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终于有了回复,只有三个字:不方便。
不方便可以解读出好几种不同的意思,不管怎么样,何畴伍还是有一些遗憾,他一直对花家的印象不错,想找个机会结交。不过,人生就是这样,哪能事事如愿。
同样不如愿的还有叶梦楼,查了好几天,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叶梦楼坐在漆黑的书房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自从那天何畴伍走后,叶梦楼的脑海中一直浮现出往日与师父相处的场景,从磕头拜师到遇袭后醒来,越想,叶梦楼觉得师父的形象越模糊。
回一趟巴州吧!叶梦楼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然后怎么也挥之不去。
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危险,叶梦楼特意驱车去后场,在小楼的书房里跟何畴伍沟通,吓得何畴伍手中的红酒都洒了出来。
“信息量好大,让我消化一下。”何畴伍苦笑一声,干掉杯中的红酒。
叶梦楼点点头,安静的坐在对面。
“给我个理由,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想跑这一趟。”过了一会,何畴伍问道。
“祖宅还在,回去看看。”叶梦楼的回答很简短。
“听说由于某些原因,当年你家的祖宅一直都没有没收?”何畴伍一点就通。
“对。”
“有密室?”
“对。”
“你觉得东西还在?”何畴伍有些不信。
“内子死前告诉我,儿子不知道密室的存在。”
“那就走一趟,需不需要我陪?”明知不可能俩人都离开蓉城,何畴伍还是问了一句。
“不用,你去了,是个累赘。”叶梦楼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何畴伍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多余问这一句,自取其辱。
“我安排两个人在你身边,到时候也有个照应。”恼怒过后,何畴伍还是得细心谋划。
叶梦楼没吭声,他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
见他默许,何畴伍继续说道:“巴州在蓉城东北方向,按我的习惯来,放个烟雾弹,一辆向南,一辆向北,其他的你比我有经验,我只强调一点,命比什么都重要,活着回来。”
“啰嗦。”叶梦楼轻声嘀咕一句。
“嫌我啰嗦也要讲,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我就带队杀向巴州,日子,不过了!”何畴伍面带微笑,语气无比坚定。
说走就走,当夜两辆车驶出后场,一辆由李看开着向北,副驾驶坐着李剑,后座坐着一位神似叶梦楼的人;一辆由李连开着向南,副驾驶坐着李营,后座还是坐着一位神似叶梦楼的人。夜幕下,仓库四周有好几人掏出了手机。
叶梦楼哪辆车都没有上,他带着李梦和李回,钻进一辆农场送货的卡车离开仓库,然后在绕城外下车,借着夜色的掩护,箭一样的向北方窜去。
巴州在盆地西北,距蓉城四百多公里,饶是三人有着变态级的身手,也无法在天亮前赶到巴州,好在盆地北部山高树密,快要天亮的时候,三人找到一个山洞,停下来休息。
叶梦楼不用吃饭,喝酒就行,李梦和李回都带有干粮,三人倒也方便,白天轮流放哨,待夜幕降临后,三人继续出发,终于在后半夜赶到叶梦楼的故乡。
上次出现在这里,还是妻子去世的时候,一晃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叶梦楼站在大门前,伸出手却久久的悬在空中,似乎不敢去碰触摇摇欲坠的门扇。这,大概就是近乡情怯吧!
终归是要进去的,何畴伍缓缓推门,吱呀的声音似乎在诉说对游子晚归的不满。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杂草和破败的窗棂,只有高大的屋檐在无声的诉说着曾经的荣耀。
月夜夜归人!叶梦楼在心底叹了一句,随后跨过门槛朝里走去。
尽管过去几十年,叶梦楼还是闭上眼就能找到书房的位置,他看着门上挂着的铜锁,叹口气后伸出手去摸了摸,这把锁的主人,现在躺在天福寺公墓,再也没办法来打来了!
