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嬷嬷是高氏后来搬到镇子上之后,知道自己一时半会的离不开这里,然后手底下的几个丫头又让她觉得不堪大用,便直接写信给自家的娘亲,请高太太又送了一个心腹嬷嬷过来,送过来的嬷嬷姓安,安嬷嬷,是看着高氏长大的,打小服侍高太太,又有几分手段和心机,算是高太太的贴身心腹,在高家没少帮着高太太,如今她心疼女儿嫁的远,想也没想的便把自己的左右手派了过来。
此刻她来高氏身边儿也有两年时间了。
这两年来她也渐渐的摸清了高氏如今的处境,身为打小看着高氏长大的人,她自然是心疼高氏的。
自家姑娘从小被太太老爷娇养着,捧在手心怕晒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啊。
这长大了嫁了个人,却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想想杨平程之前竟然在家里头娶了妻子,还生了一双儿女……
安嬷嬷就恨不得把杨平程给砍了。
可是她看着高氏的样子,只能把这份怒意硬生生的压在心头,还得时不时的劝慰着高氏。
不然的话能怎样呢。
高氏现在嫁也嫁了,儿女也生了,便是和离,带着两个孩子,她还能嫁给什么好人家?
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带着两个孩子,以着二十几岁的二嫁之身,再嫁,还不如眼前这个呢。
最起码的,杨平程有所图。
这人啊,有所图,他就好控制!
而且,他也是真心的对着高氏的一双孩子好。
过日子嘛,也只能是这样了。
安嬷嬷心里头快速想着这些,抬头看到高氏还在那里气呼呼的发脾气,她也不以为意,只是示意小丫头把地下收拾了,她一边捧了茶递给高氏,一边轻声的劝着,“姑娘这又是何必呢?这事儿咱们怎么能提前晓得?若是能有预知……”要是早知道的话,她们家姑娘怎么可能会嫁这么一个男人?
只是,这世上的事儿,又哪里有早知道?
可惜了啊。
心里头叹着气,安嬷嬷帮着高氏揉着肩,“姑娘这会儿发发脾气也就罢了,一会儿可不能在姑爷面前再说这些事儿啊。”一来吧,自家姑娘让人盯着杨平程,以及杨长英她们母子姐弟几个人,这事儿是背着杨平程做的,说不来的话不免让杨平程心里头多想,二来,这男人啊,一个个都是最薄情的,谁亲谁近他自己心里头就有一杆称的,就比如自家的姑爷,他眼前看着守着的全都是自家姑娘和一双儿女。
怎么可能会去想起那头的那几个人?
自家姑爷的性子又是个清高骄傲的,怕是早不把那两个对他不敬的儿女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都忘了,自家姑娘要是在他耳旁念叨。
不是在帮着他想起那头的人,提醒他念着记着那边的人吗?
这可是着实的不妙了。
所以,她看着高氏,再次语重心长的劝着,“姑爷的心早就没在那边了,当初和离的时侯已经说清楚,那两个孩子都是要跟着那个女人的,姑娘您可别犯傻啊,这男人的心可就那么一丁点儿,你念来念去的,可是在给敌人找机会呢。”
万一姑爷哪天回头,反应了过来。
一看自家一双儿女竟然这般的不得了,儿子读书好,女儿做生意得力,会管家又能赚钱。
这样的情况之下,高氏手里头有的银子可就不占什么优势了啊。
高氏伸出葱般白的两根手指,在自己的眉心上揉了两下,对着安嬷嬷有些疲倦的点点头,“嬷嬷你放心吧,我心里头有分寸的。”她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这些道理她哪里不明白?也不过是自己这个时侯心里头堵的慌,发泄一下罢了。
“姑娘打小就通透。”
安嬷嬷笑着又赞了高氏几句,便帮着她重新梳妆,挽了头发,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外头已经有小丫头带笑的声音响起来,“太太,老爷回来了。老爷您请……”就着小丫头挑起来的帘子,杨平程抬脚走了进去,屋子里铺了地暖,暖洋洋的气息顿时消去了他在外头带来的一身寒气,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交给一切的小丫头,杨平程回头看到高氏已经站到了他的身侧,不禁眼底闪过一抹温柔。
“娘子起来做什么,我在外头走路带的寒气,别传了你。”
“夫君说哪里话,妾身又不是纸糊的?”
