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上午,戴清给杨景行打来电话,说她经过了一晚的深思熟虑,觉得杨景行的想法是“出奇制胜”的,决定就那么干。
杨景行感谢了歌手的肯定,说自己会加班加点在这个星期之内弄出大概来,也不麻烦戴清再往公司跑了,有事电话联系就行。
今天的编曲会是杨景行和郝胜峰沈奕博三个人一起开的,杨景行已经能和两个资深编曲平起平坐了,郝胜峰愿意看看杨景行成果并发表意见,沈奕博也乐意听杨景行对自己套路的看法。
下午,杨景行又去见甘凯呈,给他看自己为戴清准备的东西。
甘凯呈盯着旋律看了一会后笑:“要『露』两手了?”
杨景行说:“我来求你帮忙,昨天跟周经理吹牛了……”
听了杨景行的吹牛经过,甘凯呈嘿嘿笑起来,笑得杨景行怕怕的了他才好奇:“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杨景行摇头:“不想浪费时间,我很忙的。”
甘凯呈又嘿嘿,再看看谱子:“这就不浪费时间?先说好,我是不会去教的。”
杨景行鄙夷:“你当姑父的,这点忙不肯帮?”
甘凯呈瞪眼:“说得轻松,出这么大个难题了就扔给我。”
杨景行装可怜:“算我求你,马上开学,真的没时间。”
甘凯呈有些犹疑:“求我……怎么谢我?”
杨景行说:“都行,对了,顺便也把词填了。”
甘凯呈拍案而起:“我很贵的,比你贵得多!”
杨景行笑:“不是我出钱,吓不到我。”
两人估『摸』了一下,以戴清的水准,要把这首钢琴弹唱歌曲演绎到能够录音的程度,声乐得半个月,钢琴估计稍微好一点……当然了,就策划部的意思来看,到时候需要呈现给观众的是戴清的随『性』而为,不需要那么精益求精。
杨景行回办公室不到一个小时,四点半左右,庞惜又在外面起立欢迎甘经理了。
甘凯呈拿着杨景行的那几张谱子抖动着显摆,词填好了,修改痕迹很少。杨景行接过看了看,感叹:“你赚钱真容易。”
甘凯呈叫屈:“配合你的品味。”
杨景行嘀咕:“早知道我自己把这钱挣了。”
甘凯呈哈哈鄙夷:“想得简单……”
看看甘凯呈的大作,第一句歌词就是:苹果香蕉西瓜蜜桃榴莲还有猕猴桃,酸的软的甜的香的臭的吃了才知道……
还好编辑部经理没敢过分徇私舞弊,大半首神经病一样的歌词后又升华点缀了一下:爱情的味道苦了腻了,或者蜜了『迷』了,我们伤了痛了恨了好了还是有点痒,早上的太阳亮晃晃好孤单晚上的月亮皎洁照星星……
对了,歌名是:跳进去坐井观天才美丽。
虽然文字内容惨不忍睹,但是甘凯呈对词曲搭配却注意了,真是配合了杨景行,可杨景行却后悔了:“我跟周经理说一下,这个办法行不通。”
甘凯呈却对自己的智慧结晶迫不及待:“来来来……叫老常来开门!”他还嫌弃键盘了。
甘经理一声吼,庞惜吓得慌张张去录音部,很快叫来了常一鸣和钟英文。师徒俩都明显兴奋,常一鸣边开大录音室的门边期待:“又有耳福了?”
