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借着酒劲怒骂皇帝的消息在宫中传开,原本被皇帝勒令给赵贵妃守孝三年的二皇子也不干了,直接将自己府中的装扮撤去,依旧过着自己富贵闲人的日子,纵情声色,左拥右抱。
不能轻易处罚储君的皇帝,顿时就找到了突破口,二皇子的母亲是当年甄贵太妃的洗脚婢,若不是生下二皇子,又有太上皇看着,皇帝无法反抗,只好捏着鼻子将她封为四妃中最末等的贤妃;
等到太上皇去了以后,贤妃便在自己的宫中潜心礼佛,再不踏出佛堂,二皇子也因为早早的就被排除在继位的可能里,虽然连个郡王都没有被封,但也不耽误他早早的就开始享受生活。
如今没有任何权力的二皇子居然敢反抗自己,公然无视自己让他给赵贵妃守孝三年的口谕,心中只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
当即下旨召二皇子进宫。
“贱婢之子,注定上不得台面;
连君父的口谕都敢阳奉阴违,朕看你是活够了,孙知英的下场你也想要试一试吗?!”
被太子指着鼻子骂了一顿的皇帝,只觉得心中不畅快,储君不能为自己的爱妾难过,自己顾及朝中大臣和梁家、霍家的势力不能太过放肆,这个贱婢之子,自己就不信还能有那么多人管他。
二皇子听了父皇大骂自己的话,整个人愣在当场,跪在地上连求情都忘了。
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到了地上。
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哭自己的母妃,也哭自己,母子俩一般命苦,只是如今竟然连个面子情都不肯给了。
“父皇,儿臣是男子,没脸没皮惯了,你怎么羞辱儿臣都可以!
可是母妃,就算当年她的出身不好,可是,她也伺候了您三十多年,您凭什么这么骂她,她都是当了祖母的人了,您让外人如何看她,她又如何自处啊?!”
二皇子孙知渠倔强地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梗着脖子,让皇帝觉得他是在目无尊长,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窜到了头顶,将手旁的茶盏直接砸到他的头上,孙知渠的脸上血水混杂着茶水,让人看了只觉得骇人。
“来人!
将这等目无君父、欺君罔上的逆子拖出去!
吊在宫门口,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看,咱们大夏的二皇子是如何放肆的。”
“是。”
“好啊,那也让天下人看一看,他们的皇帝是如何被人迷昏了头,让自己的儿子在生母还在的时候,却要给他的爱妃守母孝的!
昏君!昏君!”
“拖出去!五十鞭子,一下都不许少!”
皇帝被气得面皮通红,手指着二皇子不住地颤抖,一旁的太监担心他被气出个好歹来,连忙让人去请太医。
四月份的天气,还没有那么暖和,孙知渠被脱得只剩下亵衣,吊着抽了五十鞭子后,只觉得眼皮沉重。
贤妃何草儿听说了这件事后,急忙从佛堂里出来,急匆匆地赶到宫门口,看着已经快要昏迷的二皇子,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儿啊——”
“母妃?”
孙知渠恍惚间听到自己母妃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了,结果强撑着睁开眼睛后,看着身前哭成泪人的母妃,立刻强打精神开口。
“母妃,你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儿子已经惹怒了父皇,您万万不能再触怒龙颜了。”
“儿啊,都是母妃的错,都是母妃的错。”
何草儿这辈子从来都没有选择;
被卖给甄家当奴婢是因为家里的母亲生了弟弟没有钱办满月酒席;
被硬塞给皇帝是因为甄贵太妃要在皇帝身边安插自己的亲信,以便让甄贵太妃可以更好的掌控后宫;
被允许生下儿子也是因为皇帝想要让太上皇不那么排斥他继续当皇帝,以母子俩的平安来向皇帝示弱。
而今她的儿子因为自己尚在,不肯给皇帝低头,答应皇帝的要求,她终于可以自己做出选择了。
这位在后宫当了几十年透明人的贤妃娘娘,第一次自己做了决定。
“儿啊,母妃不会让你为难的,你等着,母妃这就去向你父皇求情。一定能放你出来。”
她将自己身上唯一一根儿子送的紫檀木簪子摘下塞到儿子的怀中,穿着礼佛的浅灰色常服,从儿子的身边一步一叩首,每走一步,嘴里便认罪一句。
“罪妃何氏教子无方,唯愿子债母偿,求皇上开恩。”
“母妃,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的错,您快回宫吧,求您了,您回宫好不好?
回宫啊,母妃——”
二皇子在身后看着这一切,痛苦地哀嚎着,贤妃依旧充耳不闻。
贤妃的话从宫门口一路到御书房外,传遍了每一个路过的人的耳朵里,然后随着他们的嘴又传到其他地方给更多的人听。
皇后病重在床,听到消息的时候,立刻让人去告知太后和太子,让她们去御书房劝一劝皇帝。
贤妃的膝盖和手掌已经破了,额头也已经有了青紫和血迹,秦无用看到以后,连忙禀报给皇帝。
“皇上,太后娘娘快到了,太子殿下也随侍在侧;贤妃娘娘更是从宫门口一步一叩首,眼瞅着到御书房门口了。”
“哼,去告诉贤妃,媚儿年纪轻轻地就走了,朕不过是让二皇子替朕送一送,她儿子就诸多不满,阳奉阴违,可见素日里是没有将朕放在眼里的,让她回去吧,朕今日不会见她。”
“那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呢?”
“让她们也回去,太后年事已高,还是好好修养吧。”
看着皇帝铁了心非要如此,秦无用只好如是转告,贤妃此时已经磕到距离御书房不到两百步了,听了秦无用的话,一头碰死在不远处的水缸上。
太后和太子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忙叫太医,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贤妃被挪回西北角的昭贤宫寝宫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二皇子被人抬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母妃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不过几个时辰,人就已经凉了。
看着贤妃额头上的伤痕,二皇子压抑不住地委屈和痛苦,终于如洪水般泄闸而出。
“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