高氏笑着嗔他一句,夫妻两人双双落坐,早有小丫头捧了滚烫的热茶,高氏亲自接过来,捧给杨平程,“外头冷吧?先喝些参茶,这可是我亲手泡的呢,夫君尝尝看。”高氏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也有二十出头了,正是展露风情时,再加上她温柔细语,款款含情的,杨平程又在外头喝了些酒,这一下子就有点上头了。
不过他还强压着自己的理智罢了。
夫妻多年,又有了两个孩子,高氏哪里不晓得他这点子心思?
不过她却不想让他如愿!
只和他说些家里头的琐事,又说两个儿女,最后说到先生夸了自家儿子云云,只把个杨平程一腔的涟漪说的消了个差不多,最后,高氏抿唇一笑,“夫君这是去了哪?可是又交了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对了,我在灶上煨了鸡汤,让丫头帮着夫君煮碗面,弄个醒酒汤……”不管如何这是她的男人,她哪怕心里头再恼,但却是心疼的。
瞧着他现在这一脸的醉意,明显就是喝多了。
杨平程呵呵的笑,“还是娘子好。”不得不说,杨平程是真的有些醉了,看着高氏,他是觉得自己娶的这个娘子哪哪都好,甚至在心里头庆幸,幸好啊,他当时失忆,认识了高氏!不然的话哪里来的现在这般夫妻和美的生活?这一刻的杨平程,醉意朦胧下,他是对老天爷满腔的感激,老天爷待自己,不薄呢。
“夫君今个儿都去了哪个地儿啊。”
高氏瞅着杨平程,想着之前小厮的回报,终究是意难平,语气幽幽的问了出来。
杨平程倒是没想别的啊,听了高氏的话,呵呵笑着把去的酒楼说了,顺便还说了几个一块聚餐的人,最后,鬼使神差的,他对着高氏说道,“你不知道,我今个儿看到了一个很是优秀的男孩子呢,是那个,那个陶秀才的弟子,那个陶秀才瞅着不怎么样,倒是收了个好弟子,呵呵,那孩子瞧着倒是个聪明的……”
孩子。
弟子。
陶先生。
这几个词儿让高氏一下子就想到了杨长同。
小厮和她的回报,杨长同的老师不就是姓陶的吗?
而且,今个儿杨平程只去了一场宴会,那里只有一个半大的孩子,那就是杨长同。
饶是高氏早就心里头有了准备,此刻也不禁被杨平程这一脸羡慕,对着那个孩子夸奖的语气气的心肝疼,她脸色唰的一下就难看了起来,纤细如玉的五指紧紧的担着茶盅,恨不得直接把这杯茶兜头砸到杨平程的头上去!
这个混账东西!
不过,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只是瞅着杨平程冷冷一笑,“夫君即然嫌弃我们娘三,我们明个儿就收了东西回我娘家去就是了。”顿了下,她语气幽幽,“我们娘家也不是养不起我们娘三个,至于夫君,妾身成全您,咱们和离就是。”她这话带着满满的幽怨,以及牵怒,让本来有几分醉意,酒气上头的杨平程听的一怔,脑子硬是没转过弯来,“娘子,这好好的怎么就和离了?”
“还有,为夫怎么会嫌弃你们娘三个?你是为夫的娘子,为夫爱重娘子都来不及呢。”
在高氏面前伏低做小的陪笑说好话习惯了。
杨平程是直接就哄了起来。
高氏坐在对面,眉眼低垂,语气幽怨,“夫君刚才一心夸着别人家的孩子,妾身和您说咱们的孩儿得了老师的夸奖,您却是理也不理,听也不听,这不是嫌弃我们娘三么?夫君或是有了别的心思,妾身,妾身虽不舍……可妾身却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妾身,妾身成全夫君……呀,你要做什么,快把我放下。”
杨平程也不知打哪来的勇气,直接把高氏抱在怀里,抬脚朝着室内走去。
高氏在他的怀里惊呼,“夫君快放开我……”
“为夫不放,你是为夫的妻,一辈子都是,你哪里也不准走。”
两人倒在榻上,杨平程急切的压了上去。
一室的暧昧、缠绵中,高氏的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男人啊,可不都是这样么?
