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20;47分,文昌路大酒楼四楼被爆炸波及的这对夫妻,在消防员英勇的救助下终于脱困。
宁月澜离开钢板后面狭小空间的那一刻,看到眼前的一切彻底崩溃了。
她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方墨是在用生命最后的时间在镌刻什么叫做所谓的爱意。
“其实四楼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生塌方,他如果呼救,几个小时之前就有机会得救的。”
“但是这里暗火一直没灭,烟云缭绕,他大概是害怕被困在狭小空间的你,没法被人发现,所以才没有呼救。”
“如果没有那个水管给钢板和浴室内的狭小空间降温,您大概也坚持不到现在了。”
几个消防员将宁月澜营救出来之后,都是脸色复杂的开口解释。
他们起初并不清楚四楼爆炸这个房间的人员伤亡,甚至都没弄清楚这个房间中是否有人居住。
如果当时被钢筋刺穿胸口的方墨呼救,大概率是有机会得救的。
但他当时那个情况本就是强弩之末,估计开口说话都难。
如果真的有消防员带走方墨,救援人员是否能够发现钢板后面的宁月澜可就两说了。
方墨大概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一直咬着牙没有呼救,而是用自己的方式,给了宁月澜活下去的机会。
他死在这里,用水管帮助钢板后面的空间降温。
消防员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好奇他临死之前的行为,到时候钢板后面的宁月澜势必会得救。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标性建筑物!”
“这……”
几个消防员面面相觑,就连见多识广的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道消瘦人影的行径。
不过青年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却是一瞬间伟岸了起来。
这得有多爱啊!
尤其是一众消防员,看到那钢板上的字样都走不动路了。
没错,他居然还在钢板上用鲜血写了字,宁月澜听到的沙沙声就是这么来的。
【老婆,你胃不好,以后要少喝酒,如果不我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早晨起来不能不吃饭了,你给我的黑卡我只用了一次,里面还有,唔,好多好多钱,你的嫁妆我没动】
【对不起啊老婆,我好像要食言了】
【没办法陪你过未来余生其他的春夏秋冬了,对不起】
【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一定很累吧,是我让你以身试险,以后大概率不会了……】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我活不下来,那你就让刘尚华帮你办一个新的身份,逃去国外吧,那个对我动手的家伙肯定知道我的一切,我不希望你再为我涉险了】
【也不知道看到这段话的时候,你会不会哭,别哭啊,千万别哭啊,我可是king啊!】
【king of dragon】
【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和你结婚之后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希望能在你洗漱之后抱着软绵绵的你睡觉,喜欢看你因为我乱放东西娇嗔的模样,喜欢看你为我担心嗔怒的容颜,喜欢你撒娇时主动索吻的呆萌】
【喜欢你穿着漂亮衣服故意想要吸引我注意的娇憨,你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故意和我拥抱,让我身上沾满属于你的味道,我也很喜欢,很喜欢】
【啊……有点语无伦次了,好不甘心啊,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同你讲】
【但是……没力气了,((\/--)\/】
也不知道这哥们是真的心大还是幽默,竟然还在最后画上了一个颜文字。
宁月澜得救之后,整个人都十分虚弱,但她依旧死死地扒着那门沿,愣是不让几个消防员将自己带走,她想去触碰方墨的身体,却又希望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依旧还活在自己身边,依旧还能看到他的音容笑貌。
如果这一接触,基本就相当于是给方墨判了死刑,她不敢动他的身体。
宁月澜目光满是泪水死死地盯着那块钢板,旁边已经没有呼吸的身影。
此刻,整个房间中的沉默声震耳欲聋。
所有看到钢板上字样的人都沉默了,宁月澜即便是双腿都因为在狭小封闭的环境中待了太长时间,导致整个人小腿一直在打颤,饶是如此,她都咬紧牙关。
用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拽着门沿,不让自己被消防员带走。
几个消防员也没有用劲儿拽走宁月澜。
再让她看最后一眼吧!
