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你不觉得,言若鸿更善良一些么?”穆清瑶问道。
贺相听得怔住:“你就因为这个,所以才一定要帮他?”
穆清瑶点头:“不然呢?”
贺相摇摇头道:“只要参与政权争夺,就没有善良可言,可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上位者是在踩在千万条尸体爬上去的。你这孩子,若只是为了这一条,实在单纯。”
“也许,是因为他与相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吧,而且,我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我救了小齐,也养在身边一年多,教他学文习武,教他做人的道理,可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心机如此深沉,实在让我接受不了。”穆清瑶真诚地说道。
贺相点头,眼眸深深:“嗯,我也不喜欢,所以,我帮你,帮言若鸿,不为别的,就为他骗过你。”
穆清瑶大喜,心里暖洋洋的,与贺相在一起,她会有一种和阿离在一起时,一样安心的,受宠的感觉。
“可是,我不想你去求皇上。”穆清瑶有些孩子气道。
贺相无奈地看着她:“也不一定就是……”
“不想你因为我,又欠他什么,其实咱们还可以用别的方法的。”穆清瑶扬着眉,清澈的眸子灵动地转着。
“哦,什么方法?”贺相也来了兴趣。
穆清瑶对他招抬手,贺相附下头来,穆清瑶用手捂耳,嘀咕了半晌。
贺相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亏你想得出来。”
穆清瑶没感觉不自在,笑眼弯弯:“其望咱们爷俩再次合作,能够旗开得胜。”
贺相笑道:“你又不是我的儿子,哪来的爷俩?”
“你当我是女儿就是哦。”穆清瑶摸着混圆的肚子道。
贺相听得一怔,眼神炽热地看着她:“你肯当我的女儿?”
“为什么不?有你这样一位权倾朝爷,又儒雅帅气的大叔大爹爹,真是太拉风啦。”穆清瑶咯咯笑道,起了身朝外走。
贺相看她的眼神柔得快要溺出水来,这一刻,莫说只让他帮言若鸿,就是让他帮着把这天下打下来,捧在手里送给她,他也愿意。
这一天,穆清瑶化工产品作坊终于开完成,并投入生产,她高兴地拿着第一批生出来的香胰子进宫去见太后。
夜笑离笑她:“前次把皇祖母的衣服做小了,皇祖母到现在还在埋怨呢,这一次,你又要送皇祖母什么?莫是小了一圈的戒指哦。”
穆清瑶嗔他:“不要你管。”
夜笑离一把将她手里的手袋抢过来,开始翻。
穆清瑶也不理他,让他翻。
果然他将香胰子拿在手里看了半天,闻了又闻,穆清瑶正暗自得意,这是她特意调的香料,他也未必能说得出成分来。
“猪油加石碱,再加些桂花和菊花,娘子,你不觉得这个味有些冲吗?”
夜笑离随手将香胰子放回袋子,淡淡道。
他竟然闻一下就说得如此清晰,还以为可以在他面前得瑟一下呢。
穆清瑶无聊地抿抿嘴:“反正我做的东西,皇祖母都不会嫌弃。”
“嗯,皇祖母只是对菊花过敏,嫌弃肯定谈不上。”夜笑离凉凉地来了一句。
穆清瑶顿时身形一滞,回过头来瞪他一眼,匆匆地跑进房里,又换了一种香型出来。
夜笑离伸手就要拿,穆清瑶将袋子往怀里一抱,死也不肯再给他:“一边去,不许妨碍我进宫尽孝。”
“叫上母妃吧,有母妃在,皇祖母生起气来,还有个人帮你。”穆清瑶顿时怒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么?皇祖母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就会发怒?”
“因为你带了桅子花香胰子啊,皇祖母最讨厌桅子花了。”夜笑离道。
穆清瑶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我换的是桅子花香刑?”
“当然是闻出来的。走吧,娘子,这块才是最适合皇祖母的。”夜笑离将她往怀里一拽道。
“咦,你这块香胰子怎么这么好闻?”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会做香胰子,那可是她的专利啊。
“因为我用了桑叶,莲子,芍药,每一种香料都按比例搭配,当然好闻啊。”夜笑离笑道。
穆清瑶一脸羡慕,他可是制毒奇才啊,配制香料自然要比她更在行,偏她还班门弄虎,不被他笑才怪。
可是,到底制毒和制香胰子不一样啊,为什么他没有配方也能做出来呢?
