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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瑶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猛地扑到夜笑离前面,拦住:“公孙昊,杀他你先杀了我!”

公孙昊狠戾的双眸中滑过一丝心痛,怒吼:“穆清瑶,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只拿你当药引子,你还不明白吗?我待你不好,至少我是真小人,不是伪君子,而他呢?从头至尾都在骗你,他娶你,就是为了得到你的血,你还在维护他,你知道不知道,他掌握的慎刑司,抓了多少偷练天魔功的人,可全大锦,最先练天魔功的就是他,因为,只有天魔功才能续造筋骨,才能让他破败的身子恢复常态,但是,这种魔功有个巨大的后患,会损伤内腑

他为什么要在西山建药芦?那就是专门用来提练麒麟散的,外表装的比天使还纯真干净的晋王世子,其实就是个魔鬼,魔鬼。”

“就算他是伪君子又如何?我喜欢,我愿意,公孙昊,来吧,我还是那句话,想杀他,先杀我。”穆清瑶听完后,面无表情,冷静地看着公孙昊。

公孙昊目光一冷,举起箭,对准穆清瑶。

手一松,箭对激射过来。

穆清瑶的身子被夜笑离一拉,只听得噗哧一声,穆清瑶的心都快碎了,猛地抱住夜笑离。

夜笑也倒在她怀里,穆清瑶恸哭:“阿离,阿离,你别吓我。”

夜笑离却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

穆清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从来都没有如此心痛过,正要寻找插入他身体的箭头……

“夜世子,你再装,本相可就不客气了。”

穆清瑶愕然抬眸,就看见贺相一身儒袍,清雅地立在房中,而公孙昊则倒在倒地,背后,插着一枝羽箭,血流如汩。

呃,好象有哪里不对。

穆清瑶的目光缓缓移到夜笑离脸上,却见某人正眨巴着眼睛柔柔地看着她,一脸幸福:“娘子,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的。”

穆清瑶气得将他一扔,一脚踹去。

夜世子一个翻滚,躲开她这一脚,纵身跃起,向贺相一辑:“多谢相爷出手相救。”

贺相阴沉着脸,一掌向铁笼子劈去,手指粗的精钢打造的铁笼便被震散。

穆清瑶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贺相捉住,拉出铁笼:“瑶儿,跟我走。”

穆清瑶让公孙昊去李记买碗豆黄,就是向贺相求救,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来得很及时。

李记是贺相开的,这是个秘密,只有穆清瑶知道,而李记一天只卖十碗豌豆黄,超过便不卖,穆清瑶非让公孙昊深夜去买豌豆黄,常柜肯定会告知贺相。

贺相果然仅凭这点信息便知她被劫,并且在北靖侯府里。

公孙昊背后那一箭,定是贺相射的。

贺相的手掌,温厚有力,掌心中,有丝丝粗砺感,那是常年练武之人才会有的薄茧。

穆清瑶感觉一阵踏实和安心,明明从前是死对头,不知何时开始,她与贺相会而成了忘年交,贺相待她如晚女儿一般。

抬眸看着颀长而又清瘦的背影,穆清瑶突然想,若是贺相是自己的父亲,那该多好?

她才不管什么佞臣不佞臣,那是贺相的私生活,与她何干?

她被疼着宠着就行了

所以,当贺相冲口而出,叫她瑶儿时,她没有半点违和感,觉得再正常不过。

“相爷,相爷,请了我家娘了,自然不能少了本世子,等等我。”夜笑离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贺相头也没回,一掌向后击去,夜笑离身子一闪,避过,夸张道:“啊呀,相爷,您也不怕伤着本世子啊,小心阿瑶会伤心。”

穆清瑶回头也是一掌劈去。

夜笑离委屈得直跺脚:“不带这样的,娘子,我错了还不成么?不该吓你的,不该吓你的。”

见穆清瑶不象是装,夜笑离立即转了话头,指着地上的公孙昊道:“贺相,如何处置他?”

