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军中。
有将领驱马行在秦寒车辇旁侧,到这时,终是忍不住轻声对着车辇里问道:“秦帅,怎的突然撤军?”
秦寒和四个破军学宫老头坐在车辇里。
有清冷的声音传出车辇,没有什么波动,“这是主上命令。”
刚刚问话的将领神『色』微凛,再也不敢多问。
时间过去数日。
肖玉林、刘子俊等人率领大军还未赶到重庆府。
秦寒所率大军之中,铁马、虎贲两军赶往潼川府,秦寒率着鹿角军则是直接退回到了潼川府路节度所在的泸州郡。
这乃是蜀中之地经济、政治中心,较之潼川府、嘉定府都还要繁华几分。
蜀中白马军中最为精锐的麒麟军便是驻扎在这里。
泸州郡内刚下过雨,青山葱翠,偌大城池内外白雾轻扬,显得分外清新,如同人间仙境。
有挑夫挑担入城。
有车马缓缓行于官道之上。
宋元之战数十年,都没有波及到这个地方。让得这里繁华一如往昔。
因盛产蚕桑、麻织,在沿海城池及海外流求等地千金难求的蜀中织锦在这里便显得颇为常见。
路上有寻常公子哥,看神情应该并非是家境十分殷实的那等人家,却也穿着上好蜀锦。
走马观花,玉人相随。
这里的公子哥们,比之广南西路、荆湖南路等地的公子哥实在是要惬意得多。
秦寒率着剩余的鹿角军入城,也并未在泸州郡内外惊起什么波澜。
入城以后,鹿角军中将领带着大军赶赴军营。秦寒则是仅仅带着四个破军学宫老头直接往府衙而去。
除去车夫,再无人相随。
到得府衙外,秦寒出示令牌,带着四个老头刚刚进府,已经有老仆在门内等候着,见到五人,施礼过后便带着五人往里面走去。
到某间雅室内。
檀香飘溢。
那原本在鬼谷学宫的高深莫测公子哥就坐在屋内,玉玲珑也在,却是在旁边站着。
秦寒和四个老头都不敢怠慢。
秦寒跪倒在地,直接道:“主上,秦寒有负主上重托,未得重庆,请主上降罪。”
四个老头也都是带着恭敬之『色』揖礼,“主上。”
公子哥面上清淡,只是稍稍抬手,“都进来吧!”
五人这才走进房间。
玉玲珑在旁侧不见什么动静,直到公子哥开口说泡茶,她才走到旁边去泡茶。
公子哥让四个破军学宫老头坐下,眼神落在秦寒身上,问道:“你可知此次你错在哪里?”
秦寒又跪倒在地,低声道:“秦寒应在重庆府内刚和岳鹏相遇时,就喝令大军将他和那些天魁军全部斩杀的。”
公子哥轻轻点头,“你知道就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都已经让震天军轰炸他们,却被那岳鹏三言两语喝得心神失守,退军出城,真是愚蠢。与其如此,你还不如直接率军出城的好,总不至于如今这般没吃到羊肉,反倒是沾了满身『骚』气。”
秦寒低头,“秦寒知罪。”
公子哥又道:“犹豫不决是领军大忌,我还真没想到,连你都会犯这样的错误。你让四位前辈到重庆府内行刺岳鹏、李望元,倒也勉强能算是一记妙招,先让那些供奉们闯虎『穴』,更是能锦上添花。但是你再失败以后,还率领大军前往重庆,就当真是失去分寸了。你可想过,你若是率军斩杀岳鹏,强行占取重庆府,后果会如何?”
公子哥站起了身,“身为主帅,你满脑子都只是想着如何取胜,却忽视大局,意气用事,这点,让我很是失望。看样子,什么学宫百年难遇兵家奇才,以及之前在宋军中的运筹帷幄,这些虚名已经让得你反受其累了。你要记住,作为主帅,不要太过计较一时胜败,古往今来,多少常胜将军殁于一役?生前盛名一朝毁?”
