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年纪,他不确定时迁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很多混妖的寿命都不长远,但古森学院的大修为者,却往往能活很多年,就像林羽宗一样,你现在已经是妖星院的院长了,他们不会让你随随便便死去的。”
“但愿吧,能活多久都是天命,而今四部一统,除去佛教,人间界可以抵挡那些外来者了。”
“所以你要释放虚妄之地的妖族,让好不容易安宁的人间界,又起战火吗?”
林轩疑惑的看了看时迁,然后说道:“这就是佛教中人对宁宏斌痛下杀手的缘故?”
时迁微微摇了摇头。
“是古森学院的人找到了他们,也是古森学院的人配合着在昆仑作案的。”
“调走吴容飞,半夜擅闯昆仑正殿,手段的确不错,只可惜,还是露出了马脚。”
时迁起身看向远处。
“那有什么完美的案件,再精心策划的阴谋都会有败露的一天,佛家人崇尚因果报应,他们知道你们会查出来,就像一年前韩湘生自爆罪行一样,刑不责众。你们奈何不了他们的。”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时迁摇了摇头,然后又喝了一口酒,“我原本是佛教传人,后来我的搭档失踪了,我找了他七年,我以为他去了荒界,我以为他去了虚妄之地,我一直想进去看看,可道家的禁制,我佛家的传人碰不了,我又花了几年的时间,把一身佛法荒废。”
时迁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本以为摆脱了世俗的一切,可以悟道一些天道,但勘悟生死之后,才明白,一切不过是虚妄,没有人可以永生,没有人能预料自己的未来。”
“那又如何,自己活的痛快不就好了?”
“活的痛快!”时迁仰头大笑,“还是林院长看的通透,生死有何惧,若能了结心中执念,放下心中屠刀,出生之日既死,也是超凡的一生。”
林轩仿佛看透了时迁一般,他清楚时迁心中的执念,同为传人,他们背负着一些相似的东西。
“说说吧,是谁杀死了宁宏斌,佛教中人,如此做为的是什么?”
“是韩湘生,他找到了苏易臣,他们的执念,是妖星院,是混妖,是虚妄之地的妖族,他们放不下的,你的仁慈,无法改变世人对妖的成见。”
林轩面色痛苦的低下了头,韩湘生一路辅佐着林轩,但他心中只有大局,如此的执着,他们不会给妖族任何生路的。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我可以帮你除掉他们,妖、道、佛,一切都是虚幻,他们的执念延伸了我的执念,他们的痛苦承载了我的痛苦。”
林轩似乎明白了什么。
“任瑶瑶,玉蟾宫的小道士,朝海幸子的父亲,还有现在的宁宏斌。蒋晨、凯文,所有在与凶兽的大战中死去的英烈,他们每一个人的死,或多或少都与苏易臣和韩湘生有关,他们不是罪恶,却是罪恶的根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朋友,南京杜府的杜俊,也是死在了苏易臣的手中吧。”
时迁回头神情复杂的看着林轩。
“这次宁宏斌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他们要用佛教的人,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本可以阻止,但我没有,我就想让你明白,仁慈得不到任何的回报,他们心目中的成见,只有让他们带进棺材里,人间界才能安宁。”
林轩从来没有这样的眼睛,时迁的瞳孔一半佛光,一般魔暗,是修罗里的贪婪的猛鬼,又仿佛乱世中寻求安定的和尚。
“一定要考虑清楚,踏出了这一步,你我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林轩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当我在经历了昌临地宫中的命案之后,我活着就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了。”
“那就动手吧,韩湘生要死,苏易臣也该死!”
在那个破旧的屋子里,林轩第一次在心中生出毒计,他明白,从他赶走渠殇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林轩了,妖便该有妖的样子。
三天之后,学院总部下达命令,韩湘生被剥夺古森校长的职位,监察理事会查封了韩湘生的府邸,而那些被时迁出卖的佛教中人,却还在寺庙中伴着青灯古佛,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是贵寺的佛珠吧?”
林轩带人包围了他们的寺庙,佛教势微,在仙灵消散的日子,他们依旧被人们供奉,但能得修为者,却越来越少,直到后来,连一个佛教协会都无法组织起来。
“这是我们的佛珠!”