贺相这才停了步子,冷冷地看向地上的公孙昊。

严格说起来,公孙昊才是贺相的女婿。

还是贺相外孙的父亲。

但贺相却为了救穆清瑶,一箭射杀了公孙昊,他虽中箭,却并没有死,只是身受重伤,此时正赤红着眼睛盯着他们三个。

“为什么?”公孙昊不可置信地看着贺相问。

“你还敢问为什么?雪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你这畜牲害的,你还敢问本相为什么?”贺相冷冷地回道。

“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又岂非不是她害的?”公孙昊苦笑,俊秀的双眉因为痛苦而紧皱着。

贺相怔住,眼中滑过一丝愧意,长叹一口气道:“你们……是咎由自取,怨不的旁人,但是,你再伤阿瑶,本相岂能容你?”

“真正害雪落的正是她和夜笑离,难道你忘了是谁将雪落送进刑部大牢的么?你明明最疼雪落,不为她报仇也就罢了,却还要帮助她的死敌,为什么?”公孙昊不甘心地嘶声问道。

这个问题穆清瑶也想知道。

贺相就柔柔地看向穆清瑶,简单地吐出几个字:“我喜欢,我愿意,你管得着么?”

正是穆清瑶先前对公孙昊说的话。

公孙昊差点气厥,怒道:“你既然喜欢,疼她,为何当初你要教我天魔功,害我冷落她,害她在北靖侯府受苦三年,如今又来帮他,贺初年,你这个卑鄙反复,蛇鼠两端的小人,我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其实全是你害的,你的女儿,贺雪落也是你害的。”

他嘶声竭力地吼着,突然浑身暴发出强大的气势,猛地向贺相扑去。

贺相一掌推开穆清瑶,抬掌迎去,只听得“呯!”地一声,公孙昊的身子被震出老远,而贺相,身子则捂住胸口,摇晃了几下才站定,脸色苍白:“你……你竟然使用破魔功。”

公孙昊虚弱地扯出一抹冷笑:“怕了么?是你教我的。就算死,也不要让敌人好过。”

说着,他又强势坐起,双手抱圆,来了个起势,贺相大骇,对穆清瑶和夜笑离道:“快走,他要同归于尽。”

夜笑离脸色一沉,穆清瑶不懂天魔功,他是练习者,当然是懂的,此功练到第七层后,若遇强敌,可以将功力全都集聚在一点,将自己当成人肉炮弹,自解身体,与敌人同归于尽,威力巨大无比,武功再强之人,也难逃活命,看来公孙昊已有了必死的决心,而且,要拉他们一起死。

“快走啊,还愣着做什么?”公孙昊的脸色越来越红,清俊的面容也开始鼓胀起来,穆清瑶大骇:“贺相,一起走。”

她眼神急切又担心,小手扯着他的衣袖,眼巴巴的样子象急了年轻时出行,小小的雪落不舍地拖着他的手,想他带她一起走的模样。

贺相的眼睛一阵撞涩,哽声:“你走,为……我替你挡了挡,放心,他的武功是我教的,我知道怎么制他。”

说着,他将穆清瑶往夜笑离怀里一塞,将两人同时往外推:“走啊。”

“谁也走不了。”公孙昊边运功,边狞笑道。

他的身体越来越胀大,象只即将胀破的大气球,如果暴开,怕是整间屋子都要被夷为平地,何况屋里的几个*凡胎?

“是走不了,不过,谁说我要走了?”被贺相推至门口的夜笑离却突然身形一闪,一把银针向公孙昊激射。

“别,他百毒不浸了。”贺相出言制止。

公孙昊唇角的讥诮更深,双眸狠戾地瞪着夜笑离,不躲不闪,任由银针射向他。

“他是百毒不浸,可是,贺相,我这是第一百零一种毒,正好制他。”银针悄无声息的刺进公孙昊的身体。

穆清瑶就听见“嗤——”

很象轮胎破裂,泄气的声音。

公孙昊象只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整个人软塌塌地伏在地上,不可思义地看着夜笑离,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百毒不侵,你怎么可能……”

“都说了我这是第一百零一种毒,你只是百毒嘛,我还有自第一百零一,到一千,九百种毒来治你,你要不要都尝尝?”夜笑离漫不经心,很耐烦地向公孙昊解释着。

穆清瑶长舒一口气,顿时又怒了,瞪着夜笑离道:“你有毒治他,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害得贺相身受重伤!

