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8年1月16日,大雪,无风。
许招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同躺在身旁的男人道:“一月16号了,风平浪静的。”
裴策换了个姿势,依旧困顿的眯着眼,手臂随意搭在小美人的腰上,嘴里搭话道:“对方可能听到消息改时间行动了。”
许招忧心忡忡的点点头,毫不轻松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裴策不否认,“他们之前想置你于死地夺走你的王阶卡牌,现在想让你把时间重置到季胤川活着的那刻,两相比较一下,后者还算不错,你不会出事,就是需要重新再认识我一下。”
“那…五年前你在哪?”许招问道,他觉得裴策说的有道理,不免未雨绸缪起来。
裴策回忆了下,说的十分详细,甚至精确到了几点几分他会在哪里,正在干什么,连一年前的今天的此时此刻在哪里吃了顿饭,点的什么菜都记得一清二楚。
许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五年前的事情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裴策点点头,和许招分享内心想法,“我也觉得奇怪。”
事实上是太奇怪,他的异能和精神聪明一点不沾边,居然能记住从前这么多的细节,但这个世界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裴策觉得没必要事事求个答案。
许招同他一样没深纠结这件事情,而是推着男人起来,想让他往书房去,“你去写下来,我趁这两天的时间背背,以防万一,到时候倘若真失败了,我还可以找到你。”
裴策笑了声,没动,许招加大了推他的力道,将裴策推的平躺起来,又不断把他往床下挤,无法,裴策只得睁开眼,好笑道:“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许招严肃道。
“还要找我?”裴策又问。
“嗯。”许招重重的点点头,见他表情奇怪,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有些无所适从的问道:“你不想我找你吗?”
裴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向他确认道:“你确定还要找我吗?”他回忆着自己有些陌生的前半生,据实说道:“我之前呢就是个烂人,抽烟喝酒打架勒索一整个地痞混混。”
“没关系的!”许招急忙道,“我不介意的。”
裴策看着他明亮的双眼,继续说道:“我还赌,还票,没关系?不介意?”
许招嘴唇嗫嚅了几下,张嘴只说道:“以后不许就是了。”
裴策嗤了声,“万一我改不好呢?你来找我多失望啊!”
“不会的。”许招看着他,眸光清澈明朗的重申道:“不会失望的。”
裴策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
他一再的警告令许招差不多已经明悟了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不想我找你吗?”
这次裴策痛快的回道:“不想。”他想想自己的混乱的前半生,自己都觉得愁人,“五年前我好像还没顿悟,生活习惯没现在这么好,人品简直可以说是没有,你去找我可能要吃大亏,我说不定睡完还会把你卖了,最好还是别来了。”
许招听着,不仅不难过,眼睛里的光反倒是越来越多了,声音甜滋滋的道:“裴策是担心我吗?那裴策和上辈子一样很温柔呢。”
裴策面无表情的泼他冷水,“五年前可不温柔。”
许招亲亲他脸颊,“裴策,总之,你先把你记得的写下来啊,万一的话,我也好去看看你有多不温柔。”
裴策瞧着他柔情似水的一双眼,实在不好拒绝,可是万一真的回到五年前……裴策想想自己曾经那些不堪的过往,还是不想他找来吃苦头。
可被磨人精缠着撒娇实在是难以拒绝,裴策只好写了,然后,写的都是错的,要么时间不对,要么地点不对,反正不能让他家家养漂亮小怪物找来吃苦头。
写了满满八大张,已经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吃午饭许招吃的心不在焉的,比即将考试的莘莘学子都用功,一边吃饭,一边背那八大张纸,裴策看到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万一……
这个词充满了不确定性,万一可能今天来,可能明天来,没人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来,只能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尘埃落定的那一刻。
“心肝儿,别背了,吃饭。”裴策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
许招点着头扒着饭,眼睛自始至终不离开那几页纸。
裴策只好把纸张抽出来,“好好吃饭。”
许招想夺又忍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默默无言的撒娇。
裴策心底霎时萌生了一种一定要赢的决心!
他一定要赢!时间重置这条退路可能会逼疯他面前的漂亮的怪物。
开口时声音又带着笑意来缓和自己和对方的情绪,他说:“你这样着魔,可能会成为反派的,和辛雨一样。”
“谁?”许招没听过这个名字,“你说错了吧?应该是辛雪儿的。”
“辛雨。”裴策道,“她是季胤川的家养小怪物。”
“不是辛雪儿吗?”许招更加不解了。
“辛雪儿纯粹是救助。”裴策看着他,“可是辛雨和季胤川就如我和你一样。”
这则秘辛八卦还是上次他听季元湛说的,提起了复生,就提起了辛雨。
她和辛雪儿从怪物森林来,她们天生是怪物,姊妹三人,被里面的一个王阶怪物吃了一部分,成了两个,跑到了五大区,找到了季胤川,然后赖在季胤川家里。
季胤川一有能力,二又温和,他没有因为她们是怪物对她们赶尽杀绝,他帮她们造了个假身份,让她们待在一处秘密基地养伤,给她们起了人类的名字。
一个叫辛雨,一个叫辛雪。
她们一模一样,像是标准化工厂里生产的娃娃,一样的黑色长发,一样的莹绿眼睛,一样的身高体重,像是完美复刻的一般。
除了季胤川,别人经常把她们俩弄混。
她们初来人类社会,很多东西都不明白,季胤川有空教她们,没空让季元湛教她们怎么融入人类社会。
姊妹两人十分好学好问,只要季胤川有空,辛雪辛雨总会来缠着问他问题,然后,某天季胤川突然发现,问她问题一直是辛雨,只有辛雨。
这个怪物很会伪装,她会表演成两种的性格,慢慢的试探季胤川的底线,人类的底线。
狡猾。
是季胤川对这个辛雨最初的评价。
她比辛雪要聪明,情绪要更丰富,她可以装的很好,像是千锤百炼过的老戏骨。
可她依旧脆弱,她丢失了三分之二,其中的三分一是被吃了,另三分之一她不想融合,因为会成为一个人,变成一个人,可好似又是两个人,辛雨觉得不自由,心里也厌恶。
她生出了独占欲,开始排斥起共享这个词。
明明从诞生起就是一体,竟然会厌恶。季胤川开始把她带在身边,因为他觉得辛雨成为了一个不稳定因素,也想分析她的情绪变化。
她还是会装。
会装成辛雪,不是为了干坏事,只是想找乐子,最初季胤川是这样认为的,可慢慢的季胤川发现不是,她讨厌被认成辛雪,也并不喜欢那些把她认成辛雪的人,她假装阳光无辜开朗,实则内心阴暗燥郁。
大概是倾注了太多精力心血,季胤川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魔,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借着酒,和辛雨一起玩假装不知道她是辛雨不是辛雪的游戏,然后亲了她。
这个有些坏的小怪物突然就懵了,而季胤川在她懵懵懂懂的时候把她拐上了床。
一觉起来,辛雨还在装,装成辛雪,装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白甜。
而季胤川陪着她玩这幼稚的游戏。
辛雨会假装成辛雪和他缠绵,又会用自己的真面目辛雨来勾引他。
笑死,季胤川当然照单全收!
