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疾？”顾江漓小声反问，“陛下有心疾吗？”
刘公公提起此事，面容充满了忧愁。
“陛下的心疾已经很多年了，这事没人敢声张，太医说这病离不开药，偏偏陛下在这件事上执拗得很，不爱喝药，一度让太医们愁苦万分。”
顾江漓想起了昨夜皇帝喝药时候的厌烦神色，不由得点点头。
看来的确是不爱喝药，不过也是，那苦不拉几的玩意儿谁会爱喝啊？
“陛下昨晚喝的那半碗药就是治疗心疾的吗？”
刘公公哀叹道：“是的，能喝下半碗说明陛下心情很好，好多次就只喝一两口。至于那碗安神药，更是一点也不沾，怎么劝都没用。
“陛下夜里很难入睡，没有安神药相辅，不可能睡得安稳的。”
刘公公脸上充斥着对皇帝的担忧。
他是真的关心皇帝，绝不掺假。
顾江漓想起了夜里皇帝被噩梦所困的样子。
没想到皇帝看似清冷的样子，性子这么倔。
明明生了病，却不喝药，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还好，她好歹与皇帝有个交易。
“刘公公，陛下今晚应该会把药都喝完的，要是没喝的话，你能派个宫女来告诉我一声吗？”
刘公公满脸诧异，“娘娘已经劝过陛下了？”
顾江漓犹豫地点了点头，“算是劝过吧。”
她也不确定这法子能不能管用，毕竟那个交易都是她单方面道德绑架来的。
刘公公露出宽慰的神色，“娘娘若是能劝的动陛下，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江漓浅笑着，默了一会儿，又问：
“对了刘公公，你之前告诉我，景和殿中不能点灯，就不能用夜明珠吗？夜明珠也很亮的，不亚于烛火。”
刘公公一顿，解释道：“其实是有夜明珠的，不过陛下不喜欢，奴才们也不好违逆陛下的意思，就没有用。”
“哦，原来如此。陛下到底为什么这么怕火呀？这几天天气晴朗倒还好，若是碰上下雨天，乌云遮蔽月光，景和殿不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吗？”
她有意引导刘公公说出原因，但一提到这个话题，刘公公脸上的笑容即刻收敛了。
“娘娘……陛下不喜欢烛火，您只要别点烛火就行，其余的，奴才不能说，整个宫中没有人敢说，娘娘若是不知道就永远也别知道了，最好再也别问这个事。”
刘公公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顾江漓也就不方便再探索下去。
他说宫中没人敢说这件事，也就是表明，这事很大。
知道这事的人都不敢开口，是因为一旦说了，很可能会危及自身性命……
顾江漓陷入沉默。
什么人会怕火呢？
一般经受过火灾的人可能会患上创伤性应激障碍，之后就会惧怕火光。
但她昨夜看过皇帝的身体，他的身上并没有烧伤留下的痕迹。
若说是亲人因为火灾亡故也说不通。
先皇是病死的。
太后健康得很。
他唯一的妹妹长公主有了夫君和孩子，家庭美满。
皇帝的血亲没有一个因为大火出事的。
那他是经历过什么这么怕火啊？
这种恐惧甚至在他的梦里都还在折磨他。
她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想探索，她想看看笼罩在这团痛苦雾霾之中的皇帝到底是什么样子。
————
慈安宫。
太后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听着身旁的嬷嬷向她禀报的消息。
听完以后，她放下碗筷。
“又是封妃，又是临幸的，这个顾江漓还真有手段。”
嬷嬷回话道：“可不是嘛，老奴去打探过了，宸妃那天夜里偷偷跑到陛下的藏画阁里与陛下见面呢，真是不知检点，心机之深。
“她肯定是用她那张巧嘴蛊惑了陛下，否则陛下是不会像魔怔了似的封她为宸妃的。
“太后，陛下先封兰昭仪，看似是站在您这边，转头又封顾江漓为妃，完全是替她出气了，这简直是打了您的脸呐。
“这小丫头片子可不简单呐，以她的手段，兰昭仪恐怕很难以与之抗衡。”
太后举止优雅地擦了擦嘴，目光却犀利如刀，“她能让一直听话的皇帝也拂了哀家的意思，的确有些本事。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对她也就是图个新鲜罢了，这么多年，你见他对谁真的上心过？”
嬷嬷也露出放心的表情，“太后娘娘说得是，陛下怎么说也是太后的骨肉，肯定还是以太后的话为重的，偶尔一次脱离太后您的意思也证明不了什么。”
太后眸色一深，“不过，她这么冒进，让皇帝打了哀家的脸，确实需要好好敲打敲打她。”
嬷嬷眼含着期待问道：“那老奴去教训教训她？”
太后轻嗤一声，“你若出手，岂不是让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是哀家的意思，说哀家小气？”
“是是是，是老奴思虑不周了。”
“过两天让檀儿进宫来吧，就说哀家想她和外孙了。”
嬷嬷顿时明白过来，“是，老奴明白。”
————
顾江漓回到德兰殿的时候，荷花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看见她来，荷花笑咧了嘴。
“娘娘回来了，奴婢已经放好热水，要先洗浴吗？”
顾江漓心中甚是感动，最懂她的人果然是荷花。
送别了刘公公，她迫不及待开始享受热水澡。
坐在桶中，荷花在她身旁替她按摩，这滋味别提多舒服了。
荷花动作轻柔，一夜没睡好的她慢慢升起困意。
“娘娘，刚才有几个娘娘过来找您，看您没在，各自放下礼品就回去了。”
“唔，估计是看我一朝封妃，想要从我这获得些好处吧，正常。除此之外，还有发生什么事吗？”顾江漓睡意朦胧，说话也黏黏糊糊的。
“倒是也没有，不过那几个娘娘临走时说了不少兰昭仪的坏话，说她们一开始就看兰昭仪不顺眼，还说您得了妃位能让兰昭仪吃吃苦头呢。”
“呵，兰昭仪属于是会自找苦吃的人，有些时候都用不着我出面，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荷花来了兴致，“哦？娘娘，这话怎么说？”
顾江漓双眼一睁，朦胧的困意被一扫而空，说道：
“荷花，人人都知道，兰昭仪是和太后沾亲带故的，她若是在宫中吃了亏，第一个要找的人，必定是太后呀。”
“是啊，那又怎么了？”荷花一脸懵懂。
“像太后娘娘那样精明强干的女人，是不喜欢跟蠢笨的人打交道的，也就是说，她根本不喜欢兰昭仪，出手帮她，不过是看在宰相的面子上。如果兰昭仪继续蠢笨下去，只会让太后更加厌烦。”
荷花豁然开朗，“这么说来，兰昭仪日后作为必定让太后厌恶，太后会出手责罚她？”
“也许吧，不过若我是太后，我就不会亲自出手。对付蠢笨的人的手段很多的，随便找个比兰昭仪更嚣张的，身份更高贵的，就能把她收拾得妥妥的。”
“还有这样的人选吗？”荷花问道。
“有啊。”
顾江漓玩弄着水珠，她的心中的确有个人选。
如果她猜得不错，太后应该也会选这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