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漫山地雷作为陷阱,但是,光有陷阱没有诱饵也是不行的。
连动物知道前面是陷阱,都不会傻傻去踩。
赵洞庭坐在龙榻上,问道:“元贼匆匆攻到,势必会试探我军,诸位爱卿……谁敢去吸引元军?”
古代人打仗也是有很多学问的,并不是到战场上就傻乎乎的往前冲。赵洞庭没想过那些元军会傻乎乎地往山上行宫里冲。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辛辛苦苦地跋山涉水到处勘察地形。
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沉重,因为这必然是个极为凶险的任务。元军势大,冲出去很可能回不来。
群臣们也都知道,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十余秒后,岳鹏越众而出,道:“皇上,末将愿往!誓死吸引元军到葫芦沟!”
葫芦沟是碙州岛上一处地面,那里是个峡谷。谷内遍布数尺高的荒草,两边都是巍峨高山。
经过众人的探讨,葫芦沟是最适合埋雷的地方之一。是以,葫芦沟内埋雷无数。
赵洞庭看着岳鹏,心里满是不舍。这满朝文武,他最中意的就是岳鹏了。
但他知道,眼下对于岳鹏来说也是个机会。他虽是侍卫步军公事,但并无功绩,难免遭人诟病。
这个险,岳鹏必须得冒。
正要说话,苏泉『荡』竟也站出身来,说道:“皇上,末将也愿往!引一路军马吸引元军前往黄龙岭。”
黄龙岭是赵洞庭将碙州岛升为翔龙县后新命名的地名,就在当初发现小金的海滩附近。黄龙岭不高,但碎石遍布,且又有葱郁的树木用于隐蔽。赵洞庭派人在那里埋下无数的拉雷,只要元军到,那些地雷估计能够让整个黄龙岭都在霎时间地动山摇。
“好!”
赵洞庭快步走到岳鹏和苏泉『荡』面前,“只待灭得元军,朕给你们二人记首功!”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他知道,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岳鹏有勇,苏泉『荡』有谋,两人未必会死。
随即,赵洞庭便吩咐开了。
“岳鹏、苏泉『荡』听命!”
“末将在!”
“朕给你们每人精兵五千,且战且退,势必要将元军引到葫芦沟、黄龙岭!”
“末将领命!”
“张世杰、东河里听命!”
“臣在!末将在!”
“你二人率军四千镇守行宫!不得让元军踏进行宫半步!”
“臣、末将领命!”
他们两人是主管殿前司正副公事,张世杰经验丰富,东河里擅长守城,算是最佳拍档。
“张世杰听命!”
“臣在!”
“你居中指挥,统帅全军!”
张世杰听到这话却是愣了,“那皇上您呢?”
赵洞庭道:“朕不擅打仗,在旁观望即可。”
张世杰心里赞叹几分,点头应是。他自然不知道,赵洞庭心里还有其他的打算。
岳鹏、苏泉『荡』两个人未必能够吸引到元军,但自己这个皇帝,却绝对能让张弘范见兔撒鹰。
其余的枝末细节,赵洞庭也没有再做吩咐,这就让众臣众将门下去准备。
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将整个碙州岛两万余将士都如臂指使地调动起来。他能做的,也就是将大概的战争思路部署下去。至于到时候元军攻来,何时进,何时退,何时拉雷,何时死战,那除去张世杰的居中指挥外,还得是统帅们临机应变。
赵洞庭作为君王,总不可能亲自去拉雷,他也没法同时『操』控这么多雷。
君指挥帅,帅指挥将,将指挥卒。莫说古代,便是在现代战争中,也同样是如此。
哪怕是料事如神的诸葛亮,他也得依靠下面的将领。
宋朝孱弱,赵洞庭愿意给这些将领们锻炼的机会。若是战败,那也最多是个死,他能来宋朝,这条命等于就是捡的,这些天来,他已然做好心理准备。
其后几夜,碙州岛上众人都没有睡得太安稳,似乎,连空气中都漂浮着浓浓的肃杀气息。
赵洞庭将己方的战争策略反反复复的推敲思索,没再发现什么遗漏。
他已经竭尽全力。若这样还是战败,那只能说是天意。
碙州岛上百姓早已全部撤走,剩下的文官武将家眷们,全部都聚集在行宫内。
这日夜深,碙州岛最高峰处突然有熊熊火焰燃烧起来。
元军终于来了。
这篝火是了望台的信号。
一时间,苍凉的号角声在碙州岛的各处响起。
赵洞庭门外的侍卫惊呼:“皇上,篝火燃起来了!”