那个青年胸口被刺穿,一般情况下,正常人肺部被刺穿也就只有最后三十分钟的生还机会。
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没有任何生机了。
他这是把最后一丝生还的机会留给了宁月澜。
一个胸口都被钢板刺穿的人竟然还能挤出力气把水管插进钢板。
他那时候,得有多疼啊!?
饶是如此,方墨竟然还时不时敲击钢板回应自己,就为了安抚自己,生怕她宁月澜害怕。
他……
啊啊啊啊啊!
想到这里,宁月澜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老公,老公……”
下一刻,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视线天旋地转,就一头朝着地上栽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消防员的人群中闪电般钻了出来,一把将宁月澜拉住。
殷断武眼眶也是红红的,他自己在晕倒之后被医院护士短暂十分钟抢救,便是醒了过来。
殷断武没有休息的打算,赶走护士抢了一剂吗啡肌肉注射提神止痛。
强行逼着自己清醒之后,立刻第一时间朝着文昌大酒店赶了过来。
下一刻,殷断武低头看了一眼身躯脆弱随时一阵风吹过都能摔倒的宁月澜,女人落泪无声。
他眼底更是涌现出一抹强烈的愤怒和滔天恨意。
是谁!?
究竟是谁要害方墨?
看到自家侄子尸体的那一刻,殷断武只觉得吗啡都没法压制他的情绪,心脏又是再度剧痛了起来。
殷断武咬牙切齿,林助理……别让我找到你!
熟悉殷断武的人如果在场,肯定能够从他那震怒的视线中感受到一股浓郁压迫。
殷断武此刻的眼神恨意宛如要实质化,看谁的目光都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躲在暗处吞吐着蛇信子。
全场任何人和他对视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此刻这里安静的让人心颤。
无数看到方墨留下绝笔的遗书,都只觉得心中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般,嗓子眼堵堵的,闷不出气。
“宁小姐,在那种环境中待了那么长时间,你得赶紧去医院。”
闻言,宁月澜面如金纸,苍白着红唇抿着嘴视线茫然的盯着方墨背影。
一眼万年,就像是要把青年的样貌牢牢刻在脑海中一样。
“他不在了,我一个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绝望写满了整张精致俏脸。
阳天赐也是及时赶到,跟在殷断武的身后目眦欲裂的盯着爆炸现场,其实如果只是殷断武本人找他,他绝不会出马。
但是听到事情跟方墨有关,阳天赐这才没坐住,连忙离开了华医堂跟着殷断武来到了这文昌路大酒店。
四楼的这间房间内周围全是碎石,每个角落都是一片焦黑。
阳天赐佝偻的背影在看到方墨遗言的那一刻,都是被夫妻二人这犹如悬崖边绽放的鲜花般绚烂爱情所动容,沧桑的眼眶中也是有着复杂之色跳跃。
“阳神医……”
殷断武神色复杂地冲着阳天赐看了一眼。
山羊胡顿时心领神会,他也被场面触动,不过殷断武催促之下,连忙第一时间上前去检查方墨的情况。
纵使阳天赐心中基本已经一眼扫过去便是有了定夺。
他清楚大概率方墨是去世了。
但显然在场这些人似乎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殷断武还目光呆滞地呢喃了两句;
“阳神医,拜托您了,我侄子不可以死,他才二十四岁,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
“他上有老下有小,他是家中的独子,他父母还指着他给二人养老呢,他妻子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您一定要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
“拜托您了,阳神医,拜托您了。”
阳天赐闻言,苦涩一笑。
自己是神医,不是神仙。
他没有回应,抿着唇握住了方墨的手腕,紧接着拿出一根红绳缠绕在方墨的袖口,又是轻轻捻起绳子。
片刻之后,阳天赐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回天乏力。
如果一个小时之前,自己站在这里,或许方墨还有得救的可能。
见到阳天赐摇头,殷断武牙齿紧咬嘴唇,直接将嘴巴都咬破了;
“阳神医,我这一辈子没有求过人……”
阳天赐脸色难看;
“殷总,不是这样的,这孩子已经去世了,他,您就别折腾他了。”
“我并不是不想救,而是没能力救,说句难听话,现在不要说是求人,除非求的是大罗金仙,不然都没人能够把方墨从阎王的手里抢回来。”
“他不是性命垂危,半只脚迈进了鬼门关,他是已经被阎王爷判了死刑。”
闻言,殷断武咬着嘴唇,脑海中突然有个疯狂的念头闪过。
阳天赐没用了,方墨已经死透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是我不允许。
这孩子还有光明的未来,我不允许他死,我依旧有办法!
