汉趔趔趄趄地爬起来,狠狠抹掉嘴边的血丝,恶狠狠地朝凤九几人扫视了一圈。
秀春楼里的杂役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个抄起家伙便朝几人蜂拥而来,那气势真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的。
“太岁?说出来给本公子听听到底是何方神圣,也让本公子尝一尝被吓尿的滋味儿。”卓尘风一边数着到底有几个人,一边扭头对君彦卿说道,“就这几个货色还不够本公子玩儿的,阿彦,你先带她们离开,小心污了嫂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