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握着她的手，让她有些生疼。
他的双眸颤动，不知道是惊讶更多，还是欣喜更多，一时间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顾江漓还从没在皇帝脸上见过这种慌乱的表情。
“陛下？”她轻叫一声，问道：“妾身有孕，陛下不高兴吗？”
“朕、朕当然高兴……朕只是，没想过……”
他急不可耐地回答着，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是真的没想过顾江漓会怀孕。
早些年，观星象的司天监就已经秘密告诉他，他杀发太重，降下“神罚”，根本不会有子嗣了。
那时候，他虽然对司天监的话有所怀疑，可渐渐的，后宫的确从未有妃嫔有孕，他也就相信，并且接受了。
这的确是神罚，天神认为，他杀人太多，不配再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一直没再强求这件事。
可现在，顾江漓却说，她怀孕了！
难不成，是上天原谅了他的杀孽，饶恕了他的罪过，让他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这巨大的惊喜快把他砸晕了。
顾江漓有了他的孩子……这个谜一样的女人，竟然真的有了他的孩子？
他从震惊中微微抬眼，看到顾江漓眉眼如花，带着微微笑意，有那么一瞬，他的呼吸凝窒了。
或许……顾江漓真的是天神派给他的也说不定呢？
皇帝微微出神，顾江漓浅浅笑着，说了句打发的话：“陛下高兴就好。”
此时太后见到皇帝已经恢复如常，冷眼让宫人把柔贵妃和容昭仪带走。
然后才到皇帝身旁，换了一张和煦的笑脸，“云妃有孕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云妃就是想着今日给你一个惊喜呢，没成想，碰上这些个晦气的事情。”
太后把手合在二人的手背上，满脸的欣慰，“太好了，我也终于要有自己的皇孙了，这可真是神灵庇佑啊，恒儿，你可要好好照顾好云妃，切莫像刚才一样吓着她了。更何况，徒增杀孽，对孩子也不好。”
皇帝凝重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江漓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越发用力，那双美丽却看不清情绪的眸子里早已思绪万千。
片刻之后，他眸色一深，带着无比的坚定，说道：“母后放心，方才的事，不会再在云妃面前发生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顾江漓感到无尽的沉重。
皇帝应该是下了某种决心，要与这种难以控制的心绪相抗衡，可他找到办法了吗？他打算如何抗衡呢？
顾江漓心中有疑惑，却没有开口问。
眼下周围的人太多了，不是提及这件事的好时候。
太后看起来很是欣慰，从她的眉眼中不难看出，她已经在展望未来孩子出世时候的样子了。
她相当高兴，吩咐其他妃子起身免礼。
“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别为了其他的事情坏了心情，都入座吧。”
一众嫔妃听命入座，原本想着能在今日在陛下面前搏个脸熟，可现在云妃有孕，再美丽的着装，再漂亮的脸蛋，恐怕都入不了陛下的眼了。
现如今，她们还是听话些，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行了。
皇帝牵着顾江漓的手还没来得及落座，御花园一角就传出一个爽朗的少年欢笑声：
“恭喜云妃娘娘，恭喜父皇，看来儿臣也要有皇弟了呢。”
安王穿着一身与这里的场面十分不贴合的白衣来到御花园中。
他穿得素净，倒是让人能一下子注意到他。
“拜见安王殿下。”
顾江漓与其他妃嫔一起，向着安王简单弯了一下腰。
安王的脸上笑出了话，一双眼睛都眯成一对月牙，“云妃娘娘就不必多礼了，那日初见，我便觉得云妃娘娘天姿国色，必定能让父皇欢心，今日听闻您腹中有喜，可见我猜测果然不错。”
顾江漓笑中带着谦虚，点了点头，“安王殿下过誉了。”
安王脸上是收不住的喜悦，连声道：“我这可不是胡乱谄媚的话，或许是因为云妃娘娘出自云疆，所以与父皇宫中其他的娘娘有所不同，父皇格外喜欢也是说得过去的。
“如今云妃娘娘有喜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有弟弟了，我今夜一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的！”
安王说着激动的话语，可顾江漓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她立刻开口：“安王殿下，如今还无法确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也有可能安王殿下会得到一个妹妹呢。”
“皇妹我也喜欢呀，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弟弟，我那里可有好多好玩的物件，正愁着无人分享呢。”
安王看起来真是高兴极了，就差着手舞足蹈了。
顾江漓朝他点点头，接着端庄地坐下。
皇帝朝他发话：“好了安王，知道你高兴了，入座吧。”
“是，多谢父皇。”
安王去座位的脚步都带着欢腾，任谁看，他都是在真心等待一个皇弟或皇妹的出生。
从他出现以后，顾江漓的目光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这个安王实在让人很难忽视。
他不是皇帝的亲生子，他自己是知道这件事的，别的年纪稍长的大臣或是跟在皇帝身边时间比较久的妃嫔也都知道。
如果皇帝没有孩子，皇位就理所应当落在他的身上。
可若是皇帝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的境遇又当如何呢？
按照人的本性，龙椅这把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座椅，必定是会优先传给亲生孩子的。
安王听到自己怀孕，他显得与太后皇帝一样高兴。
难道安王当真一点也不在乎皇位？
他难道对皇位从来没有过半点向往吗？
还是说，他对自己登上帝位有着足够的信心了？自信到无论皇帝是否有亲生孩子，他都可以顺利坐上龙椅的程度。
有这种可能吗？
顾江漓吃进嘴里的酸枣显得寡淡无味。
她嚼蜡一般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而下座的安王正端起一杯酒，朝着她的方向高高举了一下，好似在无声的向她敬酒。
顾江漓下意识地想要去拿酒杯，可她的手指还没有碰到杯子，安王的那杯酒就已经被他饮入腹中。
喝完以后，他还把酒杯在空中倒置过来，示意他已经干了。
接着，安王便笑着把目光放向别处，不再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