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慢慢的往村里走去,阿祥汇报昨晚守在山下的人退了上来,他们已经封死了山脚下的路口,开始搭设帐篷,河里的木船也被他们凿沉了,今天上午安排人试探性的冲了一次,被拦了回来,他们里面混杂了许多高手。
“山脚下不好守,就让给他们,让他们以为已经将我们困死在山上,但是上山的这条路得给我守好了,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得拿命来填。”何畴伍认真嘱咐。
“是,老板。”阿祥听的很仔细。
“还有山前这个悬崖,人虽然上不来,但来的不一定都是人。”木道人突然插了一句。
何畴伍冲木道人竖起大拇指,这货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
“还有,如果他们从山背后绕到山顶,从上往下攻,虽然也是悬崖,但下总比上要好办一些。”木道人又补充了一句。
“山前顾好,山后不用管,就算他们能从后面上到山顶,我也不怕。”顺着木道人的话,何畴伍叮嘱了一句。
阿祥躬身应下,退下去重新布置,何畴伍瞅了一眼木道人,觉得有些奇怪,这两天他怎么这么淡定?一点悲壮的气氛都没有,背个包东瞧西瞧,倒像是来旅游的。
“老木,我们现在被困在了山上,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何畴伍实在是看不惯木道人悠闲的样子。
“多年的朋友,我还不了解你?从你没有坚决让阿祥把我扔下车,我就知道此行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凶险,被你困在那个小房子里,都快把我给憋死了,这趟,就当是跟你出来散散心。”木道人满脸的不在乎。
“万一你估计错了呢?比如现在,除了死守,我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的小祖宗,你没开玩笑吧?”见何畴伍脸色凝重,木道人突然有些紧张。
何畴伍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木道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跑了两步才想起山脚下已被封死,就这一条路,能往哪里逃啊。他讪讪的停下脚步,转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何畴伍,说了句小木还没成年,你可得千万要有办法啊。
“老木,这世上有很多阳谋是无解的,比如汉武帝的推恩令,这次也是一样,光明正大的刨了全族的祖坟,如果当缩头乌龟,我最看重的家族立刻会与我划清界限,属下们也会认为我好欺负、没有血性。所以,明知道是他们设的陷阱,我也不得不一头扎进来,不过一条命而已,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与其龟缩在蓉城,慢慢的等着众叛亲离,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去死。只是没想到,老木你这么重感情,非要跟过来陪我一起死,这次,算我对不住你,来世,有机会再好好补偿。”
木道人的心里在呐喊,谁愿意跟你一起往陷阱里跳啊!谁愿意跟你一起去死啊!你他娘的在世上无牵无挂,拍拍屁股潇洒的投胎去了,老子还有小木要照顾啊,老子还等着他结婚生子孝敬我呢!
“老木,你是不是后悔了?”看木道人没吭声,脸色变了又变,何畴伍问了一句。
“没有,怎么会呢,承蒙你照顾了这么多年,能跟你一同赴死也算是缘分。”木道人勉强挤出个笑脸,矢口否认。开玩笑,这小子说话从来都不靠谱,万一他有机会绝地求生呢,什么时候都不能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村口,何畴伍没再说话,阿九和木道人都是第一次来,见何畴伍已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四下打量起来,欣赏起这个村落的景致。
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这个贫穷的小山村显得格外的原始,家家户户全是土墙茅屋顶,窗户是纸糊的,木板做门,家里人多的,有个三五来间,家里人少的,像何畴伍这种,就只有两间,屋前平整一小块场地,算是院坝。几百年前就是这样,几百年后依然如此,漏风漏雨了,修修补补,垮了塌了,全村齐动员,再重起几间一模一样的。
何畴伍本打算全部推掉起几十栋别墅,被村长拦住,老人说这里交通不便,修得再好也不会有人愿意回来住,何必花这个冤枉钱,还不如保持现状,时刻提醒族人,这几百年来,家族经历了什么样的日子,免得将来日子越过越好,纨绔子弟也越来越多。何畴伍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将来家族里要出了废物,直接往这里一扔,改造改造,二十年过去,已经有好几个倒霉鬼在这里哭爹喊娘,吼着要重新做人了。