夜笑离看出她的疑惑,用指甲弹了弹她的额头道:“这么简单的东西,我自是看一眼就会啊,娘子,制最普痛的软筋散也比你这香胰子来得容易。”
好吧,确实制毒药比制肥皂容易得多,穆清瑶一脸懊丧,拿起包往屋里去,夜笑离拉住她道:“做什么?不是要去宫里看望皇祖母么?”
“不去了,保不齐我的东西皇祖母用了,还会生病呢,有你这样一位毒仙孙子,要我这样的半吊子孙媳做什么?”穆清瑶赌气道。
夜笑离半挑了眉:“你有半吊子吗?”
穆清瑶气笑,一把掐住他腰间的软肉可劲拧。
夜笑离痛得呲牙咧嘴:“娘子……”
“叫你嘲笑我。”穆清瑶堵气推开他,夜笑离又将她拉回来,拥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哄道:“傻娘子,你就不要再制香了,以后香胰子的事,交给相公我好了,你已经很能干了,可不能事事都涉猎,总要留些空间给你相公我发挥吧?”
穆清瑶这才破涕为笑,明知他是哄自己的,也很开心。
她会前世的技能,但那都是占着活了两世的便宜,而他呢?用残病之躯学得一身本事,不但毒功好,医术也很高明,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自己最擅长的不过就是经商,他就算于此不精,也绝对不会有人嘲笑他。
“可你不早说,害我得瑟了这么久。”穆清瑶咕哝道。
“娘子有得得瑟,我这个做相公的才开心嘛,你看,我也不是什么都会,至少有一样,我再怎么学也是学不会的,只有娘子你会。”夜笑离笑道。
“什么?”她扬眉问。
“生孩子啊。”夜笑离说着就往外跑。
穆清瑶气得就在外头追。
两个追追笑笑到了正院,正好王妃打算出门,夜笑离躲到王妃身后。
穆清瑶打不到他的人,气得跺脚:“娘,相公欺负我。”
王妃就回身把自家儿子拎出来:“来,可劲打,莫要手软,哪只手欺负的你打断哪只手,哪条……”
“娘,你是我亲生的娘么?”夜笑离哇哇乱叫着。
穆清瑶哈哈大笑,哪里还舍得打他,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去了皇宫。
而朝堂之上,秦老太师,文大人几个正与贺相,和工部尚书几个争得面红耳赤,以秦太师为首的,自然是支持正统,认为南楚该言若鸿继位,这才能政朝纲,压邪气,否则将来,皇室宗亲中,都学摄政王一样,篡权夺位那该怎么办?
以贺相为首的则认为,言若齐继位更利于大锦控制南楚,于朝庭有利,与其让一个成年的,又极为聪明能干的言若鸿回去当政,将南楚做大,不如让小齐这个才十二岁的孩子回去当个傀儡,如此,也许或干年后,大锦能收了南楚,灭掉南楚皇室。从扩大南楚的版图。
最后的话最具诱惑力,皇帝果然觉得贺相的话最合他的心意,任哪个皇帝在位,都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都想开疆扩土,建功立力,青史留名,再昏庸的,也会有这样的愿想。
但是,就算赞成,也不能立即就答应,毕竟还有个面子问题,贺相的话说得太赤果果了,让皇帝不好意思立即就拍板,何况,也不能太快,否则在这些清流心里就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皇上,言小世子也有十三岁了,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不若在适龄的公主中,选一位嫁给言小世子,以此召示皇上对言小世子的恩宠。”一位贺相门生故旧禀道。
秦太师皱眉:“言小世子才不过二岁,虚岁才十三,就说亲,是不是太早了些?”
那位官员道:“不早了,当初,先帝不也在十四岁就大婚了么?言小世子父母早逝,皇上就是他的长辈,早些替他成家,不是更体现皇上隆恩厚爱么?”