寺内的老和尚没有辩解,只是带着他手下的弟子,继续敲钟念经。
“竟然是你们的佛珠,那昆仑的命案也是你们做的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眉心紧锁,“世间因果报应,就如花开花落,今日罪孽,老衲一人承担,与这些僧尼无关,希望诸位施主,不要为难他们。”
林轩靠着门板,上下打量了一眼老和尚,然后说道:“大师好气度,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以去给宁宏斌抵罪,但他们的罪孽,你一个人扛得完吗?佛教不是喜欢说因果报应,那他们的报应在哪?他们的报应何时到?”
老和尚眉心紧锁,他没有继续辩解,只是转身随林轩的人走了出去。
“你们的方丈替你们扛了罪,但那份罪孽有没有被你们的佛主清理,我就不知道了,报应随时都会来,你们可要做好准备哦。”
林轩邪魅的笑着,朝海幸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轩,她心里莫名的有些畏惧。
“现在杀死宁宏斌的凶手已经找到了,韩湘生被捕,他的下半生,估计只能在莫斯科的监狱里度过了。”
纪寒和李慕白被廷寄放了出来,但廷寄还是不愿意去见林轩,他心中有愧疚,毕竟宁宏斌的死,他们都有责任。
“事情还没有完结,还有一个家伙逍遥法外,只有抓到了他,我才能心安。”
“苏易臣吗?”纪寒看着林轩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
“其实任瑶瑶的事情。”
纪寒还没有说完,就被林轩打断了。
“有罪就去赎罪,像那老和尚一样,敢作敢当的,你不是个懦夫,你只是想要是太多,古森董事会你已经进了,该去想想,怎么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了。”
纪寒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林轩知道所有的一切,但他不愿意点破,他明白不是所有的惩罚都是对死者的敬畏,有时候,让犯罪者自己反省弥补,也是很不错的办法。
李慕白跟在林轩的身边,他还不知道怎么和林轩说渠殇的事情。
“林轩,我……”
“你什么你,想什么就去做什么啊,我现在想弄死苏易臣,四年了,他早该死了。”
“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那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想说渠……”
“嘘!”林轩突然回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你知道吗?我不喜欢那只穿山甲,野生动物的身上有很多病毒,以后你和他待在一起,可要小心了。”
“林轩。”
李慕白欲言又止,林轩笑着转身离去,没有人知道他想要去做什么。
白雅曦找到林轩是在他离开了流沙会总部之后。白雅曦说她知道苏易臣的下落,林轩半信半疑,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衰老。
“我不和你开玩笑,如果你真的知道苏易臣的下落的话,最好赶快告诉我。”
白雅曦看着林轩的脸,她一改往日的高冷,像一个小女孩一样。
“林轩,从奥伊米亚康回来,我一直想和出来走走,就像很多平凡的人一样。”
“可我们注定不平凡啊。”
白雅曦笑了。
“谁说我们不平凡了,除了我是仙灵后裔,你是混妖之外,我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是吗?”林轩疑惑的看了一眼白雅曦。
“如果你明天就要死了,你会做什么?”
林轩不解的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想过。”
白雅曦抬头看向天空。
“如果明天我就会死去,那一定要在活着的时候,告诉我爱的人,我心里一直有他,不管会不会有结局,哪怕没有答复,我也会告诉他。”
白雅曦突然低头看向林轩,她的眼中有仿佛跳动的火苗,像是要把林轩燃起来一样。
“我们,我们还是谈谈苏易臣的事情吗?”
白雅曦又笑了。
“你干嘛老是这么胆小,在奥伊米亚康的时候,你抱着我都没有现在羞涩。”
林轩瞬间红了眼,他用余光看了看白雅曦,然后问道:“我有吗?”
“有什么?”
“就是,羞涩啊?”
“当然,”白雅曦眉心微皱,“你看你脸都红了,都要三十岁了,怎么还会脸红啊。”
“三十,三十岁了!”
林轩抬头笑了笑,刚刚被点燃的热情,突然又消了下去,林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该去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