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声清脆嘹亮,立刻在群中之中传响。
众畲民将领们听得鸣金声,只得率着马军放弃追击,折返而回。元军铁骑头也不回,沿着蜿蜒官道很快远去,只余下黄尘滚滚。
从两军接触到相离,仅仅不过短短十余分钟的时间。大樟溪依然流淌,但是,地面上却已是躺着数百具尸体,还有伤卒。
“军机令,怎的这就下令撤军了?”
回军的畲民将领中有人驰马到文天祥面前,『操』着闽南话问道。
刚刚他们撵着元军的尾巴,觉得能够吃下这股元军。是以,这将领语气很是有些不快。
文天祥以前在江南西路和福建路领兵抗元过许多年头,倒是勉强听得懂,淡然笑道:“元军只是想来消耗我军气力而已。”
畲民将领也并非是莽夫,听得文天祥这话,再回想刚刚元军的举动,登时恍然。
他挠了挠头,歉然地对着文天祥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向着军队中走去。
这就是畲民将领,都是很豪爽『性』子的人,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知道自己错了,认错也特别爽快。
文天祥当然也不会将刚刚这将领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喝道:“打扫战场,继续前进!”
“打扫战场,继续前进!”
旁边便有传令兵持着令旗向着大军的右侧驰马而去。
任伟看着那些离去的元军,继续这之前的话题,问道:“军机令您刚刚说破解元军袭扰之法需要末将出力,末将该如何做?”
文天祥轻笑道:“若任将军你为将,以当前局势,会如何做?”
任伟和他颇有几分相似,都是儒将,却任伟『性』子沉稳,又正值壮年,文天祥却也有培养他的意思。
现在宋朝中的扛鼎大臣们多数已经年迈,虽然没有谁提及这个问题,但整个朝廷内已经初显青黄不接的情况。
岳鹏勇武,苏泉『荡』擅谋,但都还年龄太小,经验不足,终究难以担当起统帅全军的重任。他们可以为将,并不能为帅。
天意难测,文天祥也担心自己或许什么时候会遭遇不测,是以在率任伟来福建以后,常常提点任伟,有将他做加班人培养的意思。
任伟微微沉『吟』,道:“其实要破解元军骑兵『骚』然之法倒也不难。”
文天祥笑着看他。
任伟道:“皇上发明的反光盾牌现在已经在军中逐渐普及开来,若是动用,定然能让元军骑兵无功而返,根本无法冲到我军近前。”
“那若是晚上呢?”
“晚上可在营外埋下轰天雷,元军同样无法对我军造成太大困扰。”
“不。”
文天祥轻笑着摇摇头,“皇上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行军打仗,说到底不过是以最小的兵力换取敌军最大损失的技巧。任将军你『性』格沉稳,这是长处,但同时也是缺点。我们动用反光盾牌和轰天雷,不过是提早将我们的底细暴『露』出来而已,却不能对元军造成太大的折损,此乃下下之策。”
任伟神『色』微动,“那军机令的意思?”
文天祥道:“元军既然敢来袭扰我们,我们又何尝不能直捣黄龙?”
