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霎时一肚子的火,昨晚小的来丢了脸还不够,今儿大的老的竟也上赶着来?
当真她家小巍的脸不是脸,丢了也白丢是不是!
李氏几步进了院子,便大声道:“阿昭,我们忙完了,这便走吧,还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等我们,真是过意不去……咦,婆婆和三弟妹怎么来了?是有什么话要与我和小巍说,还是有什么回礼要给我大哥大嫂吗?不必客气的,我大哥大嫂没那么讲究,就随便抓只鸡逮个鸭子的,也就够了。”
曹氏脸上的笑一僵。
自家回他们李家什么礼,就从来没有过的事儿,李成栋两口子都是小辈儿,家里又有的是银子,孝顺他们老两口儿一点怎么了,不该呢?
曹氏正要说话,陆薇薇已先笑道:“我方才恍惚听见祖母和三婶是要请我这同窗去家里吃饭?可我们赶着回城里,实在来不及。要不这样吧,祖母让三婶回去抓两只鸡来,一只给我舅舅舅母做回礼,一只给我这同窗拿回去吃,不也等于是他受了家里的款待,等于领了家里的情了?”
说完当没看见曹氏越发僵硬的脸一般,又与一旁的孙兰花道:“三婶还愣着做什么,回去抓鸡啊,不是您说的就当谢我同窗在学里对我的照顾了么?”
孙兰花的笑也霎时僵在了脸上,片刻才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这怎么能一样,我、我……娘,您看……”
下意识看向了曹氏,正好就与曹氏恶狠狠瞪过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后面的话自然也说不出来,甚至都不敢再与曹氏对视,慌忙避开了。
昨晚孙兰花辗转反侧到半夜,才胡乱睡着了。
却是天才刚亮,已被陆大妮儿小声叫醒了,说她想了一晚,还是不甘心错过这次好容易才等来的机会,什么正头夫妻不正头夫妻的,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还要受尽婆婆妯娌气的正头夫妻,她才不要做。
她宁愿去大户人家做妾,哪怕是个不被夫主家族认可的外室,其实根本没有随谢令昭进京去的机会,哪怕也要受气,至少吃得好穿得好,有人伺候,纵只能活几年,也强过孙兰花这辈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谢令昭实在长得太好看,太气派了,真的就跟天神下凡一样,她别说给他做妾了,便是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
陆大妮儿红着脸说着说着就哭了,只求孙兰花帮自己,不然她一辈子都会难过,后面越说越激动时,还连‘不帮她她就去死’的话都说了出来。
孙兰花又是生气,又是心痛女儿。
末了到底还是却不过她,壮着胆子去找了曹氏,与曹氏说谢令昭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那可真是拔根汗毛,都比他们家的腰还粗,若陆大妮儿真能跟了他,别说三五十两了,三五百两也肯定是不在话下的啊。
要是陆大妮儿能再生个儿子,就更是一家子都跟着鸡犬升天,只等着享福吧。
曹氏本来正要骂孙兰花的,害她白杀了一只鸡,简直就是个该挨刀的败家娘儿们!
听得谢令昭竟是京城来的,一时倒顾不得骂孙兰花了,——陆大妮儿嫁到周边,便是嫁到镇上,至多也就二十两的彩礼而已,三五百两是多少个二十两了?若她再生个儿子,更是能分家产的小少爷,一家子可不真只等着享福了?
如此这般,婆媳两个才会瞧着李氏与陆薇薇前脚去了后山,后脚便过来了。
想着陆大妮儿是小辈,她来请谢令昭吃饭,其实是很失礼很不正式的,也不怪谢令昭不肯去,但若换了她们两个当长辈的来请,结果肯定不一样。
到时候谢令昭自己都同意去吃饭了,吃里扒外的李氏与陆薇薇再反对阻挠,自然也没有用了。
婆媳两个到了后见了谢令昭,见了他由内自外散发出来的华贵与气派,孙兰花霎时明白了女儿何以那般痴迷,说谢令昭是‘天神下凡’,可不只有天神才能这般的好看气派吗?
她也就是年纪大了,要是再年轻二十岁,肯定也会跟女儿一样的。
便是曹氏,也大是惊喜。
这样一看就是金银堆里长大的少爷,拔根汗毛别说比他们家的腰粗了,怕是镇上和县里大户们的腰,也没人的汗毛粗吧?
曹氏与孙兰花遂都极尽谄媚之能事的奉承谢令昭。
也的确如她们所料,因她们到底是长辈,谢令昭顾念李氏与陆薇薇,不好直接对她们冷脸,直接走人,愣是让她们问出了谢令昭的姓,只当再加把劲儿,就能把人弄家里去吃饭了。
可惜偏偏这个当口,李氏和陆薇薇回来了,真是倒霉!
曹氏接连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道:“家里鸡鸭都还小,就一只大些的昨儿也杀了,今儿中午主要是吃鱼。老大媳妇,小巍,谢少爷第一次来,不吃饭就走也太失礼了,大家吃了饭再走吧,我们中午吃早一些也就是了。我瞧着谢少爷也不是不想去,可你们不答应,他就算想去,也不好说……”
话没说完,谢令昭已毫不客气道:“陆老太太哪只眼睛看出我想去的?我一点不想去,只想立刻马上回城里!你们也不必再说,你们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你们这些年对陆伯母和陆巍如何,我也一眼就明白,实在不想再与你们废话,你们请吧。”
“你……”曹氏彻底维持不住笑了,“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谢令昭笑得讥诮,“那也得长辈先有长辈的样子。还不走?罢了,你们这样的人我从小到大见多了,只要能得到好处,脸算什么?礼仪廉耻又算什么?喏,赏你们的……”
说着自袖里掏出一块银元宝,往地上一扔,“不必谢恩了,爷平日赏家里下人金元宝金豆子都赏过,区区几两银子,算得了什么?拿了赏银就立刻走人,别再碍爷的眼,省得爷后悔了,宁愿扔水里,也不赏你们了!”