秦太师虽不赞成,但先订亲,等成年再成婚在以往就有先例,并不算逾矩,何况因为摄政王暴亡,南楚正有些乱,皇上此时赐婚,对南楚只好不坏,所以,也就不再反对。
只是,言小世子若尚了公主,又要添势力与名望,那些正在观望的南楚大臣,势必会转向言小世子。
皇帝一听倒是大喜,这正不适一个缓和法子,先让言若齐尚公子,然后再将他扶上南楚帝位,如此一来,才顺理成章,清流也不会反应太过激烈。
“贺相觉得呢?”皇帝柔声问。
贺相冷清地说道:“皇上圣明。”
皇帝自然应允。
然后,着手让宗室帮着先公主,当然,郡主也成,因为皇上亲生的公主并没有几个,年纪都大了,不合适。
夜笑离一进宫就去了前朝,王妃要先去看望睿贵妃。
穆清瑶只好也跟着,到底是王妃的堂姐嘛,也是她的长辈,不去拜见确实不好,尤其是前次红丰祥出事时,睿贵妃还帮过自己。
这个人情,不一定要还,道声谢还是必要的。
睿贵妃最近有些闷闷不乐,眉宇间带着一抹郁色,王妃带着穆清瑶进来,脸上才稍有了些笑容。
“妹妹今天难得啊,是特地来看本宫的么?”
王妃行过礼后道:“府里事多,秋梨的葬事弄得我一身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睿贵妃道:“你呀,就是个重情的,秋梨以前也不过是跟咱们是点头交,哪值得你这么为她劳心劳力的。”
说着,赐座,让人上点心。
又问穆清瑶:“阿瑶啊,听说你又制了新鲜东西,可有送给本宫的?”
穆清瑶笑着将早就备好的香胰子送上:“就怕娘娘看不上,阿瑶自个做着玩儿的,也没敢声张,不然,别宫里的娘娘又要怪阿瑶偏心,只记得自家姨母了。”
睿贵妃接过一闻,香气袭人,沁人心脾,顿时心情大好,让掌宫宫女留下:“你这是香片么?”
穆清瑶回道:“是香胰子,洗手洗澡用的,娘娘沐浴时,打上一点,既能去污,又能保养皮肤,还能留香,娘娘先用着试试,若是喜欢,阿瑶再为娘娘做几个就是。”
睿贵妃大喜,今日的穆清瑶比起往常可爱多了,有说有笑,也不是清清冷冷的样子,看来,她与阿离小两口感情不错,日子过得一滋润,人也不那般愤世忌俗了。
三人坐在一起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皇后。
“……自从坤宁宫里移出来后,就消停多了,每天吃斋念佛的,皇上这几日还让人送了点心进去,瞧这样子,是又要起复了。”睿贵妃愤愤不平道。
“太子一日在位,皇后的位子就难倒,到底还是要顾及储群面子的,娘娘也不用太过心焦,殿下远在北境建功立业,王爷来信常常夸他,是个懂事又稳重的大将军了,等殿下回来,朝堂之上,肯定又有另一番景象。”王妃劝道。
“话是这么说,可这心里就是不舒坦,好不容易弄进去的……”睿贵妃说了几句,发现穆清瑶有点心不在焉,诧异道:“阿瑶你在想什么?不会一会子不见阿离,就犯相思病了吧。”
穆清瑶大窘,脸红道:“姨母,您也笑话阿瑶,阿瑶是在担心言大世子呢,唉,他与相公情同手足,自小就没了爹,如今又没了娘,想想就可怜呢。”
睿贵妃也唏嘘道:“是啊,那皇位原就是他父亲的,被亲叔叔给夺了不说,如今还要被十二岁的堂弟夺了去,着实可怜,对了,你们听说了么,皇上要在宗适里选适龄公主,下嫁给言小世子。”
穆清瑶瞪大眼睛:“小齐才十二岁呢,怎么可以……”
睿贵妃就瞪她:“十二岁又如何,只是订亲,又不要立即就洞房,他能尚公主,既给他添了助力,又增加名望,看来,皇上是真心想让他当南楚国君了。”
“说起适龄的公主,皇上亲生的怕是没有了吧,臣妾记得果亲王府还有庶出的孙女,年龄正好合适,就是不知庶出的身份能不能配得上,是不是太低了点。”王妃道。
“低不低的根本就没关系,反正皇上会给她封个公主,到时候身份也就贵重了。”睿贵妃道:“只是,果亲王素来不沾政事,就算与果亲王联姻,于他也没什么助力……嗯,如此说来,果亲王府的那个小孙女还不错。”
从睿贵妃府里出来,穆清瑶和王妃一同往慈宁宫走。
送给太后的香胰子正是夜笑离亲手做的,太后果然很喜欢,穆清瑶厥了嘴告诉太后真相,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拿手指戳她:“你也不想想阿离是做什么的?他那鼻子比狗还灵呢,哀家平日爱用什么香,他虽从不过问,却记在心里了。”
看着太后从几心里发出的笑,穆清瑶的心也暖暖的,又给太后按着肩颈,一会子宫女来报说,果亲王妃来了,带着自家小孙女,才十一岁的小姑娘。
穆清瑶愕然地看着王妃,这速度,还真是快,才提起,人就送进宫来了,果亲王莫非也很看好这门亲事?
