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雾气浓郁,但挡不住君邪的视线。他微微直起身,黑夜变为白天,却看不见太阳。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森林消失不见,脚下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蜿蜒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君邪瞥了眼倒在一旁的仲清,此时仲清眉头不自然的拧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梦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不仅是仲清,其他人也陷入了迷障,只是各自的反应不同罢了。幻阵考验修士的心智,越是高等就越危险。很明显能在不知不觉间困住元婴期的阵法可不是过家家,稍不注意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不过到了君邪这个层面上这玩意也没什么用了。
大概所有的幻阵都会将中招的人最恐惧的一面展露出来,一步一步的拨开人心中最坚硬的保护壳,然后给与最柔软的部分致命一击。心智不坚者只有身死道消的下场,无关修为,完全是个人意志力的问题。
君邪循着小路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能迷住他的阵法,肯定不是这个低等修真星球的修士能够做到,而这阵法的路数过于熟悉,在他的记忆里,恰好有一个人能够符合,不过这个人已经失踪了好久,所以于公于私他一定要去看看。
从见到这个阳神族族长开始,君邪就意识到这个小世界低等的远超他的估计,不然能以一己之力毁掉半个龙岛,君临妖界闯下赫赫威名的阳神族大族长后人怎么会变成这个德行,要是让其他几族知道了,阳神族早就贻笑大方了。所以这个小世界跟他原本的世界根本连一点联系都没有。
好吧,魔尊大人突然有点怀念以前征战四方的日子了。
至于倒在一旁的仲清,如果他连醒来意志力都没有,魔尊大人才懒得看他一眼。
雾气再次遮住了莫君邪远去的背影,被留下的仲清脸色已经几乎惨白了。冷汗不住的从头上落下,口中是破碎的呢喃,已经是深度梦魇的征兆了。
此时的仲清眼前全是刺目的猩红。他看到小舅舅亲手将他的骨灰放入陵墓,不过三十二岁年纪为了他一夜白头,彷徨间惨死路边,甚至连尸骨都被随意的丢弃。他看到一直想保护的孩子,因为他的无能循着命运落入了那群人的手里,被折辱的生不如死。甚至连高傲淡漠的莫君邪也因为他的过错永远闭上了眼睛,从此再无声息。
他身上沾满了鲜血,也许是他自己的,也许是小舅舅的,更可能是妈妈的,耳边全是莫琅环的声音,一会儿糯糯的笑着喊他“仲清哥”,一会凄厉的尖叫“救命”,甚至还杂有小舅舅撕心裂肺的痛哭。嘈杂的让他恨不得捅破自己的耳膜,这么想着,仲清的确这么做了。
天地间终于安静下来了,仲清奇异的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也许是因为麻木了,让他的思维很是迟缓。然而心底里却传来一个极其微小的声音——这一切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因为他离去,小舅舅才会悲惨的死掉,因为他的无能,所以连琅环都保护不了,因为他的自负,莫君邪才会……
想到了莫君邪,仲清不由的恍惚了一瞬间,他终于找到了违和之处了。
“所以说真的不可能啊。”仲清艰难站了起来,像是挣脱了什么无形桎梏一般,一步一步走到莫君邪的“尸体”面前,他无视了小舅舅不成人形的尸体,无视了被人强迫的莫琅环,只是低下头,用额头抵着“莫君邪”的额头,俊美的脸上看起来竟然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只有你,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认同,你会死在那样的人手中。”
我相信你,更甚于相信我自己。
有什么不一样了,仲清想着,却没有意识到只是一个纠缠跳出再次陷入另一个纠缠。
恢复神智的仲清睁开了眼睛,头疼欲裂。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异常荒诞的噩梦,身处梦中尚不自觉,醒来时候才发觉自己为了这种东西苦恼简直就是……傻逼。
不过也因此确定了一些事情,想到了悲恸模样的小舅舅,仲清突然间觉得有些心虚。
一定要早点想办法回去了,仲清直起身难得认真的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早点回去让小舅舅放心比较好。
还有就是莫琅环实在是太弱了,仲清回想起梦中莫琅环被几个肌肉虬结的大汉折腾的样子,就觉得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不管怎么样,有着复杂爹妈心态的仲清此时真的下定决心要让莫琅环锻炼身体了,不求施瓦辛格那样的体魄,至少也要像小舅舅那样虎背熊腰……阿不,是猿臂蜂腰。
行动力超强的仲清立刻就在脑中定下了莫琅环未来谈之色变的训练计划和饮食计划,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自己弄得更加爷们一点,好吧,仲清自己只有内敛的腹肌却没有夸张的胸肌和肱二头肌肉来显示自己阳刚之气还是很怨念的。
就像所有的父母希望子女得到最好的东西一样,仲清已经开始预想着莫琅环未来让他眼馋的好身材了,他就不相信那些贪图美貌的男人们对着比他们还健美的莫琅环能下的了手。
把刚才一切都当做一场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真*修真界小白仲清,想到未来美好的场景不由得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站起身,抖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在看到身旁那条弯曲的小路时,就毫不犹豫循着这条莫君邪刚走过的小道往下走。没有理由的,他就相信莫君邪就在前面。好吧,也许是因为灵魂锁链的缘故,第六感什么的,仲清好像没有那种东西。
已经小心的走在迷雾之中的仲清,下意识的忽略了他噩梦里最后的那一个人,但是谁知道是真的忘记了还是什么呢,有时候越想忽略越是忽略不了,只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