不仅如此,季胤川陪她一起演,还给自己弄了个渣男的角色,一边睡“辛雪”,一边和辛雨暧昧不清,玩一些欲拒还迎的把戏,还告诉辛雨让她别告诉“辛雪”,自己只喜欢她,其实严格意义上,季胤川说的是实话。
大概玩了两个月,季胤川还没过足瘾,辛雨开始有种说不出的气闷了。
有次,她当着众人的面告诉季胤川自己是辛雨,不是辛雪,季胤川毫不尴尬,他会本着做戏做全套的敬业精神说声不走心抱歉。
他们俩这仅有彼此知道的小情趣巡卫队没人知道,他们以为季胤川喜欢辛雪,亲到辛雨是意外。
辛雨更郁闷了,她便的焦躁,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焦躁,穿着暴露躺在了季胤川的床上,大明大放的问他要不要做?
当然要!
可季胤川亲了亲她,手刚不规矩起来,辛雨就哭了,梨花带雨的哭着说自己是辛雨,不是辛雪。
季胤川突然笑了,他当然知道她是辛雨。
哪怕整间屋子里的人告诉她辛雪来了,他也知道人群中那个怪物是昨晚还同他缠绵过的辛雨,所以,他会吻她,陪她演。
但现在她不想演了,季胤川也会告诉所有人,他喜欢的人是辛雨,从来不是辛雪。
辛雨的占有欲在季胤川身上的得到了满足,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开始和季胤川身影不离,被季胤川牢牢的看了起来。
解决怪物森林的王阶怪物,是辛雨陪季胤川去的,因为那时辛雪陪袁婧晗出任务,受了些伤。
去怪物森林是当时的因为情况已经很危急了,按辛雪儿的感知,怪物森林里的王阶怪物的能力在增长,它比季胤川要强,它很可能会毁了现在这种平衡。
结果,众所周知。
季胤川死了。
他们冒着风险也只带回来了季胤川的尸体和重伤的辛雨,葬礼后,没让季胤川下葬的也是辛雨,她会陪着季胤川待在冷冰冰的冰库里,直到季元湛看不下去,把快死掉的辛雨从冰库里扯出来,她才平静下来。
至少表面是这样的,可某天她突然就失踪了,辛雪大约是感觉到了,可她闭口不言,只是饱含歉意的看着季元湛。
大约过了一年的时间,季元湛才顺着“复生”这个组织留下的蛛丝马迹查到了辛雨身上。
她想季胤川死而复生。
她接手了这个组织,透支自己的能力去让这个组织强大起来,去做试验,去尝试各种办法让季胤川活过来。
她只在乎季胤川,什么爱屋及乌,倘若季胤川活着,她或许还会装一装样子,现在季胤川死了,人类的性命,哪怕是季元湛的性命都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她联合五大区其他的人做试验,她只求一个结果。
明里暗里交手多年,到裴策说出很多怪物突然出现,季元湛不得不道出一句:她疯了。
独自在外多年,不断的历经失望,可“复生”里面的怪物或是异能者还是只那些大同小异的,她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她也等不起了,她让怪物们都逃出去,让世界恐慌,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开始催生新的异能,一种可能完全不存在的能教人死而复生的异能。
季元湛说话时,其余三人都默默听着,气氛哀伤,一种无可奈何的哀伤,走到这个地步,不得不和昔日的朋友倒戈相向,不得不再次想起季胤川。
裴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远比他们更能感同身受,因为他身边也有一个王阶怪物。
漂亮,黏人,温顺,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同时又不是真的无能,很难有人会不喜欢。
而这样美好的存在又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离世而疯掉。
下一秒,裴策将可能划去,改成了肯定。
因为,他对面,许招在听过他说完这些后,笑着说道:“我也会的,我会找到裴策,让裴策和我在一起的。”
他笑的没一点勉强,为自己能操控世界的时间而开心。
如果这样下去,大概也会在某天成为辛雨那样随心所欲的怪物,不断的控制时间来完成目的,彻底被巡卫队当成敌人,成为不折不扣的怪物。
裴策惆怅的叹了口气,“我们一定能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