赵洞庭蹭的从床上蹿起,听着号角声,披着衣服便往外面跑去。
李元秀慌忙跟上。
这些天担心元军派遣高手偷袭,他都是睡在赵洞庭屋里。
跑到崖边。
赵洞庭用望远镜一瞧,只见得夜『色』中密密麻麻的元军战船声势浩『荡』,乘风破浪正向着碙州岛涌来。
南宋小朝廷的存亡时刻,到了。
许多人从行宫内跑出来,在崖边往海上观望。只是夜『色』浓浓,没得望远镜,他们却是瞧不清楚。
赵洞庭兀自站在最前面,脸『色』凝重,没有说话。
看元军战船,得有数百艘之多,显然是倾巢来袭。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赵洞庭只是脑子里想想,并不觉得有多震撼。现在亲眼所见,才发现原来数万人的军队真的能够让人心生惧怕。那浩浩『荡』『荡』的气势,便如乌云滚滚『荡』『荡』而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赵洞庭握着望远镜,盯着元军的战船,动也不动。
不多时杨淑妃也过来,心疼自己的儿子,又忙回去接过来大氅给赵洞庭披上。
不到两刻钟,元军战船就在碙州岛沿岸停下。他们的战船排列有致,显然训练有素。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立刻进攻。
元军居中帅船甲板上,侍卫林立,正有两个男子安坐对饮。
左侧那人长须及胸,浓眉大眼,长相不凡,威严极盛。正是元军主帅张弘范。
和他对坐的那人身材臃肿,脸『色』白净,但双眼中精光隐现,乃是副帅李恒。
大战在即,两人却是从容淡定,有说有笑。
他们两个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元朝人,是以平常在朝里的关系也极为不错。
元皇帝忽必烈是出名的用人不疑,是以,也不计较派遣这对私下朋友分别为正副主帅。
对此,元朝廷中有很多外族的将领以及南宋降将,对忽必烈是相当感激涕零的。张弘范、李恒两人便是。
张弘范抬手指向碙州岛,对李恒道:“李恒兄以为,我们能在多长时间内攻下这碙州岛?”
李恒笑道:“南宋小儿皇帝身边不过区区两万军马,纵是顽抗,也不能抵挡我军超过两日。”
张弘范轻轻哦了声,饶有兴致道:“那我军该当如何布置?”
“呵呵。”
李恒端起酒杯,道:“弘范兄这是在考究我啊,想必心中已有良策……围城必阙?”
说着他也指向碙州岛,“宋军的战船都在那侧,你却选择在这侧登岛,不去将他们最后的希望都给抹杀掉,想来是让那些宋朝君臣们心中还留下些希望。只待我们发起进攻,他们抵挡不住,必会选择登船逃逸。到时候,我们依仗海船之快捷,轻易便能追上去,让宋朝君臣尽皆丧生鱼腹。”
“知我者,李恒兄啊……”
张弘范啧啧感叹,举杯和李恒碰杯,却是又道:“不过,我可不打算给他们登船的机会。”
“哦?”
李恒微微诧异。
张弘范饶有得意道:“我军水陆两路,只需登岛将士在南宋君臣逃亡时牵制住他们的尾巴,战船再从这里迂回过去,两面夹击。李恒兄以为,宋军还会有登船的可能『性』吗?”
李恒拱手,“弘范兄神机妙算,李恒自愧不如啊……”
两人就这般边饮酒边谈军事,竟好似全然不将南宋的军队放在心上。
南宋军队极怕元军的同时,这也导致元朝上下对南宋军队的蔑视。
直到天蒙蒙亮,元军都还没有进攻。张弘范、李恒这两个主帅,更是回船舱睡觉去了。
崖畔,仍是站满南宋朝廷的大臣、贵族们。
元军旗帜,在朦胧的晨光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