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一个咕噜跪在地上，吓得直哆嗦。
他支支吾吾，低着头，一双眼睛偷偷地望来望去。
顾江漓冷声道：“祭司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号称能听懂万物之声吗？这几个蝗虫难道没有向你解释它们为何换了人跟随吗？”
祭司的额头冷汗直冒。
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皇贵妃的意思了。
皇帝一直没开口，他心里向着谁，也相当明显。
他现在就是悔不当初。
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祈福仪式，只要按照太后交代的，在仪式上说几句指出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妖邪，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太后明明说了，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她，她会处理好的，自己只管指认皇贵妃，其他的都不用管。
可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太后甚至连计划失败的可能都没想过吗？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着眉目狠戾的皇贵妃顾江漓和皇帝，又悄悄看了眼太后。
他也不是傻子，皇贵妃的问话哪里是想问谁是妖邪啊，她分明是要让自己站队啊。
选对了，才能保住性命，选错了，可就万劫不复了……
他正想着如何开口，小殿下方珣已经从宽大的袍子里爬出来。
方珣不怕蝗虫，三下五除二就用手里的小匕首把天上飞着的蝗虫清扫个干干净净，并大喊道：
“本殿下怎么会是妖邪？皇贵妃娘娘就算要污蔑，也要讲讲道理吧？”
顾江漓讥讽一笑：“我都在污蔑了，还讲什么道理？”
“你……这分明是你想要洗脱妖邪罪名耍的手段罢了！”
“哦？手段？那本宫可不可以认为小殿下此时这般发火，也是一种试图洗清自己身为妖邪的手段？”
方珣气得差点跳脚，“都说了，我不是妖邪！”
顾江漓不动声色，眸中一片寒凉，“可是蝗虫认主，是祭司亲口所言。”
“认个屁的主！是你想用这几只蝗虫来构陷我！”
“哦？本宫愚钝，不懂什么操纵蝗虫的方法，不知道如何才能构陷小殿下？”
方珣气恼上头，满脸绯红。
他指着地上的蝗虫尸体，怒道：“这有什么难的？蝗虫见着吃的就往上扑，衣服上洒满草料，它们自然就会绕着我飞了！”
方珣的嘴快，太后想去捂住都没来得及。
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惊慌地闭上嘴，可也已经太迟了。
顾江漓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哦，原来如此啊，只要在衣服上撒上草料，就能操控几只蝗虫，真是好简单的方法呀，本宫怎么没想到呢。
“小殿下脚边那件衣服，原本是本宫的，穿在本宫身上，蝗虫就围绕着本宫。
“把这衣服披在小殿下身上，蝗虫就去找小殿下了。
“看来，还是这件衣服有问题。”
她有意把方珣的话又重复了一次，引得周围的看客妃嫔们频频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皇帝冷冷发话：“刘丰，去看看小殿下身旁那件外袍。”
刘丰得令，即刻前往。
他把外袍捡起来，找来了一把梳子和刷子，在衣服的面料上数次摩擦和清扫，终于扫下来一些十分细碎的粉末样式的东西。
“陛下，皇贵妃娘娘的外袍上，被人撒上了打成粉末的高粱叶。
“听闻这蝗虫最爱以高粱叶为食，在这人群众多之地，若是有人身上带着这高粱叶的粉末，蝗虫定然会前去汲取食物。”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很显然，蝗虫并不是在认主，而是为了觅食。
太后的背紧紧绷直，方珣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原来不是妖邪，是人为陷害呀。”
“这衣服原本就是皇贵妃娘娘的，这是要陷害皇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呀，真是好歹毒的居心。”
“要是真的相信了的话，即便今日陛下奋力作保，一定也保不住那个孩子的。”
“是啊，这流言要是传出去，对陛下和皇贵妃娘娘的名声可是巨大的损害呀，谁会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来？”
……
言谈之声不绝于耳。
顾江漓听得高兴，恨不得她们再多说几句。
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平日里无聊的时候最喜欢谈天说地，也最喜欢议论这些是非。
她想让太后现在也感受一下流言的力量。
此时的太后脸色已经如同猪肝色一样难看了。
“都给哀家闭嘴！兹事体大，容不得你们议论！”
她一句话堵上了这些人的嘴。
妃嫔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发出声音。
太后面带怒色，看向顾江漓，“依照皇贵妃的意思，妖邪一事实为人为陷害，小殿下绝非什么妖邪，所以……”
她话未说完，顾江漓就接话说道：
“所以，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也并非妖邪，是吗太后娘娘？”
太后目光闪烁，此时却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
“哦，可祭司之前言之凿凿，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又是为何？是受人之令？还是法力受损？”
顾江漓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在祭司身上。
那身着五颜六色服装的祭司，此刻正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眼见着众人都看向他，他便抖得更加厉害。
皇贵妃之前给他的选择，他还没有做出决定，现在怎么又给了他一个选择？
他若是说是受人指使，那肯定就要指出一个背后主使，若是得罪了太后，他下半辈子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可若是说他是法力受损，所以判断失误，那他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就会破灭，以后再也无法担任祭司了。
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是让他为难！
两权相权取其轻！
“皇贵妃娘娘，可能是小人近日得知要为齐州百姓祈福，所以压力过重，未曾休息好，判断失误了。”
顾江漓听了，眸色渐渐一沉。
祭司宁愿让自己失去威望也不愿意得罪太后。
看来太后在这些人眼里，是个相当厉害的人呀。
“原来如此。”顾江漓暂时不为难这个祭司，她的目标在更重要的太后身上。
“太后娘娘，祭司说自己判断失误，并无妖邪一说，但是蝗虫无端觅食，扰乱祈福仪式，要是惹得稷神发怒，不再护佑齐州，这可就是件大事了。”
太后咬牙，掌心都被掐住印记来，“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哀家日后定会彻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