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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两章番外,罗杰的幼年,1095~1096,通过幼年罗杰的感知,介绍故事背景和相关人物。

不写吧,书友反映,不理解罗杰干嘛不和他哥哥争权,干嘛继承伯爵后还不发号施令。

其实争也白争,成年前阿德莱德摄政,桀骜不驯的诺曼人不会听一个没威望的小屁孩说话。

但写在前面,书友反映影响剧情,上来太啰嗦。

放在后面又影响发布。

所以暂时放在中间。)

初生的罗杰试图遏制自己的紧张,他的眼睛睁不开,身体不受控制,触觉没有给他任何的帮助,嗅觉完全被奶香和狐臭所占据。

唯一能给他提供帮助的就是听觉,他发现他的耳朵特别灵敏,甚至能够听到大厅里面老鼠爬动的声音。

得益于前世的努力,罗杰勉强能够听懂周围一部分人的语言。这语言融合了法国西部和北部人的方言,似乎能在近代英语中找到一些影子,姑且算它法语吧。

而除了法语,周边的人还说另外的语言。罗杰初步判断至少有三种语系,他都听不懂。

国际化的家庭,罗杰感到头痛无比。

罗杰还没从一个头疼的事情中解脱出来,就不得不面临另一个更令他头痛的事。

他的奶妈,一个气味有些大的妇女,喜欢使劲上下颠他,颠得他如同上了发条的铁皮青蛙,头脑发昏几近晕勃。

刁民,想让朕变白痴吗。

然而罗杰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如同赵高把持下的秦二世,曹操挟持的汉献帝,除了乖乖认命,还能如何呢?

罗杰甚至怀疑这奶妈是孟婆的化身,特地前来弥补自己的过失,毕竟他现在的诡异状态,或许就是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开了小差,没喂他喝汤造成的。

罗杰觉得任由这奶妈把他颠成白痴或许可以让一切恢复正常,然而现代灵魂的自由和独立精神是不容挑衅的。

毋宁死。

罗杰豁出去了,他决心反抗。

罗杰详装配合却默默的记住那妇人的脚步声和特殊的体味,然后等到母亲的脚步声进入房间后,他便开始很小声的哭然后逐渐增大,“我的小宝贝这是怎么了。”

“夫人,好像是饿了。”一个侍女答道。

“去把奶妈叫来。“

于是有脚步声离开,随即罗杰熟悉的脚步声进了房间。

“夫人。”

“免礼,孩子饿了。”

“不会呀,我刚喂过。”

罗杰小嘴撅着,努力允吸着。

“我觉得他是饿了,如果不是我奶水不足,我会亲自喂他,现在,去喂他。”阿德莱德命令道。

于是罗杰牢记的体味靠了过来,然而这次罗杰再不配合了,那妇人刚一碰触罗杰,他便开始嚎哭,待到妇人将他抱起,已经哭的浑身抽搐,那妇人越哄越抱,罗杰哭得越厉害。

然而事与愿违。妇人把住他的头,将他猛灌了一通。灌得罗杰肚子鼓胀,满脸通红,头脑发昏。

罗杰大口大口地呼吸,弥补身体里缺少的氧气。

“夫人,少爷吃饱了。”那妇人得意洋洋。

罗杰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更多的机会,必须拼死一博。

他猛吸一口唾沫,他的气管立刻提出抗议,罗杰开始剧烈地咳嗽。

那妇人有些惊慌地拍着罗杰的背,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剧烈的咳嗽引发了罗杰可怜的腹肌的抽搐,它伙同横膈膜对胃发起了挑战,鼓胀的胃退缩了,于是一场不亚于维苏威火山爆发的呕吐发生了,罗杰口中汹涌而出的胃酸奶水流甚至能够摧毁庞贝。

“啊!”那妇人吓坏了,双手离开了罗杰,掩面而泣。

自作自受的罗杰陷入了人生的第二场危机。

他如同一条喷墨的鱿鱼,又像一枚倒置的火箭,在喷发的助推下,以超过一个G的加速度,向地心进发。

他的小心脏感受着失重的快感,悬到了喉咙口。一双温暖的熟悉的手接住了他。

哦,妈妈,我爱你。

罗杰想要高歌一首赞美母亲,但是他忘词了,于是他乖巧地匍在母亲的胸脯上,疲惫淹没了他,够了,今天够了,他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罗杰醒来后忍着饥渴,警惕地支起兔子耳朵,全方位扫描墨西拿城堡,那个记忆中特殊的脚步声没有了,此后他也再没听到过。

罗杰的眼前一片模糊,他能感觉到光,却辨不出色彩,但是他并不担心,小孩子都这样。

让他不满的是他的侍女,她们正努力地把他扎成木乃伊,除了头,肩膀以下都被包的紧紧的。

罗杰感到很不爽,他挣扎着想反抗,他原本就指挥不动自己的手脚,更何况被扎得紧紧实实的,但他就是想挣扎。

渐渐的,他觉得捆绑似乎松动了,自己好像能坐起来了,他“看”到了周围的场景,如同做梦一般。

他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他很惊喜自己的这种状态,浑然没注意到自己幼小身体的呼吸和心跳越来越缓趋于停止。

“是不是太紧了?”

“紧点好,能让他骨头长得直。”

“看少爷多可爱,啊,他在皱眉头呢。”

罗杰禁锢的身躯和自由的灵魂产生了极大的反差,后者渴望摆脱前者的束缚,他有了“飞”的感觉。

他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他专注于追寻彻底的自由,没意识到自己肉体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少爷的眼睛真漂亮,是黑的呢。”

“让我看看,真的,他能看到我们吗?”

“当然,你没见他睁那么大吗?”

“他在看什么?”

“一定在看你,你最臭美,嘻嘻。”

“再说再说,我扯烂你的嘴。”侍女们嬉闹推搡着。

“啊!”随着一声娇呼,忽然一盆凉水浇了罗杰满头满脸,一个木盆砸在床架上,“邦”的一声让整个房间瞬间静止。

“天呐!”

“快,快看看少爷!”

“砸到了吗?”

“哇~我不是故意的。”

“都怪你!”少女们惊慌失措,像一群炸窝的母鸡。

“别吵了,安静!”

于是裹布被解开,有人用棉布将罗杰擦干。

罗杰刚刚回过神来,他如同梦做了一半被吵醒,他都搞不清刚才的感觉是真的还是他想像出来的。

他的肉体用本能告诉他:应该哭了。但他的灵魂说:干嘛要哭,只是一盆水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的肉体因为后怕而颤抖起来,最终本能压制了理智。

罗杰想,那个木盆差点砸到我,你们这群小母鸡,我差点因为你们的疏忽去见了上帝。

他越想越怕,忍不住大哭起来。

等到老罗杰和阿德莱德走进房间的时候,罗杰已经停止了哭泣,他有些羞愧的眨着眼,为自己的失态而后悔。

他的眼前出现一个朦胧的影子,鼻子里闻到熟悉的属于父亲的酸臭。

母亲的声音:“亲爱的,宝贝怎么样了?”

“能有啥事,不过是一盆水。”父亲满不在乎的嘟哝着,却在罗杰眼前晃了好久。

“犯错的自己下去领罚。”随着伯爵的宣判,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耳听着父母的脚步离开,罗杰感到整个房间都松了口气。

罗杰不知道该怎么回到那种如梦似幻的状态,或许那真的只是一个梦。

他又开始了日常的修炼,他支着耳朵偷听,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乐趣。

很快,他听到地窖里捂着嘴的呜咽,交杂着噼里啪啦的鞭打声,罗杰脑补着少女的屁屁被抽打的场景,真是有爱啊,可惜少儿不宜,他乐呵呵的自嘲着,将注意力移开。

“罗杰,”

嗯,罗杰一愣,老妈叫我?