果王妃与穆清瑶熟,又因红丰神与尚衣局的生意让果亲王府经济大为改善而对穆清瑶心中欢喜,进来向太后和王妃见过礼后,又推着自家那小孙女给穆清瑶行礼:
“这是你伯娘,你身上的衣裳可不就是伯娘做的,好看吧。”
孩子有双黑亮的大眼,扑闪扑闪的很可爱,只是怯怯的,有点怕生,被果亲王妃推着时,还一个劲地往她身后缩。
“好俊的姑娘,叫什么呢?”穆清瑶问。
“小蓉,平日里少出门,胆小着呢。”孙女有点不大气,让果亲王妃有点恼火。
一个庶子生的庶出孙女,在果亲王府地位只比丫环高那么一丁点儿,平素被嫌弃,欺负惯了的,自是胆小怕事怯场。
“与小齐那孩子倒是配。”王妃笑道。
果亲王妃叹气道:“也是她的造化,亲娘早死了,她爹在府里也不是个受宠的,没爵又没功名,只帮着王爷管些庶务,性子也老成,家里又还有正室嫡母管着,还是头回出王府呢。”
那位正室嫡母肯定也是个厉害的,不然这孩子不会如此瘦弱,估计果亲王妃也是府里的孙辈儿多了,又是王府的妾室生的后代,管不过来不说,也懒怠管她。
若不是小齐需个适龄的皇室宗亲之女,估计这孩子将来的命运不知有多艰难。
能嫁个小官就不错了,如今能与将来的南楚大王订亲,身份立即贵气起来,确实是她的造化。
只是这造化二字,还有得商榷。
“皇祖母,看这两个孩子是有缘份的,一会子小齐若是进了宫,不若让他们两个见见吧,也增些情谊,不至于到大婚时,连面也没见过。”穆清瑶就提议道。
果亲王妃怔住,按礼节,不是未成亲前男女不能见面的么?
太后瞪她:“才十一二十的孩子呢,见见有什么关系,当真成亲,至少也得四年后,这孩子总该及笄吧。”
果亲王妃一想也是,自己太过迂腐了,十一二岁的孩子见见确实没有关系,能在一起处处,好过成亲时一抹黑,连对方是黑是白都不知道的好。
穆清瑶给太后捏了会子肩后,看那孩子太过拘谨,便道:“不然我带她去御花园里走走吧。小孩子总是爱玩的,太拘着也难受。”
太后就嗔她:“分明就是你自个想玩,御花园里和梨花开得正好呢,你去给哀家摘些回来,明儿也给哀家做几块梨花香的胰子。”
穆清瑶笑着拉起小蓉的手往外走。
孩子的手软软的,握在手心里感觉不出份量,一路无话,乖巧地跟在穆清瑶身边,只是那双灵活的大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满是新奇之色。
穆清瑶忍不住问她:“以前没进过宫么?”
