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天。
花招不信。
他不信那个男人的话,不相信他有能力在霁天保下一只妖,不相信这里是霁天。
他披上男人的袍子,飞速将腰带一扎,便从敞开的窗户跳了下去。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又怕被发现,不敢迟疑的选定的一个方向,开始拼尽全力的奔跑。
他以为自己会没力气,毕竟意识模糊时他感到了浓浓的倦意,可是他发现自己体力充沛,他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一些。
这个发现令花招备受鼓舞,他加快的速度,赤足踩在草地上,三千青丝飞舞在他身后,衣袍翻飞间露出他雪白修长的腿。
他没有找到鞋子,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找鞋子,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会回来,他要赶紧离开,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终于,花招听到了鼎沸的人声。
他放慢了速度,拢着衣袍,从阴暗逼仄的窄巷踏入了宽阔的大道。
斜阳从西方倾照下来,落日余晖洒在街道上的每一个人的脸上。
他们各个黑发黑眼。
没有尾巴,没有耳朵,没有妖该有的任何特征。
一个都没有。
他们竟然都是“人。”
这里真的是霁天。
花招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惶惶不安的想退回晦暗的巷子里。
可是,他注意到已经有人看到他了。
不太善意的,淫邪的目光。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美的惊艳。
柔顺散开的长发,身上单薄的只有一件不合身的外袍,没有鞋子,赤足,纤细的脚踝上戴着翠色的脚环。
他露出的皮肤雪白细腻,可又不是全然的白色,脖颈上有浅色的吻痕,小腿上有牙印,情色感很重,任谁一看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可这张惑人的漂亮脸上偏偏没有流露出任何情动的诱惑,他睫毛轻颤着,眼底是震惊和惶恐,是能激发保护欲和兽欲的害怕与怯弱。
他像是从那些修行者身边跑出来的宠妾,除了动人的美貌,毫无自保之力。
花招咽了口唾沫,将衣袍拢的更紧,不断的往巷子里面退。
与此同时,四五个人不约而同的围到了巷口,还有更多的人频频往这边望。
“需要帮助吗?”其中有个人道貌岸然的问道。
若是问问那个男人叫什么就好了,花招有些后悔的想,那个男人可能真的很厉害,报他的名字应该会有用,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连他住的地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能后退。
慢慢的后退。
直到,后路也被人堵住。
“小美人,玩玩再走?”
花招攥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声音不发抖,“不玩,让开。”
他冷着脸,装腔作势的恐惧惹得好几人哈哈大笑。
花招后悔了。
可后悔又没有用,他不再迟疑,转头,想往来时的路跑。
他想回去。
这里是霁天,他是妖,被发现了身份,境况只会更糟。
那个男人既然说了会庇护他,应该不是说谎,就是不知道他要是得知自己跑了会怎么样。
进退两难,形势不容花招迟疑,若要他在这些人里选,他宁愿还是选那个喊他小妖精的,至少,那个男的长的好看,喊会温柔的喊他心肝儿。
可惜,没能跑了。
他一个人都打不过,单单是调动所有的灵力来逃命便感到了吃力,灵力运转凝滞,越想快些,越是混乱,灵力开始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
他的步伐迟缓,而三人却已经到了他面前,眼中的淫邪令他恶心。
不甘心的,花招再次调动起灵力,任凭灵力横冲直撞,只求一小部分能寻对路,可不过短暂的片刻,他浑身都动弹不得了。
几息功夫,对方已经伸手到了面前,眼看就要摸在花招的唇上,却再下一秒,重重砸在地上。
筋骨尽碎,皮肉震开,成了一滩肉泥。
这番变故惊的旁边等人立马收了手,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花招。
靠在墙上的美人裹着松松垮垮的袍子,恶狠狠盯着他们,像是在忍受什么,下颌紧绷,牙关紧紧咬起,悄悄的动了动左脚踝,那翡翠圆镯此时有些烫人的热度,像是被男人捏住时的滚烫不自在,但在此时此刻又令花招觉得无比心安。
虽然一人死了,可其余等人都不想放过这顿美餐,他们都觉得这或许是猎物最后的一击,自己则是可以不劳而获的幸运儿。
花招看着他们不但不退,反倒上前,脚背绷起,环顾起四周来。
这明明是大忌,可花招就是这样做了,他脑海里飞快的闪过许多片段,每一个都仿佛隔了层雾令人看不清,喉头渐渐漫上了腥甜。
“这么不乖?”
熟悉的声音响在花招耳边时,他脑子昏昏沉沉的,完全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陡然放松了身体,牙关一道松开,喉头腥甜顺势泛滥起来,“呕”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弥杀的从容戏谑瞬间全没了,他神情凝重的把人打横一抱,跃出了巷子。
花招脑袋倒在他肩膀上,眼睛的余光看见巷子里炸开了五朵血雾。
等视线全部转过时,巷子已经离远了许多,青石墙成了暗红色。
他心脏紧缩了下,直观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强大,他不再怀疑男人说的又能力在霁天庇护他的话。
可他忤逆对方逃了出来,花招心脏重新不安,在还没犹豫好是装晕还是解释一下时,花招已经看到了那棵树。
那棵树很像是他幼时长待的那棵树。
可叶子不像,上面的花也不像。
花招意识到,他回来了。
他跑了一刻钟,男人用了短短五秒钟就到了。
重新被放在床榻上时,花招骤然回过神来,他还没来得及装晕,现在晕又太假。
他吞了口唾沫,连忙伏低做小的爬起来,跪在床上讨好道:“尊上,我不是故意跑出去的,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弥杀弯着腰,高大的身躯虚虚的压下来,一手抬起他下巴,一手指腹帮他擦着沾着血的嘴唇,问他:“哪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的。”花招说着,自以为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双手直接解了弥杀的腰带,“我现在就可以服侍您。”
弥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努力睁着眼睛,让眼睛看起来更具神采以此来营造一种殷切感,笑了声,问他,“脸怎么不红?”
花招不知道他还需要脸红,有些懵懂的表示,“又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还要脸红。
弥杀听出他的潜台词,“你之前千方百计勾引我时,脸都会红,有时候亲一下都脸红。”
“是吗?”花招想不起来,他揉揉自己的脸,用了很大的力道,试图把脸弄红些,“现在不脸红行吗?”
“不行。”弥杀说着,将染血的指腹抹在他眼角,眼尾处顿时多了抹绮丽的红色。
花招从他那张脸上辨别不出他是喜是怒来,心脏越发忐忑起来,可下一秒就被人掐了下下巴,嘴里被塞了一颗丹药,入口即化,清凉的味道从心间至脑海。
“凝神调息,别乱想。”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话落,便松开了他。
花招顾不得想其他的,连忙盘腿打坐起来。
弥杀知道他不安,没同他挨的太近,走到窗边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脸是极具攻击性的艳丽,线条分明,哪怕五官再精致也没一点女气和绵软来,他肤白赛雪,又没雪那般娇嫩,轻揉几下也不会留下印子,能留下印子的时候多是疼的要掉眼泪了……
可他十分能忍痛,眼泪多半是挂在眼底要落不落的,所以弥杀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咬他,打下印记是一方面,也是想看他真的哭出来,而不是死死忍着。
其实他有时候不咬的狠,这人也会哭,就因为他几句浑话就会哽咽起来,疼了特别能忍,倒是忍不了一点儿委屈,哪怕一点点儿委屈都会哭的泪水涟涟的,看的人心疼的不行,又想看这人被他几句话弄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