“你准备什么时候安排罗杰的洗礼?”

原来是和老爹说话啊,罗杰想,西方人真是麻烦,老喜欢起同样的名字。

“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我正在组织一个大型的观礼,西西里和卡拉布里亚的封臣,骑士,教士,村长,有声望的乡绅,一个不拉,全都叫到墨西拿大教堂来。”

“那必将是场盛会!”阿德莱德的声音激动得颤抖。

罗杰是被侍女们的轻言细语吵醒的。

“愿主赐福与你。”

“愿耶稣基督与你同在。”侍女们互相祝福着。

“少爷醒了。”

侍女们在照顾罗杰的同时,纷纷送上祝福。

“今天可是少爷的大日子。”

“快,一会儿主母就要来接少爷去教堂了。”

侍女们手忙脚乱。偏偏罗杰还存心捣乱。

他发出想要尿尿的哭声,然后在侍女给他把尿时,虽然他确有尿意,但他憋住不尿。

那侍女以为自己理解错了,等她一把罗杰放到床上,罗杰又开始哭。

那侍女连忙再帮他把尿,但罗杰就是憋住不尿,只是“呵呵”的笑,笑得那侍女以为自己精神错乱,赶忙把罗杰放回床上,跑去向别人请教。

罗杰自个儿乐呵着傻笑,笑着笑着他又睡着了。

等罗杰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在妈妈的怀里。

他的肉体告诉他:宝宝要尿尿。

但他的灵魂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他没被绑成木乃伊,而是光着身子裹了条狐狸皮草袍子。

他感受着,毛茸茸的,暖暖的,一股淡淡的尿骚臭,舒服极了。他想,这是顶级的皮草啊,很贵的吧。

灵魂的理智压制了肉体的本能:憋着,这么贵重的皮草,怎么可以糟蹋。

肉体和灵魂又一次失去了和谐,它们对立着,抗争着。

于是罗杰又一次如同做梦一般。

他“看到”阿德莱德抱着他,跟着他的父亲罗杰伯爵,穿过甬道,从侧门进入大厅,直接走到主祭坛前。

他“看到”很多人聚在大厅里,三两成群。

他“看到”最靠近祭坛的是一群用诺曼底口音法语交谈的男女。

男人个个身强体壮,发须经过精心打理,长罩衫外套着绣满家族徽章的长外褂,皮腰带上挂着剑,脚上穿着尖头鞋。

女人满脸贵气,长发中分,分成两束耷拉在丝绸裁成的长套衫上,头顶无边女帽,腰缠细金链带,下着遮住脚的宽长喇叭裙。

男人高声谈论着用剑还是用斧头砍人方便。

女人低语着抱怨收上来的租子一年不如一年。

他“看到”厅里居然还有几个阿拉伯人。

他们缠头巾,披着阿拉伯外袍,腰缠绢布腰带,脚蹬大食靴,脖子里却挂着镶满宝石的十字架,显然已经皈依了基督,他们没带女人,互相轻声交谈着。

他“看到”厅里最多的一群人。

他们头戴毡帽,身披羊毛厚长罩衫,一根简单的腰带,没有任何徽章。

他们聚在一起却没人说话,带着虔诚的目光看着主祭台,却畏惧着不敢靠近。

他“看到”大厅的门外聚集着更多的人,他们穿着阿拉伯长袍,即使厅里还有空位也不进来。

他“看到”自己被阿德莱德褪下皮袍,光溜溜的面向祭台。

他“看到”祭台前放了一个大大的金盆,盆前站着一个慈祥的老人,头顶法冠,身披丝绸长白袍,颈挂耶稣受难黄金十字架,一手圣经,一手主教权杖。

他“看到”那老人将圣经和权杖交于执事,双手抱起自己,嘴里念着祷语,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老人高高地将罗杰举起,随后这个慈祥的老主教疯狂地将罗杰砸进水盆。

罗杰在体会到短暂的失重后,整个人被浸入了凉水里,他愣的都忘了呼吸。

不是说好的只是头上滴几滴水吗,罗杰脑中瞬间回忆起前世看到过的洗礼。

然后他又被拎出水面,高高举起。

罗杰用他短短的胎毛,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甩水,动作标准的都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

卧槽,怎么回事,哎呀,还来。

罗杰又一次被砸了下去,如同最糟糕的跳水选手,以最大的表面积拍在水里。

他紧闭双眼,憋住呼吸,手脚乱蹬。

谋杀,这是谋杀。

罗杰愤怒了,然而不到一秒钟,他的愤怒就转为恐惧,还不拉我上去,要死人啦。

又是一个精彩的出水,罗杰甚至完成了一个360度回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甩出了躯壳。

天国之门打开,漂亮的女天使唱着圣歌,抽出Hillerich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amp;Bradsby棒球棒,一个全垒打将罗杰抽了回去。

罗杰的灵魂和肉体又一次同时浸在水里。他已经没了脾气。

给个痛快吧,别折磨我了,我招,我什么都招。

再一次被拎出来举到最高点,罗杰想通了,他就是一个孩子,这就是他的人生,他有权利也有义务将这一生从头到底走完。

他的灵魂得到了净化,他的精神得到了升华,他痉挛的躯体得到了放松,他的肉体和灵魂完成了统一。

所有的愤怒恐惧怨念全都汇集到胯下,随着一股暖流释放出去。

其势之猛如黄河泛滥,其量之大如长江东流。庄严肃穆在轰然中坍塌,惊呼赞叹在沉默中爆发。

罗杰灵敏的耳朵对近在咫尺的纷纷嚷嚷充耳不闻,却莫名其妙的截取了一句稚嫩的童言:“妈妈,看,彩虹!”

转眼已是6月,西西里岛干旱炎热的夏天让庄稼停止了生长,却没能让闲人闭嘴。

那些人,孜孜不倦喋喋不休,似乎不把大洗礼事件的各种细节,搞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决不罢休。

罗杰的兔子耳朵每天都塞满了诸如“到底有没有彩虹”“哪位爵爷夫人喝了一大口”之类的无聊问题。

而答案随着口口相传,却从一开始的大概、可能,到后来的肯定、绝对,从基本符合实际,到后来的魔幻神秘。

罗杰毫不怀疑接下来会不会成为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至少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某某女士因此怀孕的谣言。

罗杰对此听之任之,反正他也毫无办法,他现在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享受人生,把混吃等死当成自己的事业。

但是最近他发现城堡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让罗杰有些不安。

罗杰听到巡视归来的老爹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有什么事吗?”

他听到守卫城堡的侍卫队长回答:“没什么大事,大人,就是有几个仆人嚷嚷着要随教皇喻意去东征。”

“让他们滚,听说博希蒙德又搞事了?”老罗杰低沉的声音透出一股不安。

“他在卡拉布里亚,大人,听说他最近招募了一批流浪骑士,大多是意大利人,也有法国人”侍卫队长的脚步声紧随着伯爵。

“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真是吉斯卡尔的好儿子,是诺曼底来的法国人?”