“回伯娘的话,没有,连王府大门也没出过。”
“知道订亲是什么意思吗?”穆清瑶小声问。
“知道,祖母说过了。”小蓉怯怯地回道。
穆清瑶便从袖袋里拿了块点心给她:“吃吧,这里没人,别拘着,象平时在府里一样自在些就好。”
小蓉觉得这位伯娘很亲切随便,比起王府的亲伯娘婶婶来,好了不知多少倍。
两人正在御花园里散步,迎面就遇到穆将军带着小齐去见太后,穆清瑶指着小齐问小蓉:“瞧见没,那就是你将来的相公。”
小齐眼睛亮亮的,十一岁的小女孩子,因为自小环境所迫,所以早熟是很正常的,会对男女之事有些蒙胧感觉也是有的。
小齐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个子高,又面容俊秀,小蓉一见定是喜欢。
小齐似乎也看到了穆清瑶,原是要转弯去长廊的,却转过身朝穆清瑶走来。
穆将军叫也没叫得住他。
穆清瑶冷冷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少年。眼神清冷疏离。
小齐象以前一样,行了一礼:“小姐。”睃了她身边的小蓉一眼。
穆清瑶冷冷道:“不敢,言小世子身份贵重,本世子妃可不敢受你大礼。”
小齐抬眸看着她,眼神清湛中,带着一丝委屈。
穆清瑶正想转身走,小蓉却扯了扯她的衣裙,她莞尔一笑,将她推向前:“她就是小蓉,你以后要成亲的对象,将来的娘子,正好遇见了,就处处吧,宫里你也来过好几回了,比她熟悉,就带着她在宫里逛逛吧。”
看她肯好好跟自己说话,小齐的眼神软了软,又看向小蓉,眸中明显有厌烦之色。
穆清瑶就叹气,到底只是个孩子,再有成府,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还是将来要成为自己正妻的那个,还是掩不住内心的真实反应。
小齐一如从前那般,乖巧地过来牵了小蓉的手,还细心地问:“你多大了?”
“十一了。”小蓉羞得满脸通红,小手由小齐握着,低眉顺眼地跟着他走,问一句,答一句。
穆将军就指着她小小的背影道:“就是这个孩子么?看起来着实单薄了些,又不大气,不象是王府养出来的。”
穆清瑶道:“果亲王的庶孙女,爹是庶出的,娘是通房,生了她之后抬的姨娘,后来又死了,没娘的孩子,爹你想她能有多少教养啊,还是宗室规矩多,不然,更上不得台面。”
“这样的也好,至少老实,心肠不坏。”穆清瑶又补充道。
“是啊,心肠好才是最好的。只是,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是皇恩浩荡,怎么就选了果亲王府呢?果亲王一点势力也没有,于言小公子并无多大助力,这个女孩儿出身也不高,就算抬成公主,也还是太低了些,到底有点配不上小世子。”穆将军叹息道。
“看您说的,小齐还当过乞丐呢,出身又由不得自个选择,当初我不就是被北靖侯府瞧不来,说是商女出身么?最讨厌拿出身说事了。”穆清瑶道。
穆将军听她说起往事,心一沉,关切地看着她:“好孩子,当年是爹不好,爹没有坚持,由着你娘一个人做主,把你嫁进北靖侯府了,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爹,都过去了,现在您首要的是护好小婉才是正经,对了,娘非要带小婉去,其实就是想利用小婉联姻吧。”穆清瑶道。
“是啊,那北院大王原就是想与你娘联姻,他那儿子看上的也是你,可你不是嫁了么?你娘只好让小婉顶替。”穆将军无耐道,别看他在外头虎生虎气,豪迈疏朗,但一到了穆夫人面前,就象只绵羊,温顺得很,基本属于老婆奴系列,穆夫人说一他不说二。
“娘不就是想给她自个添助力么?若是如此,其实把小婉嫁给南楚皇室也不错啊,我瞧她与阿鸿就关系不错,阿鸿若是能当南楚皇帝,对娘也是个大助力啊,小婉对阿鸿也有些意思,若是他们两个能成,不管阿鸿当不当得成南楚皇帝,我都会用心疼小婉,将来年纪大些,搬去跟小婉一起住。姐妹两个也有个照应。”穆清瑶说道。
穆将军大喜,一拍大腿道:“是啊,爹怎么就没想到呢,其实大世子确实不错啊,一表人才,又聪明能干,我这就回去跟你娘商量去。”
穆清瑶笑道:“您急什么呀,先把小婉从家里接出来,送到王府再说,我总怕娘乱来,还是让她跟我住着,我也安心一些。”
穆将军点头,这时才想起要去找小齐回来,一起去见太后。
便急走两步,却没想到,小齐根本就没走远,而是靠在假山上,眼神幽幽地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穆将军也不知方才那些话是不是被他听了去,上前行礼道:“小世子,跟臣走吧,去见太后娘娘。”