秦寒头低得更低。
公子哥说得丝毫没错,之前在重庆,他接连受挫,到后来,心中怕是真的已经不是在想着重庆府得失。而是在想,自己若是没得到重庆,以后世人会如何评价他秦寒。他还当得起鬼谷学宫百年难遇兵家奇才的虚名?
这也是他为何当断不断,强攻重庆心有忌惮,要撤军又始终不甘的缘由。
现在回想起来,秦寒才浑然发觉,其实,自己应该在最初退出重庆后,就直接率军回到蜀中的。
再不济,再刺杀失败以后,也不该再率军往重庆。
宋朝大部军马都已经到了夔州,光是得到重庆,却背负叛『乱』罪名,还不是得不偿失?
公子哥淡淡又道:“这回回到学宫以后,你三年内莫在出宫,好好修生养息吧!”
“是。”
秦寒不敢有半句多言,老实答应。
屋内坐着的四个破军学宫老头脸『色』都不禁有些异样。
主上虽然没处置秦寒,这番话也看似云淡风轻,但实则已经算是不轻责备了。他们还真有点儿担心主上也怪罪他们。
这公子哥得到破军学宫、鬼谷学宫那最是上头两人鼎力协助,说是两宫主人,都已经毫不为过了。
当公子哥眼神落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两个青袍老头甚至是有拱手请罪的冲动。
然而,公子哥最只是道:“四位前辈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这个时候,玉玲珑才刚刚泡好茶,端到四人旁侧案几上放着。
四个老头却谁都没有去端茶,当即拱手,就离开了房间。
还喝茶,那就是不知趣了。
主上没发火,那是因为城府极深,心『性』极稳。他们谁都猜想得到,这时候主上心里头怕是怒火滔天,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数万大军出蜀中攻夔州,几番周折,最终落得个黯然而归,半点好处没捞着的下场,怎么可能不怒?
秦寒跪在地上没敢起来。
“滚。”
公子哥嘴里轻轻淡淡吐出一个字。
“主上息怒。”
秦寒面『露』愧『色』,竟是跪着退出房间。
公子哥坐回到床榻上。
榻上有案几,案几上摆着一幅地图。他提笔,在夔州路上画下了重重一笔。
玉玲珑几经犹豫,开口道:“主上,咱们放弃这夔州路了?”
公子哥淡淡道:“宋朝天魁、天捷数军已经赶到夔州,咱们已经错过拿夔州的最佳时机了。原本我还想着能和宋朝各分夔州半壁就好,但现在,再去拿重庆等地,会坐实叛『乱』的说法。蜀中民心你是了解的,呵呵,都还当自己是大宋之人,咱们虽掌握着军中将领,但到时候下面士卒哗变起来,也是不小麻烦,付出的代价,不是得到重庆府就可以抵消的。”
玉玲珑不再言语。
“不过得不到夔州,倒也没什么。”
公子哥用狼毫轻轻叩着案几,仿若自言自语,“利州西路也是好地方。”
……
又过十余日。
肖玉林、刘子俊等人率着大军终于赶到重庆府。
雄城满目疮痍,已再不复往日魁伟之景。
还未入城,肖玉林等人看到重庆府那残破的城墙,就各已是心生叹息。
进得城内后,再见得城内到处都是被轰炸过的痕迹,城中建筑十损其五,就更是『露』出惊『色』了。
饶是他们,也难以想象中这些时日来重庆府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战火。
岳玥已经苏醒,在李望元原来藏身府邸静养。
岳鹏带着数十骑到城门口和肖玉林等人大军相会。
刚刚见面,肖玉林就笑道:“岳将军,你此番一人镇万军,可是名扬天下了。”
岳鹏只是苦笑,“还名扬天下,连命都差点丢在了这里。”
肖玉林、刘子俊等人都是哈哈大笑。
他们在进军途中时,就有天魁军轻骑赶到他们军中报信,岳鹏这样拿下重庆府,实在是让他们也都觉得浑身舒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