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
顾江漓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侮蔑她的话。
她大步向前,直接将闻安拉到自己身后,恨不能直接一个巴掌扇在顾寻的脸上。
手部刚刚抬到腰间,就被她强行遏制住了。
当着闻安的面,她时刻记得要保持自己的形象,不能给他树一个坏榜样,无论如何,她不能动手。
闻安在她身后探出头来,仰着脑袋望了一眼自己的娘亲和爹爹。
他能明确感受到两个人正在生气,但是不知道气从何来。
“娘亲,爹爹,是闻安做错什么了吗?”
他那纯真的瞳孔之中闪耀着迷茫和失措。
顾江漓冲他挤出一个笑脸,然后牵着他的手直接离开房间。
谢时宴站在原地不动,跟着她一同出来的人还有柳康柳大夫。
走到门外,她蹲下身来,与闻安平视着。
“闻安什么也没做错,是娘亲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吓着闻安了吧?”
顾江漓脸上带着温婉慈祥的笑,努力让身上的戾气再消散一些。
上一辈的恩怨,是她和谢时宴要解决的事情,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让闻安牵扯进来。
闻安懵懂地摇了摇头,“娘亲,我不害怕,是不是外祖父伤害过您?他以前是不是对您做过不好的事情?床上那个女人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顾江漓喉咙一哽。
闻安已经知道了顾寻的身份,所以明白他们之间也属于血缘至亲。
她努力维持面部的表情,说道:
“外祖父说的那些话闻安不必听,从前的事情也没必要知道,闻安只需要往前看就行了。”
闻安嘟着嘴,瞅了瞅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柳大夫,不情愿地说道:
“外祖父的话我当然不相信,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娘亲的为人。
“但是娘亲……医术就是要讲究从前过往的。
“一个人曾经得过什么病,吃过什么药,作为大夫都应该尽力了解。
“娘亲也生病了,您若被怒火支配,未来必定伤及心、肝,闻安不想让娘亲生病,只想让娘亲像从前一样开开心心的。”
充满童真的话语带着闻安内心最本质的愿望。
顾江漓眼眶一热,方才那猛然而来的怒火现在已经消减三分了。
她抿了抿嘴,顺着闻安的话说道:
“如果说,房子里的两个人曾经都深深地伤害了我,甚至也想伤害闻安呢?你打算怎么办?”
闻安似是早就知道这些,所以并没有犹豫就开口:
“书上说,如果人做了恶,会被恶鬼收走,他们现在还没有被收走,是因为他们在人间偿还的痛苦还不够。
“等到他们承受了一定的痛苦,会有恶鬼来收走他们肮脏的魂魄。
“闻安希望那些恶鬼能早一点来,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娘亲才会真的开心起来。”
顾江漓听了这话陷入了短暂的错愕。
闻安的意思是希望这两个人早一点死掉。
死亡才能消除罪孽。
顾江漓反应过来以后,诧愕地问道:
“这……什么书上看到的?你看的不都是些医书吗?”
闻安露出烂漫的笑容,“荷花姑姑陪我看的,我也不知道那本书是什么书,上面的内容晦涩难懂,的确不如医书有趣。
“但是荷花姑姑都认真给我解释,我都记住了。”
顾江漓木然地点点头。
原来是荷花。
心头仿佛有一根一直压着的线崩掉了。
荷花对这两个人的恨意不比自己少。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照顾着这个屋子里的两个人,恐怕早就想报仇了。
给闻安所说的所谓“恶鬼”,不过是荷花本人想要手刃仇人吧。
想到这里,顾江漓露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屋内两人本就死局已定。
今日闻安一提,更是让他们的死提上了路程。
“闻安,你已经替他们两个人把过脉了对吧?”
“是啊,而且已经开了新的方子,给师傅了。”
“闻安有把握治好他们的瘟疫吗?”
闻安眼中闪出耀眼的光芒,“有!娘亲,我可以!最多七日,一定能看到成效的。”
他握紧自己的小拳头,胸有成竹的模样让顾江漓心中也感到很有底气。
“那娘亲就把这个瘟疫交给闻安了。”
“好啊。那我治好他们的瘟疫以后,娘亲会让自己高兴起来吗?”
顾江漓莞尔一笑,“当然了,瘟疫治好以后,会有恶鬼来收走他们肮脏的魂魄的。”
她站起身,把闻安的手交到柳康手上。
她没有对柳康说任何责怪的话。
其实她也明白柳康这么做的原因。
瘟疫的破解药方久久没有进展,柳康自己也非常着急。
柳康定然也看出来了,闻安的天赋在一众医师之上,要解救北齐百姓,将希望都寄托在闻安身上比寄托在他自己身上有用。
所以他才带着闻安来看瘟疫的源头。
柳康一手拉着闻安,另一手紧紧握着闻安写出的药方。
他并不擅长掩盖内心的思绪,心虚的表情十分明显。
顾江漓向他问道:“柳大夫对闻安的药方还满意吗?”
柳康低头看着闻安,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一句话:“闻安的方子是我从未想到过的……”
“闻安如今能有这般本事,是因为运气好,遇上了柳大夫这么能力出众又惜才的老师。”
顾江漓的一番安慰柳康又如何听不明白。
与其说是闻安运气好,不如说是他柳康运气好。
“未来有朝一日闻安举世闻名,人们说不定还得提一嘴,神医是我柳康教出来的,他是为我脸上增光,是我运气好,遇上了他。”
闻安不管遇上谁当他的老师,他都一定会成才。
而他柳康,只有遇上了闻安这样的天才,才能碰巧当了一把天才的老师。
到底是谁运气好,明眼人都看得明白。
“夫人,今日之事的确是老夫鲁莽了,还是应该向您和将军禀明以后,再带着闻安过来的。”
“没事,闻安的成长或许少不了这一步,他没受到伤害,而且很好地处理了这些信息,他并没有因为我对那两个人做的事情而感到不高兴,这也算是好事。”
柳康看顾江漓没有责怪他的打算,于是躬了一下身子带着闻安离开。
顾江漓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刚要打开房门走进去,谢时宴正好从里面出来。
他宽大的身体完全遮挡住她想要前进的步伐。
谢时宴声音冷清又压抑:“别进去了。”
顾江漓正想问为什么。
谢时宴搂过她的肩膀就往外走。
离开之前,她的鼻尖又嗅到一丝血腥味。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时宴,猜到他应该是在里面动手了。
既然谢时宴不想让她看,那她就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