“这种毒,只有在对方运用解体神功时,才有用,阿瑶,你莫要怪他。”贺相咳了两声,虚弱地靠墙站定。

穆清瑶忙过来扶住他:“你怎么样?阿离,快拿药来。”

贺相摆手:“他不一定有药,要不然,他自个早吃了。”

此时的夜笑离,也似乎到了强弩之末,靠着墙的身子缓缓滑下,坐定,开始运气疗伤。

院里杀声震天,贺相直接把城防营的人带来了,用的就是营救晋王世子妃的名头

皇帝也不好说什么,因为穆清瑶失踪,太后早就在宫里闹起来了。

屋里的几个人都在运功疗伤,公孙昊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穆清瑶缓缓向他走近,举起手中的小刀,猛然向他刺去。

原本闭着眼睛的公孙昊突然睁开眼,含笑看着她,眼里竟然还有一丝期待,他已经油尽灯枯之势,身体早就残破不堪,只是一口气吊着没死罢了。

穆清瑶突然觉得,杀了这样的他,一点意思也没有。

“阿瑶,我……真的很后悔,我真的很想,与你重新来过,咱们在一起……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公孙昊气弱游丝,眼睛却专注地凝视着穆清瑶。

“你有孩子,贺雪落替你生的,你可曾去见过那孩子?”穆清瑶问道。

公孙昊眼里滑过一丝温柔,却摇头:“见了又如何?我是戴罪之身,能养他么?”

“所以你由着他在东宫,由着太子拿他要胁你父亲?”穆清瑶怒道。

公孙昊淡淡一笑,吞了吴嘴角翻涌而出的血水,眼神悠长:“如果是你给我生的,我会拼尽全力要他回来,可是……”

穆清瑶气急,这种男人没救了,孩子何其无辜,他身为孩子的亲生父亲,竟然明知孩子下落,却置其于不顾,不闻不问,这还是人么?

“公孙昊,你确实该死。”穆清瑶缓缓起身,再也不愿意多看公孙昊一眼。

“阿瑶,替我……照顾好他,不要让他知道,他有个我这样的父亲,雪落那样的娘,好不好。”裙角却被抓住,公孙昊乞求地看着他,目中满是无奈与愧疚。

穆清瑶怔住,他这是临终托孤么?

“孩子在贺相府里,你可以放心了。”虽没有亲眼所见,但皇后迫于太后的压力,应该把孩子送回了贺相府。

“让他教出另一个贺雪落来么?阿瑶,你宽仁善良,答应我好不好,看在……看在我们有过夫妻名分的面上,帮我养他。”公孙昊死死地看着穆清瑶道。

穆清瑶就看向贺相,贺相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瑶儿,有你教那个孩子,是他的福气。”

贺相竟然也要她抚养贺雪落的孩子?

“答应他吧,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了。”贺相长叹一口气道。

穆清瑶只好对公孙昊点了点头。

公孙昊强吊着的那口气顿时松了,眼睛慢慢合上。

这个人,终于死了。

穆清瑶过去扶起贺相,缓缓朝外走去。

此时惊雷已经缓过神来,过去护在夜笑离身边。

夜笑离却骤然睁开眼:“娘子,你要去哪里?”

“浪迹天涯。”穆清瑶头也没回地说道。

夜笑离起身就要追,惊雷一个手刀将他劈晕,拎起他家主子搭在肩上,身子一闪,便离开了。

外头的撕杀终于停了。

贺相示意手下带着城坊营撤退。

两人才走到二院处,就见北靖侯急匆匆地回来,一见贺相和穆清瑶在一眼,眼神骤厉,冷冷道:“昊儿呢?”

贺相视他如无物,自顾自地往前走,北靖侯长剑一拦道:“贺初年,你竟然敢私闯我北靖侯府?”

贺相道:“快去见你儿子吧,兴许还能见着最后一面。”

北靖侯听得身子一晃,高大的身形象雄鹰一样掠起,向后院而去。

穆清瑶扶着贺相出了北靖侯府,回头看向这座自己曾经生活过三年的宅院,那块高大而漆黑的牌匾还挂在门头正中央,只是再也不有了往日的庄严与肃穆,有的只是潇肃与调零,心中一阵凄然,穆清瑶,你在天若有灵,可曾想见北靖侯府如今的下场?