“是的大人,大多是诺曼人,他侄子唐克雷德去法国带回来的,博希蒙德骁勇善战的名声在诺曼人中的影响力很大。”

“他就不能好好的呆在他的塔兰托领地里。”老罗杰“噔噔噔”地踩着楼梯的木板,力量之大让木梯“吱呀吱呀”地娇吟。

“我的情报总管呢?没死的话上来。”伯爵的吼声响彻城堡。

“大人,要不我带人把博希蒙德赶走……”侍卫队长弱弱地想要表现一下自己。

“呵呵呵。”伯爵好像听到一个笑话,笑声中带着睥睨。

“大人,请相信我的忠诚!”侍卫队长激动了,士可杀不可辱地嚎叫着。

“当然,我当然相信你的忠诚,这一点确切无疑,我只是不想让人以为我苛待侄子。”伯爵巧妙的安抚了侍卫队长。

后者似乎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动作之轻让罗杰有些不确定,如果他真的吐气了,一定比梁上爬过的老鼠更小心。

一串小鼓点般急促的脚步声一路跑进了伯爵的书房。“伯爵大人,穆帖仪时刻遵您吩咐。”

罗杰听着这个叫穆帖仪的情报总管有些气短,听起来不像是个能骑马砍人的。

伯爵:“最近有什么情况?”

情报总管穆帖仪:“同属阿拉伯人的开罗法蒂玛王朝和北非马赫迪耶埃米尔还在争斗,逊尼派的塞尔柱土耳其人与什叶派的法蒂玛王朝在争夺圣城,东罗马皇帝阿历克塞一世还在抵御塞尔柱土耳其人从安纳托利亚而来的入侵,快顶不住了……”

情报总管一板一眼的朗读被伯爵打断:“阿历克塞可没这么弱,我亲哥哥罗伯特.吉斯卡尔一辈子都想打进君士坦丁堡,结果呢,遗体都没办法完整的回到意大利韦诺萨的奥特维尔家族陵寝。

我亲侄子博希蒙德连战连胜,一路打到拉里萨,却被他骗出营地,不过是吃了串葡萄的工夫,就丢了大营,被劫光所有的物资,然后他几乎收买了博希蒙德所有的手下,害的我侄子马克差点没脸回来。

好了,现在和我说说我十字军的情况。”

穆帖仪:“教皇乌尔班二世1095年11月28日在法国南部的克勒芒召开了宗教会议,‘以父为名’,号召君侯停战三年,在1096年8月15日圣母升天日共同出发到东方去同异教徒斗争,夺回被突厥人占领的圣地……”

“这个我已经清楚了,那支提前出发的穷人十字军怎么样了?”伯爵有些不耐烦。

穆帖仪:“是的,大人,在2月份的时候大约有八万人在隐修士彼德和‘穷汉’瓦尔特的带领下从莱茵河畔出发。

他们缺乏补给,装备低劣,象强盗一样沿途烧杀抢掠,他们攻占了匈牙利的塞姆兰,夺走了钱财和4000多个匈牙利人的生命;

在拜占庭的国土上,穷人十字军洗劫了贝尔格莱德和尼什郊区。目前还在东进。”

“其他人呢,目前有多少领主明确要参加?”伯爵有些忐忑,“响应的领主多吗?”

穆帖仪:“很多,大人,德意志西部的队伍由布雍的戈弗雷公爵和他的兄弟布洛涅的鲍德温率领,在莱茵河畔集结;

法国南部的队伍由图卢兹伯爵圣吉尔的雷蒙德和阿德马尔率领,准备从土鲁斯出发;

法国北部的队伍由法王菲力普一世的兄弟韦芒杜瓦的于格率领,在法国里昂集合。”

侍卫队长吸了一口凉气:“嚯,法王的兄弟,大阵仗啊。”

“西面的伊比利亚半岛有领主参加吗?”伯爵的声音有些沉闷。

穆帖仪:“没有,大人。”

伯爵:“还在收复失地?”

穆帖仪:“是的,大人,但是目前情况不太好,由摩尔人领导的北非毛里塔尼亚的穆拉比特王朝,在伊本·优素福的带领下,第三次登陆伊比利亚半岛,强行以武力征服科尔多瓦和塞维利亚,并且在1094年攻下了里斯本。”

伯爵:“这么说卡斯蒂利亚王国自顾不暇?”

穆帖仪:“是的,大人。”

“或许我们也可以说自己自顾不暇。”伯爵的声音透着犹豫。

“但是,大人,自从1091年攻陷诺托,西西里全岛都已经降服于您。”

情报总管的回答坦率而耿直,丝毫没有领会伯爵的意图。

连偷听的罗杰都为他的情商着急,这种书呆子怎么当上情报总管的,情报总管不应该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能够在暗地里像蜘蛛一样编织一个庞大关系网的嘛。

“我当年怎么挑你做情报总管的?”伯爵的口气已经很不满了。

穆帖仪:“您挑我是因为我懂拉丁语,法语,意大利语,希腊语,阿拉伯语,以及西西里土语,可以将各地的情报通合汇总,大人。”

罗杰听的眼珠子都圆了。

人才,绝对的人才,老爸,您做的对,这种人才绝对可以胜任情报总管,哪怕他对您再不客气,您也请务必再忍耐一下。

罗杰可是被这些杂七杂八的语言烦了好久了,故而对那些优秀的翻译顶礼膜拜。

“教皇乌尔班给我来了封信,你念给我听。”伯爵在书桌上哗啦哗啦地翻找着,“写封信还非得用花体拉丁文,看得我眼睛都胀了。”

穆帖仪:“挺好看的呀,就是修辞手法有些太老套。”

情报总管你得瑟也不看看地方,罗杰听了暗暗摇头,但是我喜欢。

他拍着小手“呵呵”笑着,想象着老爹吹胡子瞪眼,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穆帖仪开始读信:“我的孩子,西西里的罗杰.奥特维尔,正为你所知,一个来自波斯的民族,塞尔柱土耳其人已经入侵我们东方兄弟的国家……”

情报总管的声音抑扬顿挫:“他们在大肆蹂躏上帝的国度,毁坏基督教堂,掳杀虔诚的上帝子民,污辱贞洁的妇女,贪婪地饮着受洗儿童的鲜血。”

伯爵:“乌尔班就喜欢长篇大论,他想让我干啥。”

穆帖仪继续读着:“……所以我要勉励你,也恳求你——不是我,是主亲自勉励你,基督的使者,督促一切有封爵等级之人,乃至所有骑士、士兵、富人与穷人,都必须迅速予以东方基督教徒援助……”

“让我拿出一家一当去援助阿历克塞,哈,除非阿历克塞把皇冠给我”伯爵对教皇的要求嗤之以鼻。

侍卫队长提醒道:“大人,西西里局势并不稳定,没有您的压制,恐怕那些阿拉伯人……”

伯爵:“所以……”

侍卫队长继续提醒:“但是公然违背教皇喻意的话,恐怕那些基督徒……”

伯爵:“这正是我头疼的地方。”

穆帖仪并没有被伯爵和侍卫队长的谈话打断,他自顾自读得慷慨激昂,声音都激动得发颤:“……让我们投入一场神圣的战争,一场为主而重获圣地的伟大的十字军东征吧!……”

“你一个纯血的阿拉伯人,还没皈依受洗,你激动个啥!”伯爵拍着桌子,对着情报总管吼。

啊唻,偷听的罗杰突然发现新大陆,老爸居然任命异教徒做官僚,不怕绝罚吗?有个性,我喜欢,罗杰的小手拍的更欢了。

“是,是,大人说的是。”

情报总管喏喏的反应让罗杰笑得打滚,脑子里浮现一个胖翻译:“吃你几个烂西瓜……”