手指一用力,铜锁就被拧开,叶梦楼取下铜锁,冲二人点点头,轻轻推门进去。李回看了李梦一眼,膝盖一弯,腿一蹬就上了屋顶,李梦关上门,转过身在门口站定,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除了蜘蛛网和灰尘,书架和书桌上都是空空荡荡,看着书桌后那把老式的椅子,叶梦楼有些晃神,似乎看到父亲正坐在上面,考校自己的功课。
“父亲,梦楼回来了!”叶梦楼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
等把椅子擦得干干净净,何畴伍把手帕叠好捏在手上,轻轻的坐在椅子上,那把古老的椅子发出沉闷的响声,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叶梦楼拍拍扶手,轻轻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向屋顶的房梁,突然他的身体猛地弹了起来,双手同时伸出,按向房梁的两个地方,随后轻飘飘的落回到椅子上,似乎从来都没有动过。
墙角的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叶梦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的祖父期望后人都是文武全才,所以在建造这间密室时设了这么一个机关,身体柔弱者,不配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
没有走那段摇摇欲坠的木楼梯,叶梦楼轻轻一跃就到了底部。以现在的体质,他已不需要灯光,环顾一圈后,一丝微笑爬上嘴角,不错,东西都在。
四周都是到顶的架子,中间的地上摆了几个包铜皮的大箱子,架子上摆着的全是书籍,连个古董都没有,书香门第么,大约都是这副德行。
叶梦楼按向某处,洞口缓缓关闭,他挑了个墙角,从第一格第一本书翻起,粗略的翻了一下后又小心的放回原处,抽出第二本继续翻阅。
偌大的宅院里,三人就这么静悄悄的待在里面,叶梦楼在一本一本的翻书,李梦站在门口入老僧入定,李回最是悠闲,坐在屋顶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只有偶尔抽动一下的耳朵,才暴露出他丝毫没落下自己的任务。
伴随着公鸡打鸣,天边已经开始发白,朦朦胧胧的,李回终于看清了这座宅院的全貌,散落在这片缓坡上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院子,好在叶梦楼家位于最高处,李回改成趴的姿势后,无人能发现。
等到天色大亮,有两处院子冒出了浓烟,估计是在做早饭,看来现在只有这两户人家还留守在这里,其余的也像叶梦楼家一样,搬到了交通更便利的地方。
密室里还是漆黑一片,不过叶梦楼反而觉得舒适一些,再加上现在又是冬天,除了没有红酒,叶梦楼觉得这里比何畴伍送给自己的别墅要安逸得多。
看了看进度,翻了还不到十分之一,叶梦楼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脑袋后继续埋在这些故纸堆里。
李梦从背包掏出干粮嚼了起来,顺手将一个小巧的强弩也拿出放在身旁,吃东西时右手还握住匕首,临走时少爷再三嘱咐命最重要,李梦从来都不怀疑少爷的话,所以从钻进货车的那刻起,他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开玩笑,儿子还没见过自己呢!
“师兄,听说这趟回去,少爷让你回家看儿子?”李回趴着有些无聊,轻声问道。
“嗯,干嘛?”
“回去后,去看看我爹,自从我娘去世,发现这老头有点抑郁。”
“好。”
“鼓励一下他,争取在我回去的时候给我找个后妈。”
“这话你自己说,我怕被他拿笤帚赶出去。”
“以前悄悄爬我家果树的胆子哪里去了?”
“我那时候是在练轻功,别污蔑我。”
“师兄!”
“嗯?”
“有人来了。”
“哦,啊?多少?”李梦立刻绷紧全身,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出去的豹子。
“我数数,一——就一个,还是个老头。没事了,老头拐弯了。”李回嘴角挂着一丝坏笑。
“欠揍。”李梦松弛下来,笑骂了一句。
地上师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地下叶梦楼在认真的一本接一本的翻书,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管快或者是慢,夜幕都悄悄的再次降临。
李回和李梦不再说话,李梦依旧如老僧入定,李回的耳朵还是时不时的抖动两下,快到午夜的时候,屋顶上传来李回的声音:“师兄!”
“嗯?”
“有人来了。”
“多少?”
“我数数,一、二、三、四、五——太多了,数不清。”
“你守上面,我守下面。”
“好,要是他们打洞怎么办?”李回又挂着一丝坏笑。
“那就交给叶先生去对付。”
“师兄!”
“你说。”
“保重!”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