贺相看出她心情凄然,拉了拉她的手道:“走吧,别看了。”

穆清瑶将他送上马车,贺相关切地看着她:“你不回晋王府?”

穆清瑶摇头,至少现在她还不想回去。

“那跟我回去吧。”

贺相殷殷地看着穆清瑶。

去贺相府?

怎么可能,贺夫人不拿刀戳死她才怪。

穆清瑶笑了笑:“您以为我又无家可归了么?我可是富婆,红丰祥的钱,置个庄子还不容易?随随便便的事。”

贺相笑了,知道她能干,赚了不少钱。

还是不舍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要不,住到我的别院去,那里谁也找不到。”

穆清瑶眼睛一亮:“好。”

自己若置宅子,肯定很快就会被夜笑离发现,他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住到贺相别院里去。

“相爷,你也练了天魔功?”坐在马车里,穆清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你是不是很讨厌练天魔功的人?”贺相半躺在马车里,微睁着眼道。

的确是,她现在还没有消化夜笑离也练天魔功的事实,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还有多少是情是瞒着她的。

“天魔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可憎,这是一门旷世绝学,当年天魔祖师创下功法时,分为两套,两套都不仅可以强身健体,增强内力,还都有修复筯骨的功效。只是,其中一套心法,必须保持童子之身,而且,要食用麒麟散补充体内缺失的男性物质,但此法有个好处,不会伤及内腑。

公孙昊,就是练得邪法。

而另一套,修练时,无需补弃体内缺失,也不用保持童男之身,但是,日积月累的修练下去,就会伤及内腑,就算夜笑离现在这样。”

贺相很耐心地向穆清瑶解说着,眼神殷切,似乎怕她误会夜笑离。

穆清瑶听了确实长舒一口气,她不希望自己爱过的男人会如公孙昊那般邪恶卑劣,否则,既便他再爱她,他们两个也难以再走下去,作为一个男人,可以不正直,可以邪性,但不能邪恶。

这是她的底线。

“那相爷你呢?练的是哪一套?当初您为何要教公孙昊练这种武功?”穆清瑶又问。

“是他自己选择的,公孙昊是个自私又怕吃苦的人,他既想武功精进,又不想有后患,至于伤害无辜的男童,他才不会考虑。”贺相回道。

却并没有回答穆清瑶问题的实质。

穆清瑶含笑看着他,贺相分明就在躲避。

“你是恨我娘的对吧,因为恨我娘,所以不想我嫁得好,所以故意教公孙昊天魔功,让他没法与我好好过日子……”穆清瑶垂了垂眸,指尖扯着衣角揉来捏去,幽幽道。

贺相身子一滞,唇边扯开一抹苦笑:“你恨我么?”

在北靖侯府的三年,并不是现在的穆清瑶经历过的,要恨,也是前身恨他吧。

“我只是不明白,你和我娘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惜让你最疼爱的雪落插足公孙昊与我的婚姻,你就没想过,如此放纵她,会让她身陷痛苦之中么?还是你觉得,你完全可以掌控一切?”穆清瑶的语气微微上扬,眼睛也直视着贺相。

贺雪落现在的地步,贺相有不可推御的责任。

贺相浑身一震,眼里滑过一丝愧色,眼眸下垂,似乎不愿意与穆清瑶对视。

“年轻轻狂,确实犯下不少错事,现在想改,想补救,有的为时已晚,有的……”贺相的声音很艰涩,他猛地抬眸,正视着穆清瑶的眼睛:“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讨厌么?只能说,她讨厌以前的贺相,而不是现在的,以前的贺相,嚣张狂肆,为所欲为,可自从贺雪落进了刑部大牢的,他象突然领悟,变了一个人,现在的他,虽然仍儒雅风流,却少了锐利与戾气,多了一分慈祥与宁和,仿佛一个历经磨练的浪子,终于厌倦了江湖与争斗,回到宁静的家中,想要平凡地生活下去。

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一枚慈祥可亲的帅大叔,散发着成熟与沉稳的魅力。

“我要是没有成亲,就嫁给你好了,相爷,您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贺相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发:“你这是对我的褒奖吗?”