小蓉则温顺地呆在小齐的身边。穆清瑶道:“一起吧,瞧他们两个方才还有说有笑呢,听太后的语气,这桩婚事是板上订钉了,小齐没爹没娘的,估计就在最近,皇上会把他们两个的亲事定下来,小蓉,以后你就是世子妃了呢。”
小齐听了,转头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幽黯。
穆清瑶懒得理他,拉起穆将军往前走:“来,爹,咱们两个再商量商量细节,看怎么才能说服娘。”
父女两在前头走,说得很投机,无人顾及身后的这队孩子,偶尔回跟小蓉说两句话,小蓉只会点头,小声应答。
突然,身后传来宫女的尖叫,穆清瑶猛然回头,就见小齐一脸惊惧地看着湖面:“她……她掉湖里去了。”
穆清瑶心一沉,果然看见湖南上有一处水花,毫不犹豫地跃下长廊。
“小姐——”小齐嘶心的喊声传来,穆清瑶无暇去听,冰冷的湖水刺得她牙齿打颤,还好,小蓉才落下,没有沉下去太多,很快就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扯起,然后,揽住她,一个纵身,跃出水面。
小蓉只是呛了几口水,但脚冰得浑身发紫,宫女忙过来将她抱起,急急地向慈宁宫跑去。
穆清瑶一身湿漉漉的,也冷得大颤,双眸却冷冷地瞪着小齐。
小齐的眼光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倔犟地与她对视,似乎在告诉她,他没有错。
穆清瑶拧头,转身就走,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孩子。
“不关我的事,只是个意外啊,为什么你问都不问,就怪我。”小齐在她身后大声道。
不是他才怪,宫女都看不出来,但她最清楚,小齐的武功进步很快,象小蓉这样瘦弱的女孩子,他根本只需稍用暗力,就能将她掀下湖。
第二天,果然传来小蓉高烧不退的消息。穆清瑶也受了风寒,窝在床上不肯起来,夜笑离亲自端了药来喂她,穆清瑶最怕喝中药,但她只要不喝,夜笑离就会亲自喝了,还口对口地灌她,所以,后来只要他送药来,她就捏着鼻子乖乖地灌下去。
小蓉一连病了好和天,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醒后,只要谁提她与小齐的婚事,她又开始犯病,或者尖叫。
果亲王只好上朝,推了这门亲事。
宗室里,再也没有人愿意将自家孙女嫁给小齐的,就算庶出的,也是自己血肉相连的,虽然也想拿闺女换富贵利益,但如果连亲都没成,就一命乌呼,再多的富贵,没命享受也是白搭。
赐婚小齐的事,一时就搁着了。
皇帝有些着急,不知再选谁家女儿才好。
那天小齐却亲自进宫向皇帝提出:“就穆将军的女儿好了,臣曾经见过她,无论相貌家世人品都是一等一的,臣心里喜欢,请皇上成全。”
皇上没想到,才十二岁的少年竟是这么急巴着的想要成亲,还不介意女方大几岁。
“……女大三抱金砖,言小世子倒是有眼光,穆将军的大女儿正是晋王世子妃,贤良又能干,小女儿定是有乃姐之风,难怪言小世子也喜欢。”贺相道。
皇上见贺相赞成,笑道:“成,反正是成亲,选个自个喜欢的,自然更好,朕允了。”
第一批香胰子出来后,因为太后和睿贵妃的推广作用,首先在宫中盛行,很快又在贵妃圈里风靡,销量很不错,穆清瑶正在红丰祥算帐,墨玉进来道:“世子妃,夫人来了。”
穆清瑶怔了怔,来得还真快,起身往外迎,就见穆夫人面若冰霜地进来,待看到女儿清冷的面容时,眼神又软了下来,“瑶儿,你气色不错。”
“托夫人的洪福,嫁进晋王府后,过得还算自在,没人嫌弃是商户女,相公待我也好。”
女儿话里的讽刺让穆夫人呆了呆,随即欣慰道:“你过得好娘自是欢喜的,这里建得也不错,比过去的庆丰祥还要大,还要齐全,以前是娘格局小,眼光浅,不知道你还会这些。”
“娘若知道我还会这些,是不是就不会逼我回大辽,不会骗我说阿离是我亲哥哥了呢?”穆清瑶到现在还不能原谅穆夫人,做父母的,拿儿女的幸福换家族的利益,这是她最瞧不上眼的。
“瑶儿,你这孩子对别人宽容得紧,为何对为娘就如此记恨呢?”穆夫人被她说得有点恼火。
“因为他们是别人,而你是我娘。”穆清瑶直视着穆夫人道。
穆夫人别开她的视线,无奈道:“娘也是有苦……”
“任何苦衷都不能成为你出卖我幸福的理由,就如同现在,也不是出卖小婉幸福的理由。”穆清瑶截口道。
穆夫人怒道:“你还敢提小婉,让她嫁给个十二岁的孩子,那是为她着想吗?她能幸福吗?”
