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顾忌,弥杀一人完全不成问题,等他再折返回去时,那片林子已经被祝家夷为平地了。
凭小妖精的聪明,弥杀觉得人肯定逃脱了,可惜至此两人便失散了,弥杀和执旭索性先回了山洞,以后各用各的身体,行事也方便。
待了三季,等大雪纷飞时执旭不仅吞服消化了五灵丹,也有了自保的修为,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执旭前去妖族所在的空茫,那边没什么秩序,多是用修为说话,是个历练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殷爻这张脸恐怕已经在霁天传开了。
惹了祝家事小,主要他们从望舒山出来就被盯上了,不过那时大家伙都以为从望舒山出来的是两人,现在突然蹦出一个修为不俗的人,霁天的世家大族们不可能不过多关注。
临去空茫前,执旭特地询问了对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空茫。
毕竟比起霁天,空茫不仅更安全,那里似乎也更适合无拘无束的弥杀。
没想到对方拒绝了,说想在霁天再待上一段时间,执旭并不愚钝,一下道出:“还惦记着你家的小妖?”
弥杀不置可否笑道:“欠了我挺多东西的。”
“他修为不高,过了快一年了,还活不活着都是个未知数。”执旭实话说道,更多的致命点他还没有说,比如他这个小妖没实力就罢了,偏偏在恶妖的霁天,偏偏还生了一张明艳绝伦的脸。
弥杀心知他说的在理,“知道,只是觉得霁天不错,想随便逛逛。”
他声音淡,神情也淡,并没有因为执旭的话生出惆怅和惋惜,似乎真的并不是特地为了花招留在霁天的。
执旭微微诧异道:“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空茫。”
弥杀摇摇头,“我善杀戮不代表我喜欢便是杀戮的地方,霁天,还不错。”这里世家大族会长久的几代扎根于此,他们好好经营自己的辖地,轻易并不会毁了这里,相反他们还会好好经营自己的地盘,比起无序的、混乱的、每天都处于争夺中的空茫来说,这里多了几分安稳。
弥杀喜欢这种欣欣向荣的平和。
“那…后会有期。”执旭说着,递给了他一块儿传讯的玉简,“有要事可以千里传音。”
弥杀没第一时间去接,而是略带不满的问道:“有这好东西你不早些拿出来?”要是早些时候拿出来,也不至于如今找不到欠他账的小妖精了。
“这确实是好东西。”执旭随声附和,好似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似的。
传音玉简,原是西陵魔主所创,数量稀少,无人可破解其中传音的奥妙,在霁天待了这些时日执旭发现传音玉简这东西几乎是绝迹了。“我手里也只这一对而已。之前没拿出来是因为我们共处一身,用不上。”
弥杀承认他说的有理,没多计较什么,收了玉简,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
从寒冬腊月到草长莺飞,弥杀到了鹊明城。
比起陇云的常年阴云,融焱城的酷暑高温,鹊明城山清水秀,四季适宜。
白眉鸦,霄燕,月山鹊,红嘴雁,常常能见到各种各样的鸟类在茂密的林间飞来飞去,坐在酒楼里,都能时不时听到鸟雀鸣叫之声,叽叽喳喳的倒是勾的弥杀又想到了某个小雀精。
他没见过小雀精的原身,不过也能猜出他多半有一身鲜艳的红羽,大概还有漂亮的金翎羽。
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弥杀漫不经心地的想着,抬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坐的位置临街,垂眼就能俯视楼下芸芸众生。
不经意间一抹亮眼的红色就闯入了他的余光。
并不是赤色朱砂般鲜艳的红,而是暗沉的偏绛色的红,不过在人来人往多是暗色调的大街里,这抹红璀璨至极。
弥杀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勾起了他心头那点儿怅然所失,转头到了窗边。
片刻后,低低笑骂了声,声音未落已经没了人,桌上只留了下饮茶钱。
*
花招看着从天而降的人,心都凉了,浑身僵硬的仿佛被人钉在了原地,面无血色,手脚发冷。
其实也不算从天而降,弥杀并不是直接落在他面前的,他距离小妖精了好几步的距离,可小妖精正在同旁边的人说话,一时并没有注意到他。