“人家分明就对您心生爱慕。”穆清瑶也笑,气氛顿时轻松宁和起来。

“傻孩子,看男人,怎么能只看样貌,你当初看上公孙昊,就因为他长得好看么?”贺相亲昵地捏了捏穆清瑶的鼻子。

穆清瑶心一恸,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她亲眼看着他死,却没有半点难受的感觉,只是觉得闷闷的,因为,毕竟曾经爱他的不是自己,但是,方才的心明明就很痛,是她残留在自己身体里的意识吧

“我不知道,当初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他骑着大白花,风流潇洒,又玉树临风,呃,还真是一见钟情呢,对,就是只看中他的样貌了?”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如果真是只看中相貌,也不会苦苦隐忍守候三年吧,到底为什么当初的穆清瑶会不顾一切地要嫁给公孙昊,这一段记忆似乎有些缺失,留在她脑海里的,只有初见时的画面,再无其他。

但是,她对他的情有多深多浓,穆清瑶感同身受。

“夜笑离长也很好看,这一次你的眼光没问题。”贺相见她脸色凄然,忙转移话题。

“好看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一样的骗我。”穆清瑶闷闷地回道,到底还是有怨的,她不喜欢男人不坦诚。

“那就别回去了,就住在我这里,我养着你就是,等有个好的出现,我再把你风风光光嫁了。”贺相摸了摸她的后脑道。

“那我岂不是三嫁?人家还不拿唾沫水淹死我去?”穆清瑶想想就觉得好笑,心又暖暖的,贺相这样的长辈还真是对晚辈宠溺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有我在,谁敢说你半句闲话?本相割了他们的舌头。”贺相声音一冷道。

穆清瑶缩了缩脖子,贺雪落从小骄纵,就是贺相如此霸道的父爱给纵容出来的吧。

无奈摇头道:“您啊,太过宠爱子女啦,总也得有点原则吧,不会是非,怪不得雪落会是那样的性子。”

贺相脸一滞,眼里露出愧色来,幽幽地看着她道:“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你是不是会瞧不起我?”

穆清瑶大惊,故意的?

“您是故意骄纵雪落的?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当然是,却不是我想要的女儿,但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我再不想要,再不喜欢,我也要疼她,宠她,只是,我没有了想要好好赔养教育她的心思,只一味的满足她,放任她,她会变成什么样子,由着她的本性决定,阿瑶,我想问你,如果你是她,你也同样被我宠着长大,你会变成她那个样子么?你会不分是非黑白的抢人家的有妇之夫,心狠手辣耍阴谋么?”贺相直直地看着穆清瑶道。

穆清瑶愕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她是杀手,从小就被训练成铁石心肠,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但那不是她的本性,既便是在当杀手的时候,她也没有错杀过一个善良的好人,有时,有不可抗拒的命令,她又不想完成时,就宁愿自伤,顶多回去挨一顿打。

原来,人会变成什么样子,父母的教育有关系,但是,人的本性更能左右他的成长。

要不然,也不会有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了。

“所以,不能全怪我纵容了她,有的人,是经得起宠和娇纵的,有的人,有几分宠爱与娇纵就忘乎所以了。”贺相幽幽地说道。

确实有这个道理。

穆清瑶突然问道:“您不是真心想娶贺夫人的对吗?所以,雪落不是你期待的孩子,你并不想要她。”

她的话,似乎戳中了贺相的痛处,贺相脸色一白,眼里滑过一丝沉痛,穆清瑶立即明白,自己僭越了,那是贺相的私事,她无权过问的

“对不起,我冒犯了。”穆清瑶忙道。

贺相很快平静下来,苦笑地看着她道:“是的,她不是我期待的孩子,如果……如果……她是你,我这一生都会不一样。”

“是吗?你很期待有我这样的女儿么?”穆清瑶突然感觉心情一暖,象是有股温泉流进了干冷的心田,欢喜道。

“如果我有你这样一个女儿,我今生无憾了。”贺相双眸湛亮地看着穆清瑶。

“可惜,我不是贺雪落,也不是你的女儿啊,穆家老爹虽然固执又木纳,但我也一样很爱他,也以有他那样的父亲而自豪。”穆清瑶灿然笑道。

不能因为贺相是帅大叔,又会宠儿女,就不要穆将军了吧,穆将军了是个很称职的父亲,至少他没有教出如贺雪落这样的女儿来。

贺相眼神一滞,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唇角扯出一抹微笑,不再说话,闭目养神,穆清瑶知道他伤势重,也不好继续再打扰,一路无言。