罗杰突然好想吃瓜,他觉得这个时候必须吃点什么,他“哇,哇”干哭了两声,招来了奶妈。

“继续念。”伯爵泄了气。

“从那个邪恶的种族手中夺回圣地吧!”情报总管顿了顿,不敢再用激昂的音调。

他平淡地读了下去:“那个地方,耶路撒冷,如同《圣经》所言,是上帝赐与以色列后嗣的,遍地流着奶和蜜,黄金宝石随手可拾……额……”

伯爵:“怎么了,继续念啊。”

穆帖仪:“大人,那地方河里流的是水,也不产黄金宝石。”

伯爵:“废话,要不这么说,谁肯大老远的去,继续。”

穆帖仪:“……让那些过去与自己的亲朋兄弟争战不休的人,现在理直气壮地同那些亵渎圣地的野蛮人战斗吧!……”

“这话我亲侄子罗杰·博尔萨听了准高兴,他一定会哭着对博希蒙德说,”伯爵掐着喉咙装小鸡儿,“同父的哥哥啊,听教皇的咱别打了吧。”

“哈哈哈”说完伯爵就和侍卫队长一起大笑起来。

“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情报总管疑惑地问道,“当年您哥哥罗伯特·吉斯卡尔蒙召后,您为何不支持博希蒙德继承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公爵呢?谁都知道软弱年幼的博尔萨比不上博希蒙德。”

“然后呢?”伯爵恶狠狠地说道,“让我在他宫廷里低头哈腰?或者彻底放弃卡拉布里亚的收税和管理特权?”

“那您为何在博尔萨继位后,劝说他把南意大利最富饶的塔兰托封给博希蒙德,没有塔兰托,博希蒙德根本没资本和博尔萨斗这么多年。”情报总管打破沙锅问到底。

“都是我侄子,亲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能厚此薄彼。”

伯爵深情的语气饱含亲情的温暖,令闻者无不动容。

“而且他们不斗,怎么会叫我仲裁,咦嘻嘻嘻。”

伯爵笑得像个得逞的奸商,画风转变之快令措不及防的罗杰喷出一口鲜奶,他仿佛看到了童话里给熊兄熊弟分奶酪的狐狸。

“还有吗?”伯爵问道。

穆帖仪:“是的,我还有几个问题……”

伯爵:“闭嘴,我问得是信。”

穆帖仪:“是的,好的,大人,信还有……

你们总是时刻进行着不公的战争;你们总是因为贪欲和傲慢而挥舞着武器自相残杀,对此你们将遭受永恒的死亡与诅咒。

而我们现在将引领你走向带来永不朽灭的荣耀的战争。

来吧,罗杰,和在莱茵河畔,在土鲁斯,在里昂集结的三十万大军一起,在圣母升天日共同出发,向东,向东。

大人,完了。”

罗杰很想对情报总管的表现点个赞,漂亮的双关语。

“死亡与诅咒吗?”伯爵关注的重点和罗杰不同,“这么说十字军东征期间,和基督徒开战有风险咯。”

接下来书房里除了纸笔的摩擦,再无别的声音传出。

良久之后,吃饱喝足的罗杰扛不住两个眼皮的打架,迷迷糊糊地听到伯爵交代手下:“派人把这两封信送给博希蒙德和博尔萨,快马。”

然后罗杰便睡着了。

有什么能限制住一个有着成熟思维的灵魂呢?霍金如此,罗杰亦如此。

只要动脑子,办法总比困难多,在罗杰的卖萌攻势下,那些个思维单纯的侍女,头脑简单的奶妈,一个个被洗脑洗的丧失自我还不自知,宛如巴勒莫的特产木偶,心甘情愿成了罗杰的傀儡。

于是乎,整个城堡被罗杰借着侍女的脚逛了个遍,除了伯爵的书房和卧室,还有黑咕隆咚的地下室,没有罗杰不逛过的。

即使是卫兵把守的天顶露台,也在奶妈的陪同下逛了一圈。

那些个卫兵起先还打算尽忠职守,罗杰才懒得和这些丘八啰嗦,他也没办法啰嗦

罗杰不会去理睬这些丘八低劣的搭讪,反正尴尬的不是他。

“……这山上采下来的石头,有一个面是不平的,就像,就像……”一个括噪卫兵为了搭讪,没话找话的介绍着。

这卫兵左看右看,最后指着另一个卫兵:“就像他的麻脸。”

那麻脸卫兵大怒,可是看到奶妈顺势看向他后,又立马笑得像只哈巴狗。

括噪卫兵还在卖弄着不知从哪个石匠那里听来的东西:“所以你看这石屋的墙,其实是两面石墙,当中填土建起来的,厚的很哩。”

他拍拍墙垛。

“这屋顶上一圈墙垛,还有我们脚下这巡逻的石路,都是墙顶,牢得狠哩。”

他又使劲跺跺脚。

“但是你千万别去中间隆起的圆屋顶,那下面就靠石拱顶着,都是空的,像你这样重的人踩上去,准得塌。”

罗杰感觉抱他的手一紧,他冷眼看着那个尤不自觉的括噪卫兵,暗道,还有三秒,你已经死了。

罗杰操纵着奶妈看向西南,那里远远的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盾形火山,火山渣锥上还有烟雾飘出。

“那是埃特纳火山,当地人叫它蒙吉贝洛。”麻脸卫兵介绍道,“晚上还能看到火呢。”

又兜到东边,罗杰看到了整个墨西拿城。

墨西拿城西面背山东面面海,是个边缘不规则的梯形,有约4米高的石头城墙保护,梯形的长边就是东边墨西拿海峡的岸线,那里的码头停着稀稀拉拉的单桅商船。

城中最醒目的是墨西拿主教座堂,罗杰对此印象深刻,教堂前是一个不算大的广场,两者构成了城市的中心。

周围密密麻麻低矮的建筑环绕着,直到填满整个墨西拿城。

罗杰看不清道路的走向,错乱的完全没有规律。

罗杰发现自己的住所与梯形短边的围墙相连,处于半山腰一个凸起的小土包上,是整个墨西拿城的制高点。

住所是一个整体呈长方体的大石屋,四角有圆形的塔楼,高约6米,半圆形的拱门朝东面向墨西拿城区。

比城墙略矮的石头城郭在小土包下围出一个圈,外面还有干壕沟与墨西拿城区相隔,只余一道吊门相连。

圈子里马厩厨房铁匠铺木器房一应俱全,都是贴着城郭建在小土包下部。

罗杰将石屋的外观和之前了解到的内部比较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整个石屋的结构。

如果从上往下掀掉屋顶看的话,罗杰想,应该是个回字型。

中间的口是挑空的大厅,周围一圈立柱直达屋顶,与外墙一起撑起石头的筒型拱顶,回字两个口中间,是由壁柱,立柱和封闭拱廊隔成的上下两层,又用厚木板隔出一个个房间,狭窄简陋的木梯连接上下,狭小的窗户全在二楼的位置。

罗杰搞明白了,他给出一个结论:整栋石屋敦实厚重、城堡内部光线暗淡,进深极深,放个棺材就可以当墓室了。

在一个暑气未消的傍晚,罗杰让一个看起来比较清纯的侍女抱着他,走出石屋大门,在院子里闲逛。

他在铁匠铺看到铁匠一边打着马蹄铁,一边和等候着的马夫吹牛。

“你知道我的手艺和谁学的?和我爷爷学的......”

