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至于!”这点,顾念浓还是信得过杜成柏的,他不至于为了家人公私不分。
顾念浓到都护府的时候,就明显察觉气氛不对。
原本弥漫着衰败气息的都护府,如今似乎被阴郁笼罩,整个气氛越发沉重了。
“出啥事了?”顾念浓忍不住问来接她的老江。
老江顿了一下,神情有些难过:“将军他.....受伤了!”
“受伤了?”顾念浓一惊:“最近没听说有外敌来袭啊?”
老江表情有些尴尬:“是....是旧疾复发!”
杜成柏比两个月前,又老了许多,恹恹躺在床上,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顾念浓莫名有些心酸,这位老人虽与她理念相左,可他扞卫关外数十年,心系天下的崇高精神,却是值得她敬佩的。
“老将军,您怎就病的这么重?可有请大夫来看过,我家最近做药材生意,买了好些稀缺药材回来,您老若是需要,我这就让人给您送来!”
杜成柏摇摇头,示意老江将他扶起来。
“谢你的好意,我征战多年,一身的伤病陈疾,年轻时不显,到这把年纪,就该是这些病痛上门的时候了!”
顾念浓默然,杜成柏说的没错,这时代医疗条件落后,战场上处理伤口更是简单粗暴,上战场杀敌的,哪有不受伤的。
“您老今日叫我过来是......”
杜成柏坐正身体,咳嗽两声,似扯到伤处,脸上神色有些痛苦。
“你放心,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说余家的事!”
顾念浓略为安心,不说余家的事就好。
杜成柏这个样子,她实在不想跟他说起余家的事,弄得大家难堪。
“余家有今日结局,是我的错,都是我没尽到长辈监管的职责,让他们的野心一步步壮大,到最后走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这是我的错,也是他们的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报应!”
杜成柏说着余家的事很伤心,顾念浓没吭气。
“我一身的病痛,估计时日也不多了,叫你过来,是想将这北庭都护府托付给你!”
顾念浓大惊:“老爷子,您这可使不得!”
杜成柏还好好活着,她插手都护府,那不是成了整个西域诸国的公敌了么?
何况,杜成柏手下这些人,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将,他们一辈子,认可的主子,可就只有杜成柏一人,她就算接手了,这些老兵油子可不是那么好处置的。
杜成柏摆摆手:“我知你心有顾虑,担心我手下这些人不听使唤,你看在我的面上,不好处置安排!”
“老江,你把东西都给顾夫人拿过来!”
老江捧着一叠册子过来,放在顾念浓身边的小桌上。
杜成柏指着上头一个蓝皮册子:“这里头是都护府各级各职位人员名单,包括他们生平擅长交往关系,都在这里头!”
他说着又指着另一个册子:“这是我在关外多年,多处勘察得来的布防图纸,里头记载了各处要点山水走向脉络,还有胡虏时常出没的地方!”
顾念浓大为震惊,她早就通过商城小客服,将周围地貌地形都进行了3d打印,这整个关外各处要塞,对她来说,早已了然于心,这些布防图对她来说,其实用处并不大。
对杜成柏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这都是他用一双腿,辛辛苦苦丈量出来的结果,是他扞卫北庭多年的心血。
如今就这么给了她,是不是有太过沉重了。
杜成柏说话间,又翻出一个册子来:“这里头是诸国特产,还有经常来往的商队!”
他细细说着,那些商队走过的路线可取,那些地方危机四伏。
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对后辈交代身后之事。
顾念浓按下册子:“老将军,你这礼太厚了,我担不起!”
“不!”杜成柏看着她沉声道:“顾氏,你担得起!”
“吴长安有句话说的对,抛开男女世俗不谈,我不如你!”
“我老了,这整个都护府的兵将也老了,这北庭该有一个新的主人,说不得有朝一日,还能带着他们的骸骨重归故里!”
顾念浓听着他的话,心里沉甸甸的。
杜成柏交代的东西太多,也太重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那一天。
杜成柏缓缓道:“顾氏,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民心所向必然无所畏惧!”
“大启朝的气数.......”他浑浊的双眼,似有水雾渐起:“怕是要到头了!”
“北人不过蛮夷,终不敌我中原儿女,你那夫君认贼做父不说,还与生母断绝恩情,与妻儿形同陌路,这样的人,注定是走不远的!”
“顾氏,走你想走的路吧,这条路,无人可挡!”
顾念浓没想到,最初给予她肯定方向的,居然是杜成柏,这个从一开始,对她持反对意见的人,一时心情也是复杂无比。
魏老太见她从都护府回来,就有些神不守舍,不由担心道:
“你这是咋的了?是不是那老头子为难你了?”
顾念浓摇头,将杜成柏所有委托讲了一遍。
“他的意思,趁着他还能动,让我早点过去,帮我站稳脚跟,免得哪天他走了,那些老兵油子对我发难!”
魏老太吁了一口气:“这挺好的呀,你干啥这幅表情,害我以为出了啥事!”
顾念浓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这都护府怕是出了什么事,杜老将军才会变化这么奇怪!”
徐明庆抱着儿子过来,听见顾念浓这话,一拍脑袋道:
“哎哟,三婶,你一说这事,我才想起来,我前几日听着一个传闻,也不晓得真假如何!”
大秀不满的接过孩子:“你一天天都在干啥,让你在外头打探消息,有事你就该第一时间,告诉三婶才是啊!”
她觉得徐明庆自打有了孩子之后,这脑子越发不好使了。
徐明庆神秘兮兮道:“前阵子,余家不是侵占良田害人性命,被吴长安给砍了头嘛!”
这事顾念浓知道,“老爷子是因为这事病倒的?”
“不是!”徐明庆小声道:“据说,余家太太听闻儿子被砍头,整个人就疯了,拿了刀刺伤了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