马车在一间幽静的小院前停下,穆清瑶脚踏上青软的草地时,几乎立即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小小的院落建在半山腰中,前面是一条潺潺流淌着的小溪,水质清澈见底,绿树环绕着院落,大冬天的,这里却温暖适宜,有如初春之季,各色小花儿开遍了屋旁草地,空气清新的甜丝丝的,让人有种陶然欲醉之感。

“这里太美啦。”穆清瑶长开双臂,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大声道。

“你喜欢吗?”贺相似乎心情也很好,慈爱地看着她。

“喜欢,真的很喜欢,这个宅子,经起言若鸿家的宅院来,更宁静清幽,真是太好的去处了,我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她难得象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笑容纯真干净,贺相眼眶就湿了,一辈子?

看着她秀丽的容颜,那张与她酷似的脸又浮现在脑海里,当年,他带着她到这里时,她也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感叹,同样的话语。

可是后来呢?

她被身份所拘,她放不下她的事业……

“只要你愿意,我陪你住一辈子。”当年,他也是用这句话回答那个女人的。

穆清瑶愕然,兴奋地拉住贺相的手:“相爷,你对我真好,我真想叫你一声爹。”

贺相整个人一震,眼泪撞了上来:“就怕我没有资格。”

穆清瑶哈哈大笑,张开双臂在草地上旋转,这里的清宁与幽静让她暂时忘却了京城的烦忧,让她很放松,贺相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会当真,他是堂堂相爷,朝堂之上还有许多事要他处理,他怎么可能会一直陪着自己住在这深山里?

说要认爹的话,也是随口而出的。

贺相得不到她的回答,眼神黯了黯,看她如此开心,便由着她玩,自己盘腿坐了下来,运气疗伤。

山间一住就是几日,院里有粮食蔬菜,穆清瑶还来了兴致,拿起鱼叉去溪水中叉鱼

贺相的身体似乎复原得很快,第三天时,就跟着她一起下水捉鱼。

别看穆清瑶手法很快,但捉鱼时,却傻呼呼的,见到鱼儿游过,总不忍心下手,人家悠闲自在的玩耍着,她却要叉了它来吃……

所以,她手中的叉子,总是叉在离鱼儿半寸不到的地方,让鱼儿溜走后,又哇哇乱叫着,一阵可惜。

贺相见了就觉得好笑,手指一弹,小小的石子击中一条大鱼,鱼儿身子立即翻白,浮了上来。

穆清瑶懊丧道:“为什么我就叉不到呢?”

贺相柔柔地看着她,这孩子真的与雪落不同,明明一身强悍的杀人功夫,却有颗极为柔软的心,也不知她当年为何会要学杀人。杀人时,下手狠厉,毫不留情,对小小的鱼儿却下不去手,还真是让人无奈。

“我做鱼给你吃好不好?告诉你哦,我的厨艺是一流的哦。”穆清瑶欢快地拎起鱼跳上岸。

这三天,这孩子就在山野里瞎转,饭菜都是贺相亲手做的,贺相也有一手好厨艺,而且,给她做饭,让贺相似乎回到了曾经,那时候,他还是干净秀雅的少年,为了心爱的女子,可以不顾一切。

眼前的女子也是他心爱,疼到了骨子里去的,只是,由她娘亲变成了她,因为疼她宠她,所以变着法儿想做好吃的给她。

当年如此,现在更是如此,只是心境不同了,当年被爱情烧得没有了理智,现在则满满都是柔柔的父亲,巴不得把自己的命都奉献给女儿才好,只要她开心。

“好啊,还没有吃过瑶儿做的饭呢。”贺相的心,被幸福填得满满的,真的想与她一起生活下去,就在这宁静的小山坳里。

可是,她还年轻,她还有丈夫事业,她的人生会更精彩炫丽,不该和他这个老头子一起老死深山。

穆清瑶进去做饭了,贺相悠然地坐在屋前的吊椅里。

突然,他清秀的眉皱了皱,眼里滑过一丝婉惜,来得真快,才三天,就要结束这段美好的时光了么?