铁匠的小锤子“叮叮叮”地敲打着烧红的细铁条,将它打弯。又“铛铛铛”地将弯曲的铁条砸扁。他用钳子夹着看了看,似乎挺满意的,然后开始扎洞。

“你知道我爷爷的手艺和谁学的,说出来吓死你。”

铁匠把完工的马蹄铁浸入水里淬火,“呲”的一声让马夫吓了一跳。

“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圣,邓斯坦。”铁匠把冷下来的马蹄铁交给马夫看,“这手艺怎么样?”

“比你吹牛的本事差点。”马夫端详着手里的马蹄铁,“大主教,还圣徒,教你爷爷打铁,呵呵,我就没见过主教老爷进过铁匠铺。”

罗杰指挥着侍女去拿钉在铁匠铺门上的马蹄铁,不开眼的铁匠却挥着手将他们赶走:“别动,走开,这可是要钉一辈子的。”

“少爷在屋里从来都是横着走的,拿你个破马蹄铁怎么了。”侍女摆出架子,颇有几分厨房大妈的气势。

罗杰斜着眼看她,他想,我横着那是被你们抱得,不过以往在屋里还真没看出来,这妞也有泼辣的一面。

“哎呦呦,看我这眼神,原来是二少爷。”铁匠立刻换了副嘴脸,“来来来,拿一个幸运马蹄铁挂着。”

铁匠从铺子里摸出一个串了绳的小巧马蹄铁,往罗杰脖子上一挂。

罗杰把玩着,让侍女带着他继续逛。他想,这玩意儿非金非银只是块铁皮,凭什么说能带来幸运?

他很快失去了兴趣,示意送给侍女。那侍女倒是高兴得很,接过来挂在了脖子上。

逛到太阳落山,侍女抱着罗杰返回石屋。在门口他们碰到一个陌生的骑士。

那骑士身材高大,体格壮实,羊皮软靴上沾满尘土,一副远道而来的样子,头戴圆锥形铁头盔,身披锁子甲,一根皮带斜挂在肩膀上,下面坠着一把普普通通没有装饰的带鞘铁剑。

罗杰注意到他头颈里挂了两根项链,一根是正统的十字架,另一根挂着像雷神托尔的铁锤一样的小巧护身符。

罗杰觉得这人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多岁,但却长得好生威猛,在门口这么随意的一站,就有一股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罗杰指挥着侍女上前。

“爵爷,麻烦借个道。”侍女轻声细语,语含羞涩,哪里还看得出刚才的泼辣。

那骑士转头看着侍女,炯炯有神的双眼似乎能看透她的心底。

侍女低头行礼,骑士也回了半个礼,却没有让开路。

他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唐克雷德,护身符很漂亮,你也很漂亮。”

“谢谢。”侍女双颊微微泛红。

唐克雷德:“跟我走吧,我有房有田。”

罗杰“波”地吐了个泡,西方人可真够直接的。

“我只是个仆人。”侍女答道。

“那我们找地方聊聊,我有钱。”

罗杰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也太直接了吧。

“少爷在呢。”侍女答道。

骑士低头看了一眼罗杰,又继续盯着侍女:“那我晚上来找你。”

罗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流氓,看你仪表堂堂,没想到……

“嗯”

罗杰的思考被清纯侍女表示同意的“嗯”声打断,他“啊”的大喊一声表示不满,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没看到未成年人在场吗。

侍女以为罗杰等得急了,赶忙绕过骑士进门。

罗杰现代人的矜持被中世纪的风俗习惯击得粉碎,他“哼哼”“哼哼”地发泄着愤慨,终于把鼻涕哼出来了。

侍女怀着心事低头赶路,没注意大厅里的情况,直到伯爵将她喊住。

侍女慌忙行礼,为自己的失礼道歉。罗杰也听到了父亲的呼唤,但他毫不关心,他正忙着把鼻涕吸溜回去。

“马克贤侄,”老爸亲切地称呼着,“来看看我的儿子罗杰。”

一双巨大的手合拢着,将罗杰半个身子都笼住了。一个巨人将罗杰高高捧起,仔细端详。

罗杰吓了一跳,随后他仔细看着对方。

他的身材是如此高大,就是前世的篮球明星也要抬头仰视;

他的肌肉紧密结实,如同大理石般坚硬,每一块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健美冠军也要自叹不如;

他一头金发金须,满是污垢尘土,乱糟糟如同蓬草,但配上他不怒自威的面容,却散发出雄狮般的领袖风采;

他的肩膀宽阔敢于承担任何重担,鼻息粗厚如同愤怒的公牛,仿佛下一秒就会无视危险鲁莽直前;

他如同一个维京巨人,既有着洛基的乖戾,也有着提尔的勇猛。

罗杰又看了眼自己的父亲,相比之下,似乎只有老谋深算这一个优点了。

“比他哥哥好多了,但筋骨还是弱了点,以后砍人会吃亏。”那巨人毫不客气地点评着。

“博希蒙德,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媲美传奇巨人布厄蒙德斯·吉加斯的。”

老爸笑着接下罗杰,交给侍女。

“让我们一起入宴吧,我给你准备了好酒。”

清纯侍女上楼将罗杰交给奶妈,罗杰急匆匆混了个肚饱,就赶着奶妈下楼看戏。

他们藏在二楼楼梯口,罗杰探着脑袋看众人宴会。

宴会规模很小,只是一次家宴。

两个仆人在烤架前给一头肥羊涂抹香油调料,一个吟游诗人在角落里唱着赞美诗,音调悠长如同哀乐。

罗杰注意到一张长方餐桌居中于大厅。

桌上篮子里摆着精细小麦粉制成的白面包,果盘里放着夏橙,柠檬,葡萄干,碗里是烤章鱼切片与欧芹橄榄相拌配上迷迭香和柠檬做成的沙拉,还有烤得糯糯的浇了橄榄油装饰着迷迭香的茄子。

长桌背墙面门的主座上坐着自己的父亲,男主人罗杰伯爵。

他的正对面,长桌的另一端坐着自己的母亲,女主人阿德莱德。

他们两人分别占据了长桌的两个短边,而在长桌的两个长边上,分别坐着两个人。

母亲的右手边坐着来访的客人,男主宾塔兰托伯爵博希蒙德。

母亲的左手边坐着另一个客人,博希蒙德的侄子骑士唐克雷德。

父亲向博希蒙德介绍自己的左手边,也是博希蒙德的右手边。

“我的女儿朱迪思,她继承了她母亲的名字和美貌。”

罗杰看那夫人,30多岁的样子,衣着华丽,披金带银,打扮稍显老套。

父亲又介绍他的右手边,这里本该坐女主宾,但博希蒙德并未带女士前来,所以这里坐着一个一脸富贵大腹便便如同蛤蟆的男人。

“我的女婿墨西拿的马约,他替我管理墨西拿城。”

随后众人开始祷告,在赞美上帝后,罗杰伯爵唤来侍酒。

年青的侍酒双手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窄口玻璃瓶,伯爵示意他搬去给博希蒙德看。

“刚酿好的西西里葡萄酒,上等的葡萄酒。”

伯爵一副品味高雅的样子,其实在罗杰眼里,却如同一个拙劣的酒类推销员。

博希蒙德单手提起酒瓶,也不要侍从拿来的钳子,手指一拧,拔出橡树皮做的木塞,他把瓶口放到鼻前嗅了嗅:“还行,没酸。”

于是侍酒吃力地抱回瓶子,给众人分酒,紫红的酒液灌满酒杯。

“为了西西里,干杯。”罗杰伯爵举杯。

于是众人同呼“Cin!”皆一饮而尽。

“也就还行而已,哪里称得上上等,”阿德莱德看着眼前的镶宝石金酒杯,“最好的葡萄酒是利古里亚的因佩里亚产的。”

