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色一凛,拿不定顾念浓这是故意吓唬人,还是真的就乱到了如此地步。
“你们可能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如今外面到处都是关内逃过来的流民,这冰天雪地的,他们明知死路一条,为啥还要过来,那就是关内比关外还要难过了!”
“冯家和白家可能会趁机收买流民,扩充自己的部曲,如此一来,便是县衙和城主府也压制不住!”
“一旦他们压制不住,局面会怎样,你们自己想想后果?”
徐德久的脸色骤然大变:“难道这天下真就要乱了么?”
魏老太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天下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们总觉得京都被北人占领,跟咱们没关系,就没想过,这北人贪婪无止境,得了好处哪有不进一步扩张的道理!”
徐德久几个年纪大的老人汗颜,他们果然还是见识太少,竟不如魏老太这个老太太看得通透。
明飞娘也害怕了:“妹子,你说,眼下要怎么办,咱都听你的!”
徐远红几个也纷纷表示认同,钱再好,也得有命花不是。
顾念浓面沉如水:“每日里加大训练,家中除了腿脚不灵活的老人和孩子,其他人都得参与训练,这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保住我们自己老人和儿女!”
“除此之外,各家的刀具等东西,也得拾掇出来,远红媳妇,你回头和明庆一道去集市,看能不能买上些镰刀回来,打磨的锋利也是能用的!”
她说完又对老杜道:“杜叔,眼下箭矢打磨的不少,这弓却是远远不够的,这个城里手艺人到底不敢做多了,还得是咱们自己做,将人分散开来,所需木料、水牛角、鱼胶牛筋等飞开采买,免得引起人的注意。”
“做好的就藏着我家地窖里,孩子们小不懂事,这些事你们单独劈个院子,便是村里人也知道的人越少也好!”
老杜做的弓箭不是很精细,倒也还能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是勉强用着了。
“还有各家估算一下手里银钱,若是可以,年前还得继续买些粮食囤着!”
一旦是乱了,小家小户就守不住自家粮食,而大户人家也会被白家冯家这样的人家拉拢,那粮食就更买不上了。
经历过抄家流放的徐家人,自然不是死脑筋听不进去劝,顾念浓说了要买粮,各家便回去商量着,挪出一些钱来换粮食。
只是,关外粮食本就紧张,又加上时局不稳定,徐明庆几个出去几次,能买回的粮食都少之又少,后来就压根买不上了。
徐明武回来之时很是诧异:“怎么家里粮不够吃了吗?”
顾念浓一想他在荣景身边做事,便问了他荣景眼下啥态度。
徐明武想了想:“大少爷也觉得眼下不大好,与荣城主提了一嘴,只是荣城主没当回事!”
荣城主觉得儿子大惊小怪:“咱们家不同于白家冯家那些人,太祖皇帝还未打下关外之前,就已经居于此了!”
“后来降国为城,已经是我们荣家让步了,朝廷要靠咱们维系关外稳定,便不会放弃我们的,那不是还有都护府在,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荣景见父亲不当回事,也不好多说。
待徐明武回来说了一下关内形势,又听说如今各处粮铺粮价已经疯涨,而且处处都有冻死尸骨之时,他就觉得不对了。
“你到底是长进了,以前都不怎么关注这些事,这一次回家,倒是发现了不少事!”荣景对他颇为赞许。
徐明武不好意思挠挠头:“也不是我发现的,是我娘去我们那儿里正家里走动,里正大叔老家来信,才知道洛阳那头很不好了!”
荣景神色一凛:“你娘有没有做什么准备?”
徐明武愣了一下:“也没做什么准备,就是让家里人多买点粮食,但是这阵粮食涨价太厉害,我们家没钱,压根买不起!”
家里练兵之事,是他娘三申五令要求保守秘密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荣景琢磨着,怕是要做准备了,他可没他爹那么乐观,眼下的都护府形同虚设,朝廷更是指望不上,不靠自己能靠谁?
都护府和县衙有没有紧迫感,顾念浓不知道,但她很紧张。
每天没事,她就亲自去查看训练和弓箭制作进展。
老杜家的老二和徐明柱冬日里没活干,也会来给老杜帮忙。
顾念浓又加了几个老人和妇人过去打下手,希望能多做一些出来。
年纪不大的徐明富,便领着几个弟弟妹妹,整日在村子周围转悠,拿弹弓打个麻雀啥的,主要目的则是为了巡视看看有没有外人进村里来。
徐远红媳妇和明飞娘,也时常借故去邻近村落,打探一下各村里口风,看看人家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你们还记得之前偷看春兰洗澡的那个巩大不?”明飞娘挤眉弄眼道。
春兰脸一红:“嫂子,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你还提那茬干啥?”
她是个寡妇,本就门前是非多,村里人不讲闲话,传出去也到底不好听。
明飞娘嘿嘿笑道:“我可没闲心给你添堵,我是想说,那混球居然成亲了,娶的还是个年青姑娘!”
这下大家都惊呆了。
罗氏好半天才道:“就他那要啥没啥,两头羊都卖掉一头,前阵子大雪,房子都差点压塌下,还有人肯嫁给他?”
“那可不是!”明飞娘一拍大腿,神秘兮兮道:“这姑娘也是没办法,跟着家人逃难过来,家里人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她冻得受不住,稀里糊涂进了巩大家里。”
接下来的话,便是她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了,巩大这是白得了个媳妇。
魏老太便长叹一声:“这世道啊,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
其余几个妇人也是感叹不已,也不知这日子往后会过成啥样子。
关内的消息传不过来,关外暂时风平浪静,可顾念浓总觉得,这种平静之下不知会出什么样的事。
这暴风雨,终究还是在除夕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