“贺初年,你要不要脸,拐了人家女儿躲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穆夫人跳下马,冷厉地看着贺相。

果然是她,只有她知道这个地方。

“二十年了,重回此地,殷紫茹,你非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么?你对这里就没有半点印象?”贺相悠悠地摇着吊椅,并没有被殷紫茹的气势打扰。

穆夫人眼神痛苦地闭了闭,冷冷道:“如果不是为了瑶儿,我这一辈子也不想踏进此地半步。”

贺相眼神一滞,仍悠悠道:“这个吊椅,你还记得么?当年你非要,我便上山去采竹,还被蛇咬了一口,那时你哭成了泪人儿,紫茹,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么?”

穆夫人冷冷地看着他道:“贺初年,你没有资格跟我提过往,过往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痛苦的回忆。”

“你是恨我的对吗?”贺相自椅子上下来,骤然逼近穆夫人,眼神灼然如喷着火一样:“你有什么资格恨我?当年到底是谁的错?”

穆夫人正要说话,穆清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相爷,你要红烧还是清蒸?或者我煮鱼汤给你喝?”

穆夫人顿时一滞,眼圈儿泛红

穆清瑶的话,她当年也说过,也是这般欢喜地问他,是要红烧还是清蒸……

怎么可能会忘记?又怎么可能忘得了?

那是年少单纯的日子,也是她过得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那时的贺初年,漂亮的象朵云彩,又干净得象快水晶,宠她疼她到了骨子里,她以前不知道,清高孤傲的他也会有这么暖心体贴的一面,和他住在这里的期间,她常常纠结,要不要放弃一切,与他平平淡淡的在这里过下去,相伴到老。

“娘,你怎么来了?”见贺相迟迟没有回答,围着围裙的穆清瑶从屋里出来,愕然地问穆夫人。

“瑶儿,别任性了,跟娘回去。”穆夫人的思绪很快被拉回现实,皱眉道。

“我才不要回去。”穆清瑶任性的扭过身,又往屋里去。

穆夫人一个箭步上来,就要抓她。

贺相手一拦道:“为什么要逼孩子?她高兴就好,想通自然会回去的。”

“贺初年,我教我的孩子,关你什么事?你走开,不然我要告你个拐带少女之罪。”穆夫人大声吼道。

拐带少女,穆清瑶差点喷笑,穆夫人有时犯起浑来,还真会浑说,自己是未成年少女么?

“娘,您别跟贺相吵了,是我心情不好,不想回晋王府。”穆清瑶闷闷道。

“当初死活要嫁的是你,如今又说走就走,你当婚姻是儿戏么?”穆夫人恼火道。

“娘,婚姻总会有磕磕碰碰嘛,你当初不是非不让我嫁么?怎么现在又来劝我了?”穆清瑶顶嘴道。

“当初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说过夜笑离的身体不好,有病,是你自己不听啊,你听不进去,还怨死了我,现在知道我当初的苦衷了吧,明白娘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阻止你嫁他了吧,就是怕你受到现在这种伤害,你个没良心的,把你娘的心意当驴肝肺了。”穆夫人气急,更加口不择言了。

当初穆夫人确实一再地阻止穆清瑶嫁给夜笑离,用的也是夜笑离身体太弱的借口。

如今想来,穆夫人应该早就看出夜笑离的疾患,更怀疑他的动机,所以不愿意她嫁给夜笑离。

“那你为什么不明说?你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呀。”穆清瑶恼道。

“我怎么告诉你?你是遇到了夜笑离,才从被公孙昊的伤害中走出来的,娘对你不好,娘忽视了你,利用了你,那时候娘也很矛盾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能开心一点,才能减少对你的伤害,所以才用了那么个鳖脚的法子,说你与他是兄妹,也是为了……”

“也是为了让我死心对吗?”贺相轻嗤道:“你就是为了让我相信,瑶儿是晋王的女儿,你与晋王有染,让我彻底死心,彻底恨你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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