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被分配进了一个窝棚,里面就是个大通铺,也没什么家具。
他被守卫告知,经过许可后,他可以在守卫贴身监护的情况下通过石墙的大门,去海勒的木屋汇报工作。
但他不被允许通过山坳口另一端的木墙。
守卫指指那两具吊着的尸体:“除非你想和他们一样。”
山谷里的房子或许是考虑到散热和透气的原因,所以建造的并不是很密封,对罗杰的小耳朵来说,根本就是不设防的。
罗杰听说这个矿场属于马加里托子爵。
罗杰认识这个子爵,他参加了罗杰的承爵仪式,并向罗杰宣誓效忠。
不过罗杰对于诺曼人的宣誓效忠从来都有清晰的认识。
如同他老爹做的榜样,他们的誓言只有在领主的实力大于他们的时候才是有效的。
罗杰想,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很难保证马加里托子爵会不会选择直接让自己消失。
而犹太人海勒,是马加里托子爵委托管理这个矿场的主管。
名义上海勒只是个管事的,但其实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海勒从不在这里过夜,他就像上班族一样,早上过来晚上离开。
他的家人住在附近的属于马加里托子爵的一个镇子里,子爵的城堡也在那里。
这个镇子不在罗杰过来的那个方向,罗杰估计应该不是很远。
他想,海勒带他来的时候,明明可以走大道,可他偏在山里转,看来那笔硫磺矿石的买卖或许是瞒着子爵的。
硫磺矿上的二号人物是守卫队长诺顿,就是那个武者打扮的男人。他率领着一支伦巴第雇佣军守卫这里。
诺顿不是马加里托子爵雇佣的,是海勒雇佣的,这也是海勒在这里说一不二的原因。
罗杰的小耳朵不止一次地听到海勒在那里说:
“你们给我做事,就是给马加里托子爵大人做事。好好做,谁做的好,等子爵大人来了,我就向大人推荐,让他做子爵大人的贴身护卫。”
有些守卫听了这话就精神抖擞。
也有些守卫则小声嘀咕:“从来没见子爵来过。”
罗杰现在也属于海勒“雇佣”的人,还是个中层管理人员,不过没有工资,不能出去,比二鬼子还不如。
但是在山谷里,罗杰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他的地位只比那些奴隶矿工高。
不过守卫看在海勒的面子上对罗杰还算客气,他们对他如同对待海勒的狗,至少不会随便打骂。
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的中层管理人员,那个名叫克里斯托杜勒斯的希腊翻译,也是他的室友,但那人似乎更喜欢和那些希腊奴隶在一起。
再下面就是所有的矿工奴隶了,这些奴隶大部分是阿拉伯人,本土希腊人也不少,其他零零散散不知哪里来的也都依附着这两个团体。
罗杰还清醒地认识到一件事情。他发现自己的想法和周围格格不入,这让他很是痛苦。
他找了一个奴隶矿工问:“你被关在这里,整天地挖矿,难道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吗?”
那个奴隶说:“活着不就是为了吃苦的吗?
“再说,现在好多了,不像原先在村里,要先给村里老爷干农活,干完还要干自己田里的活。
“天天鸡叫就得起来,天黑了才能睡觉,一年干到头,那才叫累呢。”
罗杰看到有守卫鞭打奴隶矿工,鞭子抡得跟风车似的。
他问那个奴隶矿工:“你被守卫鞭打,你恨他们吗?”
“不恨不恨,以前在村子里也被老爷的人打,习惯了。”
罗杰还注意到吝啬的海勒每天只给奴隶提供一顿饭,由全副武装的守卫送过石墙,在罗杰住的屋子前分发。
他问一个领饭的矿工:“一天才一顿,你能吃饱吗?”
那领饭的人说:“天天有的吃就很好了,以前碰到老天爷不高兴,田里收成不好的时候,那是连饭都吃不上的。
“催租的老爷不管,照样往死里催,我村里好些人都饿死了。现在这样很好,感谢海勒老爷的仁慈。”
罗杰想,如果一个人和自己的想法不一样,那或许是对方疯了;
如果周围所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不一样,那或许就是自己疯了。
他觉得自己的“疯病”还能救,他决心做出改变,他让自己用这些奴隶的思维去考虑问题。
然后罗杰发现自己不觉得痛苦了,他发现自己其实很自由。
他发现海勒才是最不自由的。
当海勒在矿场里的时候,只在山坳口两道墙之间活动,从来不越过石墙。
守卫们比海勒好一点,但也只在收矿和分发食物的时候才会通过城门,也只是在门口附近一小块地方活动。
相对于整个矿区而言,海勒和守卫们的活动范围连矿区的一成都不到。
那些奴隶矿工们是不被允许越过石墙的,但是他们可以在整个山谷里自由地活动,想在哪里采矿就可以去哪里。
奴隶矿工们的活动范围大概占整个矿区的十分之九。
从数据上说,在这个矿区里,奴隶们比海勒和守卫们要自由得多。
而罗杰自己和另一个希腊翻译是这个矿场里最自由的。
他们经允许后可以越过石墙,虽然不能靠近木墙。但木墙那一小块地方,大概只占整个矿区的1%。
罗杰发现自己可以在整个矿区99%的范围内自由地活动,所以他是非常自由的,在矿区里他比海勒自由多了。
而且在矿区里罗杰的身份是高贵的。
他可以和任何人说话,他每天都能找海勒汇报,他说什么海勒都必须听着。
他也可以找任何一个奴隶提问。
但是奴隶在矿区里的地位是不亚于他的,所以有时候他们可以不回答他,可以用低头哈腰来敷衍他。
同样的,作为矿区里有身份的人,罗杰也可以不理睬那些守卫。
在使用了“新思维”的罗杰看来,那些守卫是比奴隶更次一级的存在。
所以当那些守卫们对罗杰说“滚开”的时候,罗杰心情好就对他们点点头,转身走开;心情不好,就避在一旁低下头不理睬他们。
所以,他和守卫之间说不说话,是以他的意愿为主的。
罗杰找到了不痛苦的方法,他很“高兴”,但有时候他懒得这么做,于是他就又痛苦了。
他现在如同一个间歇性发作的“疯子”,在清醒的痛苦和麻木的幸福间不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