杨景行好心:“你们最好逃远一点,甘经理要献声了。”
甘凯呈边进一步熟悉谱子边清嗓子呢,钟英文凑过去看了看,估计没看出头绪。
杨景行坐到钢琴前准备着了,甘凯呈则坐在旁边,手肘搁在琴键旁边,弯着腰垂着脑袋继续看谱子,台风十分糟糕。
常一鸣站在甘凯呈旁边,也看谱子,挺认真的样子。钟英文和庞惜同级别,靠后站着静观其变。
看了一小会后,甘凯呈对杨景行抬抬手指:“来呀……”
杨景行就开始,钢琴前奏听起来就挺奇怪,旋律和节拍都不像一首流行歌曲的伴奏,用戴清的话说,有明显的古典味道,叫入门的听,也会发觉爵士的元素。
前奏比较长,像是完整的一小段,大概半分钟,这半分钟的时间,钟英文和庞惜都没什么表情。比起当时对《一张照片》的反应,钟英文肯定是很失望了。常一鸣听得认真,还点点头。
前奏之后没什么停顿,钢琴开始另一段旋律和弦,甘凯呈也开腔了:“苹果香蕉西瓜蜜桃……”
为了不被大三角琴淹没,甘凯呈使了力气,音量开得挺大。才几个水果,就让庞惜撇嘴一笑,但很快绷住了。
这一首看不到什么流行元素的歌曲,流行歌曲惯用的级进模进手法几乎不存在,更别说什么同音反复了。诸如属和弦支撑主和弦这种标准做法,杨景行也几乎没用,不管是歌曲旋律还是钢琴伴奏。
甘凯呈唱到一半,钟英文的肢体动作都没协调好,因为歌曲的节奏律动根本没有明显规律。乐句于语句之间也看不出对称,更别说重复。旋律行进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小节跟和弦之间的默契几乎看不到。
唱一半之后,又是一段钢琴间奏。钟英文的眼睛终于亮了一点,在前面的的承托下,间奏在力度上的突然加强有了点流行的风采,而且明显是从前奏进化而来。间奏从演奏手法上也不够流行,谱子上就看得出密集且复杂,这点钟英文也能欣赏到。
后半段歌曲,虽然和前半段差不多,但是甘凯呈唱得更卖力,身体个表情的动作幅度也大起来,似乎弹钢琴的是他。但是常一鸣没笑主管经理那公鸭嗓的做作,看样子还听出感觉来了。
歌曲结尾有了点熟悉感,在和前半段不一样的突然短暂激烈后,甘凯呈和杨景行又都立刻表现出娓娓动人,属于常见的手法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定慢慢消失,常一鸣鼓掌,不热烈但是真诚的样子,钟英文和庞惜都呼应他的节奏。
常一鸣还对甘凯呈笑:“宝刀未老。”确实,拿到谱子一个小时,填完词后能第一遍开口就把这首歌曲唱到这个水平,太超越流行乐坛的要求了。
钟英文感叹:“甘经理终于又写歌了。”
甘凯呈哈哈:“四零二的歌,词是我的。”
钟英文惊讶起来:“啊……不好意思。”
杨景行对甘凯呈兴奋炫耀:“我有你的水平了。”
钟英文明显尴尬了:“不是不是,有点像……”确实,甘凯呈前两年的创作就差不多是这种感觉,摆脱流行乐的束缚,融合多种元素,导致普通乐『迷』听起来会觉得怪怪的。
不同的是,杨景行没甘凯呈那么彻底前卫,显得保守一些。从整体上看,这首歌的各个部分之间练习更紧密一些,把不同风格的东西糅合得更协和一些,对“好听”的兼顾也更多一些。
更明显的是,对于“大师级的”的钢琴演奏家杨景行来说,要写一段特立独行的钢琴伴奏,实在是比一般音乐人轻松太多了。相比甘凯呈那种天马行空的伴奏编曲配器,杨景行的一台钢琴似乎干得更出『色』。
常一鸣从甘凯呈手里拿过谱子,仔细看了看,表扬杨景行:“拿出真水平了。”
杨景行笑:“唱得有水品。”
甘凯呈得意:“不用你说。”
或许是对标准的流行乐审美疲劳了,常一鸣想来点新鲜的,打听起来:“谁唱?什么时候录?”
杨景行说:“戴清的歌。”
常一鸣点点头。
甘凯呈笑:“怕了吧?”
常一鸣笑着不承认:“这说什么话……哎,正合适,戴清现在成绩正好,甘经理和杨经理亲自录小样,大礼!”
甘凯呈哈哈笑:“你这主意打得好。”
常一鸣呵呵:“你当长辈的,是不是?应该的。”
甘凯呈对杨景行说:“你录吧,我唱法太高端,学不会。”
杨景行还得熟悉一下歌词,趁常一鸣师徒准备设备的时间。也不用高要求,一只麦克风,一条音轨,让戴清听得出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准备好后,其他人出去监听,杨景行自弹自唱。相比甘凯呈那浓烈的个人『色』彩,杨景行唱得更中规中矩,或者说更标准一些,少了点感染力和感情,但是更适合拿来做教材。
一遍搞定,再一起听一遍回放。常一鸣继续表扬杨景行:“我听过的你目前最好的一首歌,全面丰富,真水平……我拷贝一份收藏,行吧?”