穆清瑶眨巴着眼,很无辜:“我又没让小齐娶她,那孩子早就不听我的了。”
穆夫人一拍桌子:“你还跟我狡辩,贺初年最近跟你走得很近,这个鬼点子定然是你出的,他才会依着来。”
穆清瑶眼眉一挑道:“贺相连娘的话都不听,他凭什么听我的话?”
穆夫人顿时一滞,一时语结,半晌才道:“谁知道他哪根神筋搭错了,许是看你讨喜吧。”
穆清瑶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尽是怀疑之色,穆夫人别过眼去道:“你莫要扯开话题,现在是你妹妹的事,小婉听说要嫁给小齐,哭成了泪人儿,比我让她跟着回大辽还要排斥。”
穆清瑶道:“皇上可下旨了?”
穆夫人道:“尚无。”
“这好办,先把小婉的亲事定下来就是,她若定了亲,皇上也不好夺人之妻,毁人婚约。”穆清瑶说得轻描淡写。
“一时半伙的,娘到哪里找个人把她嫁了?不行,小婉不能再嫁到大锦,娘必须带她回大辽去。你不要的东西,娘都给小婉,到时候你别后悔就是。”穆夫人道。
“小婉也未必想要。”穆清瑶凉凉地来了一句。
穆夫人滞住,整个人都委顿下来,神情有些疲倦。
穆清瑶无奈地扯扯嘴角,劝道:“娘,何必太过执着,那个位置就那样重要么?”
穆夫人抬眼瞪她:“你问问阿离,他肯不肯放弃?”
穆清瑶怔了怔,穆夫人果然敏感,看出阿离的志向,笑道:“他是男儿,而且,他没有为自己的志向牺牲家人的幸福。”
穆夫人冷笑:“只要想往那个位子上爬,就没有不利用人的,更莫淡正直良善这些讥歪的东西,哪一个不是耍尽手段的?就算现在,你们难道就不是在利用小婉?”
穆清瑶叹了口气,她是在利用小婉,但至少是小婉喜欢的那种利用:“娘,说这些都没意思,你回家问问小婉,看她有没有心仪之人,您再掂量掂量,看她要嫁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对您有利,你或许也愿意呢?”
穆夫人冷笑:“她的那点子小心思你当我这个做娘的不知道,不就是言若鸿么?你费这么多心思,不就是为了帮助言若鸿夺嫡么?把你娘和妹妹都算计进去了,你还真能啊。”
穆清瑶红了红脸:“我这是一举两得,小婉她是喜欢阿鸿的。”
“阿鸿他又是不是愿意呢?你不是最讲公平正义的吗?你算来算去,却忽略了阿鸿的心思,只顾着自己的妹妹,公平吗?”穆夫人反问道。
穆清瑶还真没想这些,不由怔住,是啊,阿鸿会答应吗?只想着替他打败小齐,帮他夺位了,没有顾及他的感情,可是,他好象也什么特别中意的人吧,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成亲……
一时难住,而门从外面推开,穆清婉冲了进来,扑进她的怀里:“姐,还是你对我好,就知道你不会任由我嫁给小齐那白眼狼的。”
穆夫人瞪她:“你也矜持点吧,这么大的女儿家,疯疯颠颠没个正形。”
穆清婉瞪她:“比娘好,姐,你别担心,我会让阿鸿爱上我的,其实他对我很好,只是自己都没发现,他是入魔了,总念着小时候的情,人家早忘了,他还一直惦记着。”
穆清瑶愕然:“他心里有小青梅?”
