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听了唐氏的话,心里确实不好受。
一边是打小就跟在自己身边却无辜受到牵连的孙女,一边是闯祸后直接离开的小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确实难过,但事情已经如此,她也无可奈何,只能许诺日后一定会给沈瑛颜挑一个好婆家。
此话一出,唐氏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面如寒霜,语气不屑地直视着沈老夫人。
“老太太这话说得可笑,沈家什么依仗都没有了,那什么给我的颜儿挑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夫家?
难道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伯爵府、侯爵府能十里红妆明媒正娶我的颜儿,颜儿嫁过去就是当家太太,什么心都不用操?
老太太既然如此偏心,那就别怪我说话难听;
天色已晚,媳妇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省得到时候再让姑太太说我痴心妄想。”
‘ 痴心妄想 ’ 四个字让唐氏说得咬牙切齿,沈老夫人听得不自觉的眉头跳了跳,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是唐氏完全不在乎沈老夫人的感受,转身径直离开了沈老夫人的院子。
沈家的分家不过是都城里一桩小事,地瓜的推广让百姓们顿时就沸腾了,这么完美的农作物简直是每一个农户之家梦寐以求的。
林承瑞看着皇榜旁边给不识字的百姓们解释的工部和户部的官吏,总算是松了口气,林家庄子上的作物总算是能保住了。
原本南方的粮价上涨迅速,北方的粮商派人四处收取粮食,刚要发个大财,结果就听到了这个令他们崩溃的消息。
现在的天气炎热,雨水充足,光是野菜、野果、野味和去年的粗粮存货足够让普通的农户之家撑到地瓜收获;
这不,前几日还在上涨的北方粮价,瞬间就下降了一成,也只是一成,因为有些粮食铺子有当朝官员入股,甚至就是他们让自家签了死契的下人开的。
大朝开始,皇帝才兴致勃勃地和众臣分享了他的喜悦,就有人出来打岔,说什么大荒之年,粮价上涨没有什么不对的,灾难之际,各种物价的提高,有利于百姓继续努力,人民继续加油,心往一处使,很快就会渡过的,何必那么着急的推广新粮种来打压粮价呢。
这话就差直接直截了当的开口说:
别耽误老子发国难财,真晦气!
皇帝被此话雷得外焦里嫩,后悔当日没有跟武将学些浑话怼回去,林承瑞刚要抬腿,早就有一个人直接从队伍里走出来和说话的官员对上,林承瑞一看来人,立刻把腿缩了回去,有此人在谁都不能破坏新粮种的推广。
“那依照吕大人的话来说,就算是你家去自家的粮食铺买粮食,也得走高价喽?
脑子是个好东西,麻烦你出门的时候带上,省得让人说你们鸿胪寺都是一群只会享乐的酒囊饭袋。”
说话的人正是现任督察院右副都御史苏一鸣,作为程宾季的大徒弟,主打的就是一个遵守师从,遇事说怼就怼,管你是谁。
而被怼的人正是鸿胪寺少卿吕儒,他出身豪门望族,一生中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年少时的挑灯夜读和入仕后需要早起的早朝,哦,撑死踢蹴鞠被人晃倒也勉强能算一个。
吕儒一看到苏一鸣站出来,立刻就闭嘴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呸!
谁不知道当年程宾季当御史的时候外号 ‘ 疯狗 ’ ,只要让他闻到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他就咬死了不放手;
苏一鸣作为程宾季的大徒弟,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加上外表俊朗,从入仕的时候就被人起了一个外号——风流倜傥苏蛮子。
苏一鸣就站在他的位置上,身后是督察院一群能舌战群儒、浑话一箩筐就等着往外倒的御史们,还是让朝中想要反对的大臣心里打了鼓。
谁不知道督察院的御史们抱团,惹了一个就是惹了一群,这群疯子疯起来都敢和武将打群架,怕了怕了,溜了溜了。
皇帝高高的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安静如鸡的群臣,继续说了下去。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无论如何,百姓为重,天下为重,而今国家遇此危难之际,当思虑历朝历代灭国之患,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朕已经决定了,征调各处粮行的粮食作为第一批赈灾的钱粮,无比安抚住百姓,确保军营的消耗,平衡局面,保家卫国。
诸位爱卿,朕不喜欢有人在这个时候唱反调,更不喜欢有人在国家危难之际却依旧想着大发国难财。。。”
皇帝的眼神幽深,牢牢的记住了他在说话的时候交头接耳,各种小动作的官员;
若非如今国家危难,新上来的官员不能尽快接手,皇帝非要大开杀戒不可;
眼下,事情的推广还没有完成,还需要这些人的出手,暂时还动不了他们,也只能作罢。
皇帝正在朝堂之上各种部署,一道声音由远及近,高声而来,直到距离金銮殿门口的时候,百官才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具体内容。
“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报皇上,八百里加急,杭州傅仁将军带领的三万大军,被倭寇鸩杀一万人,傅将军带着残余兵力回守沿海,暂不出兵;
十日前,倭寇偷袭驻军周围的村长百姓,屠村放火,傅将军坚守不住,如今已经带兵回到了距离海边最近的尖山附近。
请皇上尽快派人支援!”
传令兵换马不换人,一路颠簸,十日就从杭州赶回了都城,早就累的虚弱不堪,一说完话,当场就嘴角流血,晕倒在众人面前。
皇帝原本还在为太子提供的新粮种而沾沾自喜,下一秒就被人一嗓子吼回了现实,立刻就让太医上前救治,说什么都要把人直接救活。
再次召集六部和内阁后,皇帝直接宣布散朝。
走在人群当众的林承瑞回望着殿里的金灿灿们,神色莫名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