想到这里,殷断武眼神来回变了变,道;
“我不会让他死的,我绝对不会让他死的。”
扑通——
就在这时,被殷断武扶住的宁月澜突然一屁股摔倒在地。
殷断武吓了一跳;
“宁小姐?”
“她在着火的房间中吸入了太多的浊气,这种时候不能再耽搁了,时间长了对她身体也不好,还是先送去医院吧。”
阳天赐一步上前,对宁月澜简单的诊断了一番。
得出结论之后,便是招呼上了几个赶来的急救人员将宁月澜带走。
在场这些救护人员,没人不认识阳天赐这位华医堂第一神医。
既然他都给方墨判定了死刑,基本也就说明这年轻人的确是没救了。
他们来了之后也有些束手无策,没看他尸体上的鲜血都干涸了吗?
人估计早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断气了。
回天乏力,大罗金仙也难救啊!
宁月澜虚弱的躺在担架上,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目光只是痛苦地盯着被刺穿胸口的那具尸体。
眼泪从眼睛的左侧划过右侧面颊滴落在急救床上,让人看了心疼。
阳天赐叹了口气,拍了拍殷断武;
“节哀。”
闻言,殷断武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几个消防员也清楚殷断武大概是跟死者有关的亲属,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现在搜救也结束了,尸体总不能一直挂在这里,一名消防员上前两步。
“先生,麻烦您回头通知一下这年轻人的其他家属吧,这个年轻人的尸体,我们要送去医院太平间了,三天之内来领取尸体给孩子火化,争取早点入土为安吧。”
“起火原因我们还在调查中,具体情况调查清楚会通知你们。”
闻言,殷断武眼皮子再度跳了跳。
紧接着,便是有人纷纷离场。
消防员,医护人员离开了房间之后,这里只剩了殷断武自己一个人,方墨的尸体也被消防员带走了,他们要移交给医院的太平间。
殷断武盯着那写着方墨遗书的钢板沉默半晌,眼中有一抹挣扎涌现。
啪嗒——
声音传来,他突然点燃了一根香烟。
一个人站在了这间房间中开始吞云吐雾,很快殷断武脚下的烟头便是一根接一根。
他不停的抽着烟,感受着烟丝在指尖燃烧,喉咙中蔓延到肺部全是浓烈的焦油和尼古丁,却依旧并不能缓解任何自己的心痛。
某一刻,殷断武突然捏碎香烟,眼底疯狂弥漫开来,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低声呢喃回荡在整个四楼空荡荡的房间中。
“我儿子,没死。”
话罢,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电话那头过了良久才接通。
“k?”
殷断武闷闷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似乎是有些惊讶。
“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我们两个组织之间的关系应该不算是朋友吧?你是来给我拜早年的吗?”
殷断武沉默良久,那么骄傲的人拳头攥紧,眉宇紧缩。
显然也并不是很喜欢电话另一头的家伙。
仅仅只是听到声音,就排斥的厌恶不已。
只不过殷断武依旧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压制胸中翻涌的情绪。
“我想请血衣门帮一个忙,没有酬劳,但是条件随便开。”
“只要血衣门肯帮忙,我老k愿意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