杨景行笑:“您别鼓励我走这个路数。”
常一鸣哈哈:“喜欢的就是这个。”
钟英文把手搭在杨景行肩膀上,商量:“我也拿一张,认真听听……”
继续做事,甘凯呈陪着杨景行把谱子做出来,仔细标注细节。
甘凯呈突然地笑:“周沈建又要骂我们自命清高不懂市场了。”
杨景行笑:“你首肯的,不关我的事。”
甘凯呈提议:“晚上去你老丈人那玩?”
下班后,甘凯呈真的死不要脸地缠着杨景行不撒手了,不过齐清诺对于二人世界被破坏没什么不高兴,因为甘凯呈答应送她一段旋律,让她改变成三零六的作品,何况晚饭还是甘凯呈请的。
早先接到消息的齐达维招呼了几个朋友在酒吧等着甘凯呈,虽然都不是什么人物,比如卖乐器的强哥,国企上班而且和年晴父母算同事的什么叔,但是中年人之间都很朋友的感觉,聊得不亦乐乎。
杨景行和齐清诺跟那些人聊不到一块去,年晴和康有成今天也没兴趣喝酒聊天,所以两个人就独坐一边,聊天之余当起酒保的角『色』,只为甘凯呈一桌服务。
齐清诺跟杨景行说今天中午打电话没细说的事情,就是上午再次开会之后,民族乐团的副团长邀请她去办公室坐坐,各种无关紧要的热情客气之后引出了实际目的,跟齐清诺打听三零六有没有扩编的想法,如果有,副团长可以考虑从主团或者副团推荐一些年龄『性』别甚至外形都合适的优秀演奏家。
齐清诺说:“主团都还不熟悉,别说副团了,主团最年轻的也二十七八了。”而民族乐团的副团基本有点自生自灭的意思,比三零六的待遇差远了。
杨景行问:“他急切吗?”
齐清诺说:“可能有点……感觉两眼一抹黑,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只能说我们还不稳定,没招人的想法,想招人估计也没人愿意。他的意思,应该是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杨景行点头:“别想太多,短时间也不会招人。”
齐清诺笑笑:“蔡菲旋她们在算这月的工资,比上个月少得多。”
杨景行笑:“马上就有了,还可以去大学看帅哥……是不是不习惯?”
齐清诺摇头:“还好……”
甘凯呈心情好,上台献唱了,独具一格的演唱方式和冷门的歌曲,但是反响十分强烈,差点吓得齐清诺和杨景行不敢去献丑了。而杨景行和齐清诺被赶鸭子上架发挥了一些主场优势后,辉煌就变成中年人之夜了,齐达维也没逃脱。
齐清诺边欣赏边想象:“我们四五十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杨景行笑:“估计是机器人唱歌了。”
齐清诺关心的是:“我一直在民族乐团?你一直在宏星?”
杨景行说:“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
齐清诺笑,看着杨景行,问:“音乐和生活,你更爱哪一个?”
杨景行说:“音乐就是生活一部分,没音乐我能认识你?能这么热爱生活?”
齐清诺钻牛角尖:“如果没有呢?”
杨景行想象:“可能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我瞥见一个一头短发一双美丽眼睛的姑娘一眼,心里一颤,这个姑娘好漂亮,审美意识很冲动,却想不出形容词。”
齐清诺咯咯咯笑:“……不用这么配合我。”
果不其然,齐清诺来例假了,被杨景行送回家的时候连激吻的兴趣都没有,跟别说再进一步了。
回家后的十一点多,杨景行收到王蕊的短信:在干嘛?
杨景行回复:准备睡觉。
王蕊:一个人?
杨景行:当然,在家。
王蕊的电话打来,杨景行接听,这姑娘还是很保守地小声:“真的一个人?”
杨景行大声:“蕊蕊,什么事?”
王蕊嘿嘿,又很快正经:“今天的事,老大跟你说没?”
杨景行问:“什么事?”
王蕊说:“就是下午……真的没跟你说?”
杨景行说:“什么事都没说。”
王蕊就开始小声汇报:“本来是开玩笑的,蔡菲旋她们,说多记几次排练,多点工资,老大也开玩笑,后来不知道怎么冷场了,气氛有点怪,不过后来又好了。”
杨景行笑:“吓死我了,以为多大的事。没跟我说,肯定没往心里去。”
“估计也是……”王蕊坦白:哎呀,我就是想和闺蜜说说话,回来也不来看我们。”
杨景行自寻死路:“我在想新生师妹有美女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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