五口棺材停在何畴伍家的院坝里,棺材是守杰带过来的,里面装着守墓人,何畴伍的手伸向棺材盖,就这样一具接一具的抚摸过去,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他是极为尊重生命的人(当然,自己和仇人的命除外),最近几个月,却接连损失了七位下属。上次,他参加完被迫自杀的那两位的葬礼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足足待了两天,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妇人之仁吧。
问阿九要过香烛纸钱,一个人蹲在那里,掏出打火机先点燃香烛插好,再一张一张的烧纸,待最后一张都烧成灰烬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点燃一根抽了起来,抽完后站起身跺跺脚说饿了,让阿九准备开饭。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只有何畴伍家亮着灯,借着点点星光,可以看到村子里偶尔有人影闪过。
右边是卧室,左边既是厨房,也是餐厅,还兼了客厅的功能。一张简易的木桌,四条长凳,就是这间屋子的全部家具,当然灶台不算。进屋后木道人有些动容,说那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何畴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说比这更艰难的他都经历过,至少在这里他不缺少自由。
木道人没听懂,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何畴伍招呼他俩落座,说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粒米未进,已经饿得不行了,木道人一看,桌上四凉八热,还开了两瓶红酒,果然这家伙是半点苦头都不肯吃的。
吃完饭,何畴伍强行将阿九赶去休息,木道人也想溜出去,被何畴伍堵在了门口,指着木道人的鼻子说你昨晚鼾声震天,陪我出去转转。
出门后,李剑不知从哪个角落悄无声息的钻了出来,跟在他俩身后,何畴伍先是慢慢的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也不管木道人愿不愿意听,指着模样差不多的房子说着某一处是某一家的,偶尔走到某个地方,勾起回忆后,还说一两件儿时的趣事。
逛完村子,何畴伍又拉着木道人来到悬崖边,这时候,在离悬崖大概十米的位置,每隔五十米架起了一个简易的井字架,上面绑着一个巨大的探照灯。阿祥带着守杰来回巡视,看到何畴伍,就快走几步,迎了上来。
“路上今晚是谁在守?”何畴伍问了一句。
“守正。”
何畴伍想了想,转过头对李剑说:“我这里用不上,让他们三个去轮流把守,把守正替换下来。”
李剑朝黑夜里比了几个手势,就见三条影子从不同位置往山下扑去,阿祥看后赞了一句专业,不知道是在说他们的身手,还是他们选择的防御点。
“小锐今天来信,今天上午开始,三家工厂已经加班加点在赶制棺木,最多二十天,就可以全部做好。”阿祥禀告道。
“不错,这么短的时间,难为他能找到那么多柏木,告诉阿九,嘉奖。”何畴伍夸了一句。
阿祥正想替自己儿子推辞,木道人突然插了一句:“不是没办法跟外面联系上么?阿祥是怎么收到消息的?你又骗我?”
“看看你的手机,有没有信号?”
木道人还真的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看,又举过头顶仰起头看了下,确认没信号后才疑惑的问道:“那阿祥怎么知道外面的事情?”
“几百年以前用什么传递信息?”借着星光,何畴伍看着木道人那张充满求知欲的老脸。
“几百年以前?驿站啊!不对,现在哪来的驿站,信鸽?难道是信鸽?你居然用信鸽?”木道人有些难以置信。
“也就这几天能用,等他们反应过来,信鸽就会变成烤乳鸽。”何畴伍目视前方,河对岸的山峰若隐若现。
“老板,这里风大,您先回去休息吧。”知道何畴伍一夜没合眼,阿祥劝道。
“告诉小锐,现在仓库空虚,要提高警惕,必要的时候,仓库里的藏品可以不要,但地下室一定要给我守住,绝对不能让里面的东西出来祸害人间。”刚才提到小锐,何畴伍又嘱咐了一句。
“是,老板。”事关重大,阿祥一脸的郑重。
一个月,这次来只带了一个月的物资,何畴伍在心里盘算,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时可以下刀,选择围而不攻的话,自己还真得想办法突围。想了几种突围的办法,又评估了一下伤亡,何畴伍否决掉这个念头,如果让属下用鲜血为自己趟一条活路,何畴伍觉得还不如立刻自尽,说不定他们用自己的尸体还能保全住性命。
把头转向东边,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后面,是蓉城的位置,也不知道叶梦楼现在怎么样了,何畴伍在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