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远伯府里,前一秒何思源还在欣喜自己的长子出生,因着大雨连绵洗三是办不成了,便打算等雨停了,要好好办个满月宴;
下一秒就见到了从济南府庄子上逃命出来的管事,浑身泥水臭烘烘的跪在自己面前说今年的收成没了,而且他母亲给他留下来的心腹尽数折在了大水之中。
惊闻噩耗的何思源咳嗽不止,靠在椅子上思考着事情的蹊跷,下面跪着的管事见状,只好继续哭诉。
“伯爷,您不知道,上次来赈灾的那个姓霍的就和侯大起了冲突,当时那个姓霍的就说让侯大自己小心着点,别哪天自掘坟墓就不好了。
当时侯大没有说什么,可这才过了几个月啊,黄河就又决堤了,还偏偏是离着咱们府上庄子最近的那一截,实在是不由得让人不起疑啊。”
何思源握着手帕的那只手逐渐握紧,眼神也逐渐冰冷起来,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平静,但是跪在地上的管事却清楚的感觉到何思源的不悦和怒气,心中窃喜,果然有用。
何思源沉浸在思索中,没有看到管事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还在想着如何报复回去,顺便挽回自己的损失,毕竟恒远伯府在他父亲那一辈,都城里的产业已经变卖的差不多了,济南府的是他好不容易保住的母亲的嫁妆。
后院里的沈意瑶还在得意洋洋的骄傲着,不就是生儿子嘛,能有多难,虽然生的时候挺疼的,但是自己第一胎就是儿子,可比那些先生女儿的有福气多了。
正得意着呢,屋子外面的一道雷劈了下来,吓得刚出生的孩子哇哇大哭,沈意瑶捂着耳朵冲着身边的丫头大喊。
“抱出去,抱出去,吵死了!!!”
“是,奶娘快把小爷抱到隔壁去哄一哄。”
一场秋雨一场寒,丁百安穿着已经湿透了的官服四处安置灾民,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么多的人一时间无法安置到位,偏上天降水灾,说什么都不肯停,秋风萧瑟,上了年纪的老人、年幼的孩子都冻病了,济南府的草药不够用、大夫不够用,赶紧将周边县衙州府求救;
原本以为能稍微缓解一下,结果根本来不及,大水淹了无数的低洼处,丁百安只能将百姓一再的往山上的高处迁移;
可惜,人的速度哪里有涨水的速度快啊,一顿饭的功夫,连人带东西就都被水卷走了,丁百安带头将人迁上山,一转头没能跟上的百姓尽数折在水里了。
漫山遍野都是大水波涛汹涌,回荡着百姓们哭喊救命的声音。
待到大水退去,只留下了满目疮痍的县城村庄和被泡发过头的尸体。
丁百安为官多年,原本以为自己能再进一步,如今看着大水过后的惨样,只能祈祷派来赈灾的官员能像霍熠嘉一样讲理,而不是将罪责一味的推到自己的身上。
霍熠嘉此刻也后悔得不行,他原本的打算是趁着秋冬季节水位下降,直接将恒远伯府的沃田给淹了,让想要贪赈灾款的恒远伯府付出代价,这才趁着侯大派人去毁坏河堤的时候,助推了一把,想要趁机让恒远伯府自吞苦果;
而今,天降大雨,直接将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霍熠嘉只能在心中念佛,尽力争取自己去济南府做些实事,尽量挽回一些损失,以免铸成大错。
临敬殿里,文武百官陆陆续续的都进宫了,霍熠嘉身为户部侍郎,自然清楚的知道国库里的存粮和种子究竟能撑多久,若是这雨再下下去,只怕就要动用军粮了。
看着一旁正在计算地势的工部同僚,霍熠嘉拿着手里的数据冲着林承瑞使了使眼色,林承瑞则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太子一直盯着霍熠嘉,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动作,干脆直接点名二人。
“时晏、平康,你们二人可有什么救灾的办法?”
“呃。。。”
突然被点名的二人迅速从人群中走出跪倒在地,林承瑞看着霍熠嘉攥得发白的手,稳了稳心神,然后开口。
“殿下,若说有什么上好的办法,微臣不敢言;但若是想法,微臣倒是有点。”
“说,少废话。”
“是;
微臣想,如今秋风萧瑟,天气转凉,既然大雨一时半刻停不了,不如先派些小船将草药、油布等送进去,只好先控制着病死、冻死的人数,以防疫病的发生;
再多派些水军过去,以防倭寇偷袭,往年每次发生天灾的时候,倭寇到达的速度回特地控制在朝廷赈灾粮和赈灾款抵达的当日或者第二日;
至于其他的收粮、捐款,其他大人想必早有对策微臣便不多言了,这些是微臣的愚见,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说了自己的想法,顺便再拉一波好感,倒是让在场的大臣心里对林承瑞没有那么讨厌了;
毕竟,赈灾之法先说的人总是占优势的;
太子听了以后,总算是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立马挥手让人叫武将进宫,也让底下的人没有那么提心吊胆的了。
总算是有一样被采纳了。
林承瑞原本以为自己提出这个观点后就可以回到队伍里隐身了,没想到太子下一秒又开口说了一句。
“时晏,说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你敢不敢去济南府赈灾?”
这话一出口,林承瑞还没说话呢,内阁的迟非晚便主动站出来了,老头头发胡子都白了,颤颤巍巍的跪下,林承瑞生怕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殿下,不可啊;
文忠侯为人虽然可靠,但始终年纪尚小,又没有什么经验,只会纸上谈兵,若是出了岔子,杀了他事小,若是因此造成百姓暴动,危及国本,可如何是好啊?”
林承瑞甚少和迟非晚打交道,主要是这老头乃是太子师傅,除了教授太子和听皇帝召见外,甚少出府和人交流,林承瑞一时摸不清这老头究竟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太子却明白迟非晚对自己的提醒,沉默许久后,便让百官散了,只留下老头一个,单独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