弥杀有些没耐心,就朝他走了几步,他腿长,大步流星的三两步就到了花招跟前,没有碍事的人束缚,弥杀甚至没有及时停下脚步,他直直的走上去故意的撞上了失而复得的小妖精,在人想后退时又一把揽住了对方的腰。
笑着俯眼下看时就看到了花容月貌一张脸上被吓的大惊失色的模样。
弥杀搂着心心念念多时的细腰,花招则是浑身僵硬,大脑空白,连挣扎都忘了,两人就这么抱着多时未动。
“招招,他是谁啊?”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了此时的静谧。
弥杀这才正眼去瞧他们,一男一女,约莫是兄妹,五官处有几分相似,女子身着一身浅翠色渐变的衣裙,头上簪着一套白玉的发饰,男子同样是浅翠色衣衫,容貌清俊,见弥杀看过来还微微点头轻笑了下,没什么攻击性的温和性子。
两人绿叶围红花似的在花招身边,原本不俗的相貌都被花招过于艳丽的脸压下去了不少,弥杀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因为怀里小妖精此时回过神挣扎起来,好不容易真真正正搂上这小雀精,还没一会功夫弥杀可舍不得松开,便不轻不重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他狎昵的动作,花招却误会成了威胁。
对方知道他是妖,对方比他厉害,他没有任何优势,身份暴露后,他必死无疑,对方说不定却能脱身,毕竟殷爻说过,这人实力不输他的。
花招吞咽了口唾沫,僵硬的扯了下嘴角,为开口询问的明瑚介绍道:“弥杀。”更多的怕因为多说多错却是没有再说了。
他神情太不自然了,明瑚和明珏不可能装作看不到,皆是狐疑的看向弥杀。
他们刚起了疑心,弥杀便道:“人家问我和你的关系呢?”不等花招抓心挠肺的想该怎么说谎,弥杀接着说道:“既然现在害怕我来讨账,当初就不该欠我那么多东西。”
这个解释好似完美解释了花招刚刚为何脸色苍白,不过明瑚觉得蹊跷,“招招,你欠他什么了?”
两三句话的功夫花招七魂六魄都回了正位了,当务之急是不能暴露他是妖,可真要他当场编一段完美的谎话花招自觉做不到,不过他不行某个老妖怪肯定可以,于是,他手臂抱胸,不着痕迹的轻撞了下男人,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是啊,我欠你什么了?”
拥抱,亲吻,这些是他身为殷爻时某人欠的,可这种小打小闹的好事弥杀不屑说,小妖精真正欠他的才是他垂涎已久的美味。
他唇角一勾,仿佛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的恶霸似的,还是个有权有势的恶霸,散漫的站着,语调慢悠悠道:“你欠我同房花烛夜。”
“你胡说八道说什么!?”花招震惊道。
“当初不是你说的,第二天就洞房,可你骗我,你人没来。”弥杀可没胡说八道,当时小妖精确实是这么给他说的。
“明明是你被吓的不敢来了!”花招不甘示弱道。
弥杀瞧着他吼的声音大,实际上在往后撤步,笑了声,慢悠悠的上前一步,“他不在了,对吧?”
他指的是谁,两人心中都清楚,甚至比起被蒙骗的花招,弥杀才是真正的清楚,他恶趣味的戏弄着曾经在他主动撞到手心里小雀妖,体验着不同寻常的乐趣。
弥杀的话有歧义,挑起了花招敏感的神经,澄澈的眼睛里流露出愤怒,一瞬间甚至盖过了眼底惧意,恶狠狠道:“他活的好好的!”
“我没说他死了,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弥杀好笑道。
花招怔了一瞬,不自然的抿起了唇,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最后,是殷爻将他独自丢在阵中,独自把祝家人引开的背影。
他忍着胸腔中喘不上气的闷意,强调似的又说一遍,“他活的好好的。”
美人抬着下巴,颈部线条轻微拉伸,雪白的脖颈显得愈发修长,本该是高傲的一副神情情态来,可弥杀注意到他眼眶微微泛着红,眼睛仿佛潮湿的雨后,水雾蒙蒙的。
他担心自己死了,他一直害怕恐惧这件事,可他内心或许也觉得自己死了,但是他又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毕竟这只是个毫无根据的猜测,所以他竖起浑身的刺,不仅是为了告诉别人,也是为了告诉他自己。
弥杀看到了浅层,也察觉到了更深层的情感,小妖精似乎喜欢上他了。
哪怕之前只是有好感,现在恐怕也是喜欢的不得了了,毕竟他也算是小妖精的朱砂痣了。
既是朱砂痣,还是死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