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业见过家主后,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回家后有好几天时间,脑海中都还一直浮现出当时见面的场景,他对自己的应对很满意,但又对那种莫名的心慌感到沮丧,觉得自己的内心还不够强大。
不过祖父是睿智的,他既然让自己去体会,肯定有他的道理,没发现只能是有些地方被自己疏忽了,没关系,一遍一遍的回忆,总会找到的。
昨天有了新的差事下来,叶梦楼和何畴伍正式交给自己对付,大管家亲自打的电话,说族长很看好自己,给了两块很好的磨刀石,让自己好好表现,不要让族长失望。
一个异类,一个商人,长孙业不知族长为何如临大敌,当初让那个死鬼杜志勇找人去试探的时候,长孙业就有些不以为然,家族里高手如云,随便派几个过去,就把人带回来了。
就算后来杜志勇一脚踢到铁板上,甚至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长孙业也不放在心上,都是些凡夫俗子,在他眼里跟小孩打架差不了多少。
异类要活捉,商人要让他生不如死。想到这里长孙业皱起眉头,他自信能让他俩悄无声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活捉?听说铁家的后起之秀都办不到,长孙业实在是没有太大的信心,至于那个商人,长孙业认为怎么揉捏都是顺手的事。
慢慢来吧,族长给了五年的期限,长孙家最擅长的是计谋,如果强行拿下,估计自己的能力在族长心中会大打折扣。
千里之外的何畴伍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鄙视,他坐在公寓的书房里,看着跪在面前的阿庆和阿宣面无表情,阿九站在一旁,纵使伺候了二十多年,他也猜不透何畴伍此刻的心情。
“几天前阿九就跟我讲了,说你俩打算自立门户,这是好事,钱够不够?”见二人进来就跪在那里不吭声,最后还是何畴伍先开口。
二人干脆把头杵在地上,整整齐齐的,就像提前商量过一样。
“这是干什么?都起来坐下,好久没见了,陪我好好说会话。”何畴伍突然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丝笑意。
二人既不动,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屁股朝天的姿势。
“阿九你看看,果然是要自立门户的人,我的话都不听了。”何畴伍伸出两根指头,阿九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一支烟上去。
“我俩不敢,不是这样的。”说话的是阿庆,抬头有些慌乱的解释,阿宣的身体也是一抖。
“那是要我扶?”何畴伍把烟叼在嘴上,阿九急忙拿着火机凑过去。
二人急忙摇头,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下衣服后老老实实站好,阿九冷眼旁观,他俩越是恭敬,阿九越觉得他俩虚伪。
“坐吧,我身体不好,头抬久了,脖子受不了。”何畴伍指指对面的沙发。
二人半个屁股落座,阿宣关切的说道:“少爷要保重身体。”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俩都说说吧,将来打算做什么?”
“还是干我们的老本行,酿酒。”阿宣实话实说,阿庆悄悄看了他一眼。
“哦,我的酒厂,是被你俩买走了吧?”何畴伍的表情丝毫都不意外。
“是。”回话的还是阿宣,阿庆见状在一旁有些着急。
“钱都用来收购,手头可还宽裕?”