母亲大多数时候都顺从父亲,罗杰想,但有时候却会固执己见。

“为了我们的罗杰伯爵,干杯。”马约跳出来举杯,于是大家举杯共呼“Prosit!”一饮而尽。

仆人们端上放了稻米的海鲜汤。

“为了我们的塔兰托伯爵,干杯。”唐克雷德站起来举杯,于是大家又同呼共饮。

仆人们卖力地送上撒了盐,胡椒和迷迭香的煎牛肉,都是又厚又肥又新鲜的。客人们拔出随身的小刀,边切边吃,狼吞虎咽。

“为了财富和权势。”阿德莱德举杯,众人皆饮。

“为了亲人和朋友。”朱迪思举杯,众人皆饮。

“为了胜利!”博希蒙德站起来举杯高呼。

于是众人皆站立高呼“胜利”痛饮,呼声几乎把屋顶掀翻。

罗杰耳朵嗡嗡的,觉得没意思了。他指挥着奶妈,乘众人不注意,溜出石屋。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厨房亮着光,厨子们忙着煎炸煮烤,侍从们端着菜往来穿梭,热闹得不得了。

奶妈抱着罗杰走过去,罗杰看到胖胖的厨房主管正张牙舞爪地忙着添乱。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折了伯爵的面子,我折了他的腿!”

厨房主管说着说着,他看到了奶妈。

“萨蒂亚(Sadia),”主管跑过来,一脸温柔地说,“吃过了吗?”

看来是熟人啊,罗杰想。

“没呢,少爷今天精神足,还不想睡。”奶妈说。

“来来来,我叫厨子给你弄点吃的,今天食材多着呢。”

“别了,误了大人的事可不好,我自己随便弄点吃食就行。”

“你坐着吧,这里人多,别伤着少爷,我去给你弄碗意面,今天有沙丁鱼。”主管加强了语气,“新鲜的沙丁鱼,快马从卡塔尼亚送过来的。”

主管拿出面粉团压成薄纸状,再切成条棒状的细长面条,在锅中的水烧开后加入一勺盐、一勺橄榄油,然后下了一小把面条,等了一会,待面条自然的散落,面条根部软化后,用棒子轻轻翻转几下,又加盖子煮着。

“快,快,大人催菜了。”一个侍者跑过来,满头大汗。

“这才多久,怎么吃得这么快?”主管上前问道,“不会是你们偷吃了吧!”

“天打雷劈,你是不知道,那客人有多能吃,”侍者喊冤,“快上菜,伯爵要骂人了。”

“鳕鱼还没好呢,还得焖一会。”厨子说。

“管不了了,拿出来上了。”侍者急得要死。

“那不行的,还没入味呢。”厨子坚持道。

那侍者却不愿等:“都喝了那么多酒了,谁在乎味儿啊。上了上了。”

眼看两人杠上了,主管发话:“别吵了,先把海胆上了,再上生蚝,等他们吃完,鳕鱼也差不多了。”

“行,就这么办。”

于是侍者端着由欧芹、柠檬、橄榄油凉拌的海胆黄,急步而去。

厨子们也赶紧搬出生蚝,撬开蚝盖,用小火烹烤,再用新鲜奶油和胡椒调成酱汁,涂满蚝体,然后用大火猛烤。

等侍者转回,正好出炉,他们最后又淋了一大勺最新鲜的柠檬汁上去,然后满头大汗的侍者托着新鲜出炉的生蚝,拔腿就走。

主管又回到锅子前,捞出面条用凉水冲了一下,待其冷却再沥干水分,淋入一勺橄榄油用棒子拌匀。

他又在锅中加入一勺橄榄油,将洋葱和大蒜切碎下油锅爆香,慢慢炒至洋葱开始变色然后放入切好的沙丁鱼,炒了一会儿又加入小半碗水慢慢煮开,直到汤色变白,再加了点糖,撒了些黑胡椒和盐,浇了些柠檬汁。

“我可是给你加了糖了哦。”主管端着意面过来,讨好地说,“很贵很贵的糖哦。”

“你有心了,多谢了。”奶妈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还加了糖呢,这可不是我们下人能吃的哟。”

“你吃就是了,好吃不?”

“酸中带甜、甜中带鲜、鲜中又有果味咸味的美妙交织,棒极了!”奶妈吃得眉开眼笑。罗杰在她怀里看得直流口水。

奶妈吃完,抱着罗杰,又溜回石屋。

进门的时候他们发现根本不用小心翼翼,厅里正闹腾得厉害。

阿德莱德站着拍桌子喊添酒,她大喊着:“利古里亚的孩子不喝奶也不喝水,从小就只喝酒!”

于是众人起哄,“敬利古里亚!”一起饮尽。

然后两个伯爵又斗上了。

“我一场战斗就砍了七十个,是砍,真刀真枪地砍,砍了七十个!七十个!你行吗?行吗?”

老爹个子不如但气势汹汹,他站在坐着的博希蒙德边上,按着他的肩膀灌酒。

罗杰为他老爹脸红,他想,吹牛也不打草稿,你的对手可是真正的战场悍将,等明天酒醒了看你怎么办。

马约搂着唐克雷德说悄悄话,仿佛是多年的密友,其实两人今天才认识,罗杰隐约听到“……女人……”。

朱迪思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两眼放空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地嘬着银杯子里的红酒,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珍贵的红茶。

罗杰又指挥着奶妈躲在楼梯口。

他注意到众人已经吃过无须鳕鱼,现在仆人正将烤好的羊切开端上。

女士们似乎正在回味,男人们却马上开始同烤羊搏斗。

他们双手左右开弓,三两下就搞定了一大块羊排,油脂从他们的嘴角流了下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嚼着,却又顺手操起一块。

罗杰伯爵啃了一口:“给唐克雷德骑士再倒一杯,侍酒。”

他命令那可怜的年青侍从道:“可别把酒溅到他身上,你今天动作可真够慢的。”

唐克雷德默默地接过侍酒递过来的银质酒杯,将满杯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一头砸在木桌上,没了动静。

众人皆不以为意,只有朱迪思“呵呵呵”地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出来,笑得浑身发抖,笑得气都喘不上,然后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慢慢歪倒。

侍女忙上前搀扶,却如同扶了块烂泥,滑不溜手怎么也扶不起。于是她们几个人一起上前,将朱迪思夹着扶去了房间。

墨西拿的马约胡乱地啃了几口羊腿,举起银杯开始祝酒,但说出来的话谁也听不懂,偏偏又长得没个头。

罗杰觉得他平时一定常泡酒馆,放后世绝对是那种一杯啤酒泡一晚上的主,然而这次他遇到的都是硬扎。

博希蒙德则完全相反,他不说话,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仿佛在生闷气。

侍从拿来羊排,他便嘎嘣嘎嘣得连骨头都咬碎掉吃了,他吃的时候隐含怒火,仿佛啃咬的是敌人的血肉。

给他送菜的侍者被他的气势震慑,脸色发白腿脚发软,递完菜便匆匆离开,好像在给老虎投食。

他吃完了也不说话,也不催,两眼直直地盯着桌面,就这么闷着,再送来食物,他就嘎嘣嘎嘣地吃了,再这么闷着。

侍酒给他的银杯倒满红酒,他就一口饮尽,再倒满,再饮尽,一杯接一杯,不带一丝犹豫。

然而若是侍酒去给别人倒酒,没给他添,他也不说话,也不催,就这么闷着。

阿德莱德已经不吃了,酒杯空着,侍酒来添也被她优雅地拒了。

她的眼神迷蒙,估计有点上头,但看她的反应和动作,罗杰认为她离醉倒还远着,只是胃撑住了装不下了。

老爹也不喝了,罗杰注意到他的胡须和胸前全是酒渍,眼皮耷拉身体无意识地摇晃着,但睫毛底下却隐含精光。

啊哈,罗杰发现了,老爹喝酒会耍赖。

罗杰又看了会儿,很是为博希蒙德不值,看他大老远赶过来,以为会来出欧版单刀赴会,结果被老爸压制的屁都没有。

倒是奋起啊,提剑大杀四方啊,最好像李莫愁一样灭人满门再留下个血手印,那多精彩啊,罗杰想。

他一门心思想看热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立场。

还有老爹啊,罗杰想,你的500刀斧手呢?我刚才出去转了圈一个都没看到,再不然上毒酒啊,趁他现在喝多了快上毒酒啊,宫闺戏常规套路你懂不懂啊?

