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元九带来的这几日,他其实不曾对她做过什么,仅是拥她入眠。
原是心里慰籍,然将人带来之后便觉得异常不可思议。有她在身边,魇魔也不敢入侵,那些可怕的回忆也不会同浪一般将他覆灭。
他方能睡个好觉。
刚开始只想着就一夜,一夜便好。
可一夜过后,他便贪心地想要更多。
但今时这番‘美景’他是不曾见过的。今日许是陛下多喝了些酒,上榻时便吵着热,不顾他的阻拦将身上的衣袍一一脱下,若非他以云不醉威胁诱惑,怕是连肚兜和亵裤都保不住了。
元九愣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相反还很凉爽,倒没在意。随后冷着脸道:“我等会就穿,在此之前我们先来谈谈你掳我这事。”
元九朝他走去,在他两步之遥的地方蹲下,雪眸闪烁着几簇怒意,声音虽不大,却是凌人:
“单凭这几个晚上你所做的事,朕就能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不敬之罪!”
裴温怀欲要回话,偏又是一咳,眉头紧锁得更厉害了。
元九盯着他,有些疑惑,“你怎么了?”她话音落下,忽嗅得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元九上下打量着裴温怀,随后绕到他身后看去,屏风上原本挂着一把匕首,在方才掉落的时候离了鞘,便不慎刺入裴温怀背上,此刻那一处鲜血淋漓,将白衣染得通红,在这摇曳的暖烛下竟有些触目惊心。
元九没想到自己一时生气造成这么大的后果,霎时对裴温怀所生的怒气也削弱了不少,深吸了口气,缓声道:“这事暂且不提。我先去给你拿药,你这边……”
她起身,倏而又顿住。
“臣无碍。”
元九垂眸,她的手此刻被人拢住,肌肤相碰唯有一阵冰凉之感,更衬得她的手有些滚烫,“此事确实是臣无理在先,是臣没有和你打招呼便把你掳来。臣、这几日时时被梦靥所缠,偏生这梦又与陛下您有关,臣寻思着若能与陛下……”
他稍顿,喉结微动,“确实有效。”
元九心头一颤,似是什么酥酥麻麻的东西在她四肢蔓延开来。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缓缓地望心口窜去,似是要呼之欲出。速度虽缓,却深刻。
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
“妹妹,哥哥这位朋友长得着实俊朗不凡,心思缜密,少年成名,可谓是才智双全,配妹妹你是极好的。”
那是秦元九第一次见到裴温怀。
荷花池,六角朱亭,青年一袭青色长袍,温润如玉。漂亮白皙的手指缓缓拂过琴弦,奏出一曲悠扬清音。轻风徐徐吹来,扬起他柔软的青丝,露出那般完美无瑕的侧脸,每一寸都长成她喜欢的模样。
对于秦元九而言,那是她对裴温怀心动的开始,既是结束。
再次相见,便是她失去亲人的血腥战场。
那一抹悸动与倾慕被她深深、深深地埋在心底。因为埋的深,导致很多年后,她见他便只余冷漠。
元九缓缓眨了眨眼,轻声道:“睡不着,便让御医给你开几副安神宁心的药。”
她说着,起身,在寝卧里环视过一圈,而后朝角落里的药箱子走去。
裴温怀默不作声地被元九扶到榻边,白色里衣被粗鲁地撕裂开,后背露出血肉绽开的伤口。元九小心翼翼地为伤口消了毒,涂药,包扎,“朕不欠你什么。”
她垂眸,不知想到什么,又道:“时至今日,你也不欠朕什么。”
听到她这般说,裴温怀心头突然传来一阵阵的钝痛,无数的藤蔓爬上心口,寸寸收紧,就连呼吸都变得沉痛,“不,臣欠你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