“找了两家银行,答应借款给我们。”没等阿宣开口,阿庆抢先回答。
“借钱是要还的,还有利息,出来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现金流,阿九,给他们。”何畴伍笑笑。
阿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银行卡,一人面前放了一张。二人看向何畴伍,有些不解。
“这是你们买酒厂的钱,现在还给你们,酒厂就当是我送给你们创业的贺礼。”何畴伍示意他们收好。
“少爷。”阿宣扑通一声跪下,阿庆见状,也只好跟着跪下。
“这是干嘛?你俩和阿祉一样,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跟子侄辈差不多,现在大了要出去闯闯,我还能不给一点盘缠?”何畴伍让阿九把他俩拉起来。
阿九过去把二人扶起坐下,阿庆神色有些复杂,阿宣已是泣不成声。
“就这样吧,本来想留你俩吃顿饭,喝几杯酒庆祝一下,可惜还要出去见个朋友,就不留你俩了,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吧。阿九,替我送送他们。”
“是,少爷。”听何畴伍这么说,二人起身齐齐鞠了一躬,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见二人快到门口,何畴伍突然出声叫住。
二人和阿九都转过身,看向何畴伍。
“既然自立门户,以后就不要叫我少爷了,还是叫我何先生吧。”何畴伍冲二人温和的笑笑。
听到这话,阿庆的神色愈加复杂,阿宣更是当场呆住。
“走吧,让少爷休息会。”稍等片刻后,阿九催促道。
“是,何先生。”说话的是阿庆。
“是——”终究那句何先生,阿宣还是没能说出口。
送完二人回来,阿九依然有些愤愤不平,何畴伍见状笑着说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看不开。”
“少爷,没有您,就没有他俩的今天,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什么玩意儿!”很少见阿九有这种失态的时候。
“不要这样说,人各有志,当年救他俩是顺手的事,算不得什么,再说这些年他俩在外奔波,也是有些功劳的。阿祉他们问起来,替他俩说些好话,免得他们去找他俩的麻烦。”何畴伍认真吩咐。
见何畴伍说得郑重,阿九也只好应下,随后提醒何畴伍该出发了。
“走吧,让李看换辆车开,就你跟着去。”何畴伍起身,阿九在后面替他披上大衣,盆地的冬天是渗进骨子里的冷。
两个小时候,一辆奥迪A6出现在城南的分山湖边,何畴伍下车上了一条小木船,船夫把船桨往岸上一撑,小船就轻巧的朝湖中滑去。
“动作这么熟练,看来平时没少锻炼。”何畴伍坐在固定牢靠的小竹椅上,笑着说道。
船夫也笑笑,没有接话,待小船驶入湖心,才放下船桨,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从脚边的收纳箱里拿出两瓶红酒,取下木塞后递给何畴伍。
“不错。”何畴伍咕咚灌了一口,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句。
船夫见状送了口气,笑着说喜欢就好,明天就安排人送一批过去。
“最近生意怎么样?”何畴伍用手指撩了撩冰凉的湖水。
“房地产市场就这样,起起伏伏,行情好的时候多赚点,行情不好的时候少亏点。”船夫笑着回答,看似随意,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有一丝丝拘谨。
“最近我把赚钱的产业全都卖了,手头上有一大笔现金,需要钱你就跟阿九说,银行的钱少借点,借了是要还的。”何畴伍劝了一句。
“暂时不需要,公司的现金流还不错。倒是您要多注意身体,听九叔说您现在还是不喜欢运动,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船夫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担忧。
“什么叫不喜欢运动?我是不喜欢流汗,我估计要是动起来,可能死的会更快一点。”何畴伍说完后笑笑,又灌了一大口。
“我比您大十六岁,说句不敬的话,您可不能走到我前面去了。”
“阿九也有这个担忧,不过他不敢说出来,你是没见他那个身体,大我三十岁的人,还经常想着要来扶我一把。”
岸上的阿九耳朵有些发烫,他用手摸了摸,又有些无奈的放下。
见何畴伍不以为然,船夫不再坚持,有些话,说多了就有些讨人嫌。
“前段时间那么大场面,您到底是得罪谁了?”船夫沉吟了一下,有些小心的问道。
“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是个老熟人,不但是熟人,还是朋友、亲戚。只是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认出来。”何畴伍靠在椅子上,眼神从船夫旁边掠过,看向守在岸边的阿九。
“亲戚啊,难怪,越是亲近的人,下手越狠。”船夫感叹了一句。
“不错,都有这觉悟了。”何畴伍收回目光赞了一句,继续说道:“看来你这些年也经历不少事,我这个亲戚是一点旧情都不会念的,做事果决、狠毒,苦心经营多年,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实力有多恐怖。所以,今天过后,直到我跟他之间的事了结,我俩就不要再见面了,你回去后,立刻斩断和我之间所有的联系。”何畴伍说的很慢,不过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
“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船夫有些错愕,没想到何畴伍会这样要求。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你现在万众瞩目,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他们只要稍微做点小动作,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何畴伍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严肃。
船夫见状,只好点头应下,何畴伍虽然不拘小节,可看透世情的能力,船夫还没见过有比他更厉害的。
见船夫答应,何畴伍的脸上又浮起了笑模样,他递了张纸条给船夫,说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里面的东西是给他准备的,如果有一天生意做不下去,那里的东西足够他后半辈子养老。
船夫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去揣好,他知道何畴伍的脾气,如果不要,何畴伍会十分生气。
二人又聊了一会,直到夜幕降临,船才重新靠岸,随着何畴伍下船,从水里面冒出两个蛙人,何畴伍笑着对船夫说现在你明白了吧,船夫起身微微鞠躬,说回去后立刻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