“侍酒,侍酒,酒杯都空了,人死哪儿去了?”老爹大吼。

罗杰看到那年轻的侍者,满头大汗地拖着一个酒瓶从地窖那里过来:“老爷,新酒喝光了。”

“快给博希蒙德满上,我怎么能让客人的杯子空着,快满上。”

“好的,大人。”

侍酒抱起瓶子,罗杰注意到那瓶子满是灰尘,样式与墙角成堆的空瓶完全不同。

戏肉来了,他想,我打赌这瓶酒有问题,戏里都这么演,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酒,给我酒。”蛤蟆马约终于说出了人话,开始找死。

“给我也满上,我渴了。”阿德莱德说,她的眼神更加迷蒙了。

“这么一说,嗝,我也觉得渴了,都满,满上吧。”老爹也加入了。

罗杰看不懂了,这是准备同归于尽吗?还是为了避嫌而掩饰?

于是侍酒将四人酒杯倒满。

“我提议,让我们,嗝,”老爹摇摇晃晃地立起来,于是其他三人也挣扎着站起。

“让我们为,奥特维尔,嗝,奥特维尔家族,团,团结一心,干杯。”

老爹,你这话谁信啊,罗杰想。

于是四人同呼“干”,一起将杯子举到嘴边。

来了,罗杰瞪大了眼睛,谁是真喝谁是假装?真相只有一个!

他看到蛤蟆马约似乎抿了一口,然后便仰倒在椅子上,双手垂下,银杯脱手跌落,褐色的酒液流淌在地板上。

假的,罗杰断定,太假了,酒撒了一地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喝,而且这时代又没有氰化钾,哪里能死得那么快。

他又看到老爹仰头就是一大口,随后一气喷出,扶着桌子开始呕吐,然后仿佛手软得撑不住自己了,往前一扑,趴在残羹冷炙和吐出的污秽上,醉倒了。

还是老爹演技好,罗杰想,我猜他根本没入喉,又借着呕吐将毒液吐干净,不但让周围的人看到他确实喝了,还让大家以为他没中毒只是因为幸运。

罗杰转向博希蒙德,这大块头一点心机都没有,就这么喝下去了。

罗杰看到他脸色涨红发紫,双目圆睁两腮鼓胀,两手紧握,手中的银杯已经被捏扁,他似乎已经站不稳,用拳头撑着桌子,他嘴唇紧紧抿着,嘴角流下一线褐红。

他死定了,罗杰想。

他看到老妈缓缓地将杯子放下,姿态优雅,手腕平稳,杯中的液体她一点都没喝。

博希蒙德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开始狂呕,他的背不再挺直,弯曲如虾,腿不再有力,跪倒在地,他吐得如此猛烈,似乎要把心和肺都吐出来,但是已经迟了,他终究还是倒了下去,趴在他吐出的污秽中,再不动弹。

罗杰满意了,拍着小手指挥奶妈回房间。

他走的时候看到阿德莱德摇摇晃晃得走去她的房间,将两个难叔难侄甩在身后。

她嘴里嘟哝着:“什么破酒,都酸了,都成醋了,还是利古里亚的酒好。”

罗杰整晚都在做梦,他梦见自己吃着美味的意大利面,他不停地咀嚼着,任由浓浓的汤水从嘴角流出。

早上他被自己的牙龈痒醒了,却不肯睁开眼睛,咋吧着嘴回味着不存在的美味,唾液糊了一下巴。

“今天少爷起的晚了。”

“昨晚上睡得迟了。”

侍女们的轻声议论终究还是让罗杰彻底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窄窄的窗户透进来的光已经很亮了。

于是有侍女上前服侍,罗杰注意到是那个清纯的侍女,脸上挂着两个黑黑的眼圈。

罗杰想,昨晚唐克雷德醉的不省人事,这丫头定是苦等了一夜。

他又看向侍女胸口,那里的马蹄铁幸运符被摩挲的锃亮。

侍女以为罗杰想要回幸运符,忙从头颈上取下递给罗杰,罗杰却不接,他示意侍女戴好。

他想,这是我赏你的。

他有些同情的看着侍女,心想,在这个时代,像她这样的下人,最终的归属,可能是一个满脚泥巴,大字不识的农夫,也可能是一个长年不归家的行商,或者是一个退役的老兵,缺胳膊少腿,整日酗酒,通过打老婆展现昔日的勇武。

他想,一个年轻英俊,孔武有力的骑士,可能是像她这样的女孩心目中最完美的情人,既然总归有第一次,何不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他想,侍我最勤者,我赏他个男人,这种福利后世可没有哦。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地“呵呵”笑个不停,笑声是种传染病,于是整个房间里都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罗杰的兔子耳朵听到院子里马夫赶着马车,载着不停抱怨头疼的马约夫妇驶出吊桥。

听到唐克雷德在找人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马蹄铁的姑娘。”

“有,在马厩,那里的姑娘个个带着马蹄铁,还是四个。”

“哈哈哈”,罗杰听到唐克雷德也跟着笑。

于是他让奶妈抱他出去走动,好让房间里的侍女们自行活动。

路过走廊的时候他看到父亲和博希蒙德一起进了书房。

于是他一边指挥奶妈带他去门口晒太阳,一边将小耳朵伸进了书房。

“来杯我珍藏的红茶醒醒酒。”父亲邀请博希蒙德,“马克贤侄,昨天是你拔了我的牙吗?我早上醒来发现少了颗牙,怎么也找不到。”

“哈哈,是你自作自受,你老了,不该喝这么多。”

“你又比我好多少,听仆人说,你也吐的稀里哗啦的。”

“比你好点,听说阿德莱德还行,没想到最后还是她赢了。”

两个男人尴尬地静默了会,然后转移了话题。

“阿马尔菲起草了部海洋法典,”罗杰伯爵说,“总共拥有66个章节,规定了海上交通、商业与海员的权利和义务。”

“这是给谁定的规矩?”博希蒙德问道。

“所有在海上航行的船,”罗杰伯爵说,“包括我们的。”

“你下的令?”博希蒙德问,“还是博尔萨要求的?”

“都不是,他们自己定的。”

“见鬼,他们疯了吗?自从1073年,我父亲罗伯特·吉斯卡尔占领了这个城市,他们就是卡拉布里亚的一部分,虽然我父亲给了他们很高的自治权,但是谁给他们权利越过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公爵,制定这么一部法典?”博希蒙德诧异地问。

罗杰伯爵平心静气地说:“或许这些年的自治,让他们忘了我们的统治,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共和国时代。”

“这是谋逆,”博希蒙德气愤地说,“这是造反!”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打算怎么办?罗杰,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管理卡拉布里亚。”

“臣服,”罗杰伯爵说,“或者毁灭!”