“军机令的意思是让末将率领飞天军奇袭永福?”任伟登时意会。
文天祥点头,“正是如此,你率军袭击永福,永福必然大『乱』。届时出城袭扰的元军若是受到消息,难免也会慌『乱』,我再率大军趁势反攻于他们。如此,兴许可以将永福县城拿下。拿下永福,我军在福州有立地之处,到时再取高兴亲自坐镇的闽清,也就容易得多了。”
任伟眼中发亮,拱手道:“末将明白了,多谢军机令教诲。”
文天祥却是摇了摇头,“这不算是我的教诲,若非皇上对我说那番话,怕是我也没有胆气让你去奇袭永福。”
“呵呵。”
任伟笑出声来,“皇上真是天纵之资啊,年纪轻轻,却于兵法有这么透彻的见解。”
文天祥抬头看向天空,嘴里喃喃“皇上是我大宋朝的希望,大宋朝危亡之际,再不出现皇上这样的千古帝王,就真的亡了……”
……
不多时,畲民战士们将战场打扫好,尸体焚烧成灰,大军便继续沿着大樟溪往永福而去。
直到傍晚时分,元军都没有再来袭扰。
文天祥率着大军在距离永福县城数十公里外的大樟溪侧狗头山下扎营,营帐依着山脚而立。
淡淡炊烟袅袅升起,军营中很快飘起饭香。
个个士卒排着队领取饭菜。
用过饭后,斥候们便骑着马向军营四周而去。任伟到文天祥帅帐内见过文天祥,然后便也带着飞天军离开大营。
飞天军近两千士卒抬着铺叠整齐的热气球,还有轰天雷、干粮等物,很快行进在狗头山陡峭的山道上。
原本在雷州和大理震天军作战时,飞天军不到三百热气球,等到文天祥率军出发,便已达到四百之数。
随着整个雷州都逐渐被宋朝廷掌控,并且欣欣向荣,军工厂也在各地生根发芽。大宋生产军械的速度不再是以前能比。
当近两千飞天军爬到狗头山顶时,夜『色』便已是彻底深沉了。
从狗头山上往下看,只能看到军营中随风摇曳的火把。
任伟就带着飞天军士卒们在狗头山顶光秃秃的岩石上躺着。
天上有着依稀的星光。
任伟旁边围绕着几个以前在丐帮时就相熟的朋友,几人回忆起以前在丐帮的日子,都觉得宛若梦幻。
他们饱受战争之苦,以为这辈子都会随着丐帮流离,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为大宋军中鼎鼎有名的飞天军。
到夜深,山下,有斥候驰马匆匆跑回军营。
而后,军营内便有号角声响。
军卒们匆匆从营帐内跑出来,负责守夜的士卒慌忙跑到军营外的拒马后严阵以待。
火把在各处蔓延开来。
元军果然趁着夜『色』又来袭扰。
只不多时,军营外便听得马蹄如雷。
元军在依稀的月光下驰到军营前,为数却是不多,大概只有上千人。
这上千铁骑在营外见得宋军军营内火把林立,竟是根本不发起冲击,直接在军营外又掉头折返了去。
这直将畲民的将领们给气得不行。
白日里士卒跋山涉水的赶路,晚上还要受到这些元军袭扰,难免有股邪火蹭蹭地从心头直往外冒。
元军刚刚撤走,文天祥的帅帐内便热闹起来。
数个畲民将领齐齐来到他的帅帐里,有人刚进帐,见到文天祥端坐在椅子上,就气冲冲道:“军机令,那些该死的元军竟然又来袭扰了。如此下去,我们军中的兄弟们如何休息?明日还如何赶路?”
若是依着他们的『性』子,此时怕是已经率着军卒追上去了。只是,在出发之前,各族中的长老却交代他们务必听从文军机令的命令。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
文天祥见这些将领们气冲冲,脸上却是带着笑,“你们以往和元军作战,难道还没有习惯高兴的这种『骚』扰之法不成?”
将领们微微愕然,随即不满嘀咕,“军机令,您都知道高兴是在『骚』扰我军,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文天祥道:“那依诸位将军之意,应该如何?”
有将领道:“大可埋伏精兵于营外,要是元军再敢来袭扰,就将他们杀个狗血淋头!”
“埋伏多少精兵?”文天祥又问。
这话,却是让得畲民几位将领们都是愣住,哑口无言。
是啊,元军此次袭营不过千余人,但谁知道他们下次袭营会有多少人呢?
埋伏的人少了,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兵强马壮的元军,而若是人多了,士卒更是得不到休息,还不如任由元军袭扰。
但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事。
刚刚说话的将领看着文天祥,道:“难道军机令您就没有办法吗?我们都是粗人,脑子不灵光,都听您的!”
文天祥呵呵笑着,“诸位将军且都先回去休息,待明日,我们再做安排。”
众畲民将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还想再说,但是,文天祥却已是低头去看他的兵书去了。
众人无法,只得退出帅帐去。
这也就是文天祥在民间声望极高,若是换成大宋别的将领,这些畲民将领们此时怕已经是掀桌子了。
渐渐的,军营内又安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