因为有了之前的那件事儿,陶先生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自家弟子,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有些避开杨长同的心思。
他是真的好心。
想着让自家小弟子开阔下眼界……
可没想到却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收杨长同为弟子的时侯他也曾查过杨长同的家世,对于他们家里头的事情他也算是清楚的。
当时他就觉得那个男人不是东西。
可是现在,他却和自己心里头嘲笑,鄙夷的男人来往甚密。
还差点害的自家弟子出丑。
想到这些陶先生就是满腔的自责。
同时吧,自责过后,他又猛的想起了一件事儿:当日,那个男人竟然是没有认出自家小徒儿的!
这可是嫡嫡亲的父子呀。
亲生的儿子。
同住在一个镇子上,哪怕是再不关心呢,可不认识?
当爹的当着自家儿子的面,没认出自己的儿子来。
除了说明这个男人渣。
他气怒愤愤的同时,更多的却是为着自家小弟子而心疼。
有这么个父亲,他们一家还能走出一条活路来。
真真的不容易!
正想着呢,外头有敲门声响起来,陶先生赶紧回神,看向门口,“进来。”
“老师,这是我娘亲中午包的饺子,知道您最爱吃白罗卜粉条馅的,我娘便让八角多送了一份呢,还热着,您可得赶紧趁热吃。”推门走进来的杨长同笑嘻嘻的,一边把手里头的食盒放在桌子上,双手已经熟练的帮着陶先生摆碗筷,一边扭头催着他,“老师还坐着做什么呀,赶紧去洗手,趁着热呼气儿还在吃饭啊,一会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呢。”
“好好,为师这就吃。”
看着自家弟子,陶先生越发觉得自家弟子能长成这般乖巧、懂事、聪明懂礼的模样不容易。
要是换成别的孩子有那么一个爹。
估计早就愤世嫉俗了吧?
他笑着接过杨长同递来的筷子,伸手夹了一个饺子递到嘴里,满口的罗卜粉条,香气都要溢出来,陶先生是吃的连连点头,“好吃,这饺子呀,还是你娘和你姐姐包的好吃。那个同子,你吃了没有?”
“老师您吃吧,弟子吃过了的。”他说的是真的,他娘和姐姐送饺子,怎么可能会没有他的?
知道自家弟子是真的吃过,陶先生在最爱的饺子面前也抛开了为人师表的矜持,飞快的吃了起来。
反正呀,他也不是头一回办这事儿。
想当初收杨长同为徒时,还不是被杨家那个丫头的一顿饭菜给勾起了馋虫,最后不得不应下这事儿?
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他捡了个宝。
陶先生吃完饭,杨长同帮着他收好食盒,笑着给他行了礼便要退下去。
“同子你等等,为师有话和你说。”
“老师您有事尽管吩咐。”尊师重教,这可是杨长同刻在骨子里头的。
看着他小脸上全是恭敬,陶先生暗自点了点头,掳了两下自己的胡须,他看着杨长同叹了口气,“前几天那事儿,是为师一时疏忽,那个人,为师真的不知道是他……”如果知道的话,他怎么可能和他相交?就那样的男人,可还不配站到自己的面前说话!
更何况,那个人渣虐待抛弃的还是自家徒儿一家?
他可是护短的紧。
杨长同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原来老师要说的就是这个呀,老师放心吧,弟子知道的,并没有多想。而且,”他看着陶先生笑了笑,语气平静,“弟子之前也是一心愤愤不平,甚至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开春不能下场,可是弟子的姐姐去是告诉弟子,什么都不用做,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会再不敢欺负你,再不敢轻视你的,而且,弟子的姐姐还说,他可不一定就能考的上。”
“所以,弟子才不担心些什么呢。”
陶先生看着杨长同,微怔,随即就笑了,“你这心态,很对。”心里头对于杨长同那个姐姐,更加的惋惜了。
怎么就,不是男儿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