“这可不容易,”博希蒙德说,“让我提醒你一下,阿马尔菲是整个意大利地区最繁华、富贵与辉煌的城市。它拥有横跨整个地中海的贸易路线,它拥有大量的财富……”

“但它只是一个小城邦,阿马尔菲没有足够的陆上军事力量来抵抗我们。”罗杰伯爵打断道。

“我们,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封地在阿普利亚的塔兰托,一个小小的岛。”博希蒙德赌气地说。

“还有岛周围大片的土地,整个南意大利最肥沃的土地,以及你这些年陆陆续续从你弟弟手里侵占来的土地,需要我一一为你说明吗?”罗杰伯爵不客气地说。

“那又怎么样?公爵之位本该属于我。”

“够了,博希蒙德,你还要斗到什么时候?斗到你父亲打下的地盘一个一个的独立吗?”罗杰伯爵厉声喝到,“你知道整个南意大利有多少诺曼人?”

罗杰伯爵语声急促,继续说道:“阿拉伯人两百年前就来了,伦巴第人更早,不用说土生土长在这里的罗马人和希腊人。

而我们诺曼人呢?从你大伯伯‘铁臂’威廉1035年第一次踏上这里的土地,才仅仅61年。

我们看似征服了这里,其实呢,我们如同坐在埃特纳火山口上,随时会被推翻。”

罗杰伯爵放缓了语气道:“当年我和你的父亲,我的亲哥哥罗伯特·吉斯卡尔也曾经为了土地兵戎相见。

当时我向朱迪思求婚,她落魄的父亲也同意了这桩婚事。然而,我没有任何土地能作为彩礼赠予朱迪思。

我正式向吉斯卡尔提出了领土要求,并告知兄长,如果40天内不给出答复,我将诉诸武力。

而他的答复是,召集军队向我进军。

吉斯卡尔把我困在一个小镇中,但他要求进镇时,当地居民支持我,当着吉斯卡尔的面将城门关闭。

他潜入镇里,与他的拥趸会面,但是被人认出,几乎当场丧命。

最后被带到我面前,我并没有借机发泄心中不满,我们兄弟二人需要彼此,我们当众拥抱,号啕大哭,我们许诺再也不会让兄弟之间产生敌意。

之后我们兄弟二人再也没有争吵过。我帮助他打下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他帮我打下西西里,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博希蒙德,你记住,我们诺曼人必须团结起来,团结起来的奥特维尔家族才是不可战胜的。”

罗杰伯爵缓了口气,说道:“教皇乌尔班发出了喻令,你看看吧,再斗下去可讨不了好。”

罗杰听到父亲哗啦哗啦地翻着书信。

“找到了,花体拉丁文写的,我给你叫个翻译,”罗杰伯爵开门探头喊到,“尊敬的穆帖仪学士,请您上来一趟。”

博希蒙德:“不用翻译,叔叔,我会拉丁文。”

一串小鼓点般急促的脚步声一路跑到了伯爵书房门口:“大人,穆帖仪尊您吩咐。”

“滚下去,撒拉森佬。”罗杰伯爵大吼,然后温情地说,“马克贤侄,和你弟弟和好吧,只要你同意放弃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公爵的宣称,博尔萨同意你保有你侵占的土地。”

短暂的沉默后,博希蒙德颓废地说:“你说的对,叔叔,我也厌倦了这样的争夺,让这一切都过去吧,我同意放弃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公爵的宣称。”

“谢谢你,马克,谢谢你应我的召唤而来,谢谢你听从我的劝说,也谢谢你为奥特维尔家族所做的一切。”

罗杰伯爵满意了,于是两人聊起了家常,话语中满是亲情。

博希蒙德走了,在书房密谈的第二天。

他身穿罗杰伯爵送的崭新的锁子甲和罩袍,身披罗杰伯爵亲手为他系上的红披风,鲜衣怒马,威风凛凛。

走的时候他向罗杰伯爵承诺:“我将带领我所有的扈从,召集我所有的军队,去阿马尔菲,让世人看到我们奥特维尔家族的团结一心。”

罗杰由清纯侍女抱着,在吊门口送行。

侍女的目光紧盯着唐克雷德,罗杰注意到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坠着一个小巧的马蹄铁。

博希蒙德二人骑着战马,慢慢走过吊桥,走进墨西拿的街道,在一个转弯后,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罗杰心中突有所感,他想,他来的时候风尘仆仆,如同一只狮子,走的时候衣甲鲜明,好似一条狗。

罗杰又开始指挥着侍女闲逛,他看到伯爵返回书房,招来手下发布命令,便把耳朵伸了过去。

伯爵精神亢奋,语气坚决的道:“去信博尔萨,告诉他立刻召集阿普利亚的封臣发兵阿马尔菲。”

“去卡拉布里亚,问问那些领主是否还记得誓言。”

“去询问西西里的所有领主,他们的剑是否已经生锈。”

于是传令兵纷拥而出,如同腐肉上的苍蝇一哄而散。待到众人散尽,书房里只剩下侍卫队长,伯爵吩咐道:“我出兵期间替我守好老家。”

“以上帝的名义,行海姆达尔誓,大人。”侍卫队长说,“但是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

“说吧,我今天心情好。”

“大人为何一定要拉拢博希蒙德?”

“第一,他是我侄子。第二,他很能打。”伯爵心情舒畅地开始上课。

他敲敲桌子,“阿马尔菲海贸发达,海军强大,所以从海上是过不去的,围困也是围不住的,而且它地处悬崖和大海之间,陆上过去一路都是险峻的山道,大军展不开,必须小股精锐开道,一路打进去。”

伯爵笑道:“你觉得谁能挡住博希蒙德?”

“非千军万马不可,小队人马无人能挡住他。”侍卫队长心悦诚服。

伯爵又笑道:“这些年除了阿马尔菲,整个卡拉布里亚都已经被我掌控。

其实那个懦弱的博尔萨已经答应我,只要说服博希蒙德放弃宣称,就把卡拉布里亚的宣称让给我。

反正他也有名无实,他只保留阿普利亚公爵爵位,而我将是西西里和卡拉布里亚公爵。”

“恭喜大人,但是大人为何不宣布呢?”

“急什么,现在宣布了,我就没理由要求包括博希蒙德在内的阿普利亚封臣尽义务打阿马尔菲了,等他们打下了,我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高,实在是高,那合着西西里和卡拉布里亚的军队啥也不用干,全靠阿普利亚人打生打死,那干嘛要召集他们呢?”

“做戏做足嘛。”

“但是大人,只怕到时候阿普利亚人会对大人不满。”

“我早就和教皇乌尔班说好了,攻下阿马尔菲的劫掠所得全部捐给他,作为东征军费,而他也答应我,只要博尔萨不反对,他就封我西西里和卡拉布里亚公爵。而且出了军费,东征不出兵也就说的过去了。”

“大手笔啊,大人。阿普利亚人肯定是不敢怨教皇的,但他们打生打死啥也捞不到,最后肯定会把怨气出在博尔萨头上,只怕以后阿普利亚不得太平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可以请我仲裁呀。”

“咦嘻嘻嘻”书房里两个人奸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奸诈和无耻。

罗杰听得兴奋了,拍着小手点赞,老奸巨猾的老爸呀,什么亲情啊团结一心啊,全是演戏啊,方方面面都搞定,前世拖欠农民工工资的包工头和你比就只是渣,只是渣呀,哪有你会做人,你就是会做人的渣,简称人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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