穆清婉复杂地看着她:“姐不知道他的小青梅是谁么?”
穆清瑶瞪她:“我哪知道。对了,我让阿离去问他了,现在应该有消息了,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跟娘走?”
“当然是跟你走,娘哪一天突然把我打晕了,装马车里运到大辽了怎么办?”穆清婉看了穆夫人一眼道。
穆夫人脸一红:“你娘我就那么坏?”
“是比这个更坏。”两个女儿有同一致地说道。
让穆清瑶安心的是,言若鸿很爽快就答应了。
言家很快请了晋王妃上前提亲,几乎与小齐请的媒人同时到,穆家自然答应言若鸿,小齐的媒人回去后,小齐得知消息,很久没有说话。
然后他又进了宫,求见皇上。
在上书房里,贺相和秦太师几个都在,小齐跪在案前道:“……在穆府住时,无意见看过穆姐姐洗澡,原本是不懂儿女之情的,自那以后,就对穆姐姐念念不忘,又觉得自己毁了她清白,所以,才想着要娶她为妻,求皇上成全。”
皇上失望地看着他,淡淡地挥了挥手:“你起来吧,这个亲,不订也罢。”
小齐怔了怔,还待要问,皇上的眼神很凌厉地看了过来。
小齐最是会看眼色,立即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败了,默然地退了出来。
他走后,秦相皱眉道:“若果真如言小世子所说,还真的只能把穆家二小姐嫁给他了,到底是清白被污了啊。”
贺相冷冷道:“不过看了洗澡,哪里就算污了,何况他的话未必足信,这孩子心机深沉得很,也亏他想得出来,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悔去一个女子的清白名声。”
皇上感慨道:“幸亏贺相你提醒,并设下这条计,不然,朕怎么看得出,他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心狠手辣,阴森冷厉呢,现在才十二岁呢,真扶他上位,再过个几年,这小子就不是池中之物了,南楚的大局很难掌控。”
这个秦太师也赞成:“阿鸿那孩子至少是看着长大的,虽然清明能干,但品性却正,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比起刚才这小子,光明磊落多了,就算有看到人家女儿家洗澡,也会守礼,别过眼去,更不会当众说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果亲王家的那个孩子,可不就是他亲手推进湖里的么?你不愿娶,反对就是,竟然把人家无辜的女孩儿往死里整,你说心狠不心狠?”皇帝吐槽道。
秦太师原就赞成言若鸿承位,听了这话更加高兴:“原来贺相支持言小世子,其实设的一个计谋啊。如此就放心了。南楚是大锦南境重地,可不能有半点缺失啊,南越这些年越发强大起来,若没有南楚拦着,战祸又会起。”
事情还算圆满,穆清瑶高兴地拉着夜笑离道:“阿鸿的身子养得怎么样了?得跟他喝一杯,庆祝庆祝才好。”
夜笑离柔柔地看着她:“不请贺相么?若没有贺相相帮,这个计划是万万难成的。”
穆清瑶道:“那当然,肯定要请的。只是得阿鸿请客才是。”
夜笑离幽幽地说道:“你当他很开心么?”
穆清瑶怔住:“为什么不开心?终于打败了劲敌,可以回到南楚继承大统了。”
夜笑离捧起她的脸一顿搓揉:“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藏起来,或者,让阿鸿给你做个丑面具带着,谁看见你都觉得讨厌。”
穆清瑶正要掐他的腰,惊雷急急地过来禀道:“爷,小齐不见了。”
穆清瑶愕然:“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他带着亲信回南楚了,还命人偷走了鸿世子的玉玺。”
穆清瑶立即回过神来,上次小齐与言若鸿打睹,言若鸿定是将收藏玉玺的地点泄露了,这个小齐,应该早就算计好了的吧,走一步,看两步,现在,该是回去收集人马了。言若鸿就算得了皇帝的支持,想平稳继位很难,怕要费不少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