这话委实刻薄,他扔银元宝的举动更是羞辱人,只当曹氏与孙兰花都受不了这个屈辱,肯定要拂袖而去了。
却见曹氏与孙兰花都是一脸的又惊又喜,曹氏还以不符合她年纪的敏捷,几步上前便拾起那银元宝,放嘴里啃了一下,确定是真的后,才喜滋滋的揣进了怀里。
银元宝呢,她活了几十年,拢共也没见过几次,果然京城来的大少爷就是阔气,随便赏人都是元宝,——至于脸面,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大少爷只要肯给银子,便是把她的脸踩地上,又算得了什么!
还是见一旁的李氏与陆薇薇都满脸的震惊鄙视与羞臊,一旁孙兰花也是惊喜过后,脸涨得通红。
曹氏方终于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强撑着道:“谢少爷真是客气,看我上了年纪,还特地给我银子买补品。既然谢少爷一片好心,我可就不客气了,家里……”
谢令昭冷冷道:“还不走?再不走,银子我可就不赏了!”
让曹氏把已经揣到怀里的银元宝交出来,那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只得又厚着脸皮说了一句:“好吧,既谢少爷这次没空去家里吃饭,那就下次再去吧,我们就先走了,谢少爷路上慢些,老大媳妇你和小巍也慢些啊。”
转身快步离开了。
反正让大少爷答应收下大妮儿,也不是一次就能成的事,这次不成,回去后再慢慢儿想法子便是,反正这个有钱阔气的孙女婿,她是要定了!
余下孙兰花又是羞臊又是痛心。
谢少爷本就已瞧不上大妮儿了,娘还这样,他岂不得更看不起大妮儿,看不起他们家了?关键银子还一文落不到她们娘儿俩头上,要是都给她们娘儿俩,她不就能把大妮儿打扮得更漂亮,管保谢少爷瞧得上了?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让娘把银元宝给她,至少也要给她一半才是……
孙兰花遂也在冲谢令昭和李氏陆薇薇讪讪一笑后,快步追曹氏去了。
李氏这才红着脸,小声与谢令昭道:“阿昭,又让你见笑了,可真是……”
早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她昨儿说什么也不会邀请阿昭来家里做客,往后她也绝不会在再带小巍的任何一个同窗回来了,没的丢死人!
谢令昭见她难堪得头都要抬不起来了,忙笑道:“陆伯母别这么说,谁家里没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以后您要是见到了我家里的人,不,不用见到,只是听说,都足够您叹为观止了。相比之下,方才的事简直不值一提!”
说完忙又看陆薇薇,陆伯母都难堪成这样儿,陆巍肯定只有更甚的,“陆巍,我……”
却见陆薇薇脸上并无难堪,只有无语。
见他看过来,还立马道:“谢令昭,你银子多的烧是不是,竟然平白给她们银子,还一给就是一个银元宝,最小的银元宝也得十两吧?你银子多的没处花,你捐给积善堂,或者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啊,愣是白便宜了那些个不要脸的人,你气死我了!”
谢令昭怔了一下,才小声道:“你不觉得丢脸吗?我也不是银子多的烧啦,我是想羞辱她们,让她们负气走人的,不是圣人都说‘不食嗟来之食’吗,谁知道……”
陆薇薇翻了个白眼儿,“不食嗟来之食的都是有骨气的人,是本来就不缺银子的人,两个贪婪无知的村妇,你竟然指望她们不食嗟来之食,以银子羞辱她们,砸退她们?她们只会盼你尽情的砸,拿银子活活砸死她们都成好吗!”
便是她,每每码字码得快要头秃时,每每学习做文章烦躁疲惫时,不也做过天上怎么不掉银子砸死自己的美梦?
顿了顿,“至于脸面,她们自己都不要了,我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丢的又不是我的脸!”
谢令昭干笑,“我哪里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以为真的会羞辱到她们,你和伯母不好做恶人,那便我来做呗,谁曾想……你真的没生气吗,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分明……”
满不是没生气的样子啊。
陆薇薇没好气,“我只说我不觉得丢脸,可没说我不生气。本来是可以赚她们两只鸡的,结果鸡没赚到,反搭了十两银子进去,十两银子能买多少只鸡了,真是气死我了!下次你要再这么蠢,我不把你骂得狗血淋头,我名字倒过来写!算了,不想说了,没的生气……娘,我们收拾收拾就走吧,省得待会儿她们再来恶心人。”
不由分说拉了李氏往屋里去,都快要进屋了,还能听见她劝李氏的声音,“您难堪羞臊个什么劲儿,当事人都不难堪羞臊,反而沾沾自喜,觉得捡了大便宜……就当看跳梁小丑多好,高兴就多看两眼,不高兴直接看都不看,本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谢令昭瞧着母子两个进了屋,声音也很快听不到了,先还有些沮丧。
他真的只是想替陆伯母和陆巍解决麻烦,可惜却好心办了坏事,不但陆巍生气,陆伯母也不高兴,不会回城后,陆伯母便不肯再让他去他们家了吧?
还是想到陆薇薇的‘下次你要再这么蠢’,方心下稍安。
既然还有下次,说明陆巍应该已经拿他当朋友,没想回城就与他划清界限?那他再厚颜登门,陆伯母应该也不会赶他……吧?
不一时,李氏与陆薇薇便收拾好,又去与隔壁段氏道了别,往村口走去。
一路上仍跟昨儿一样,时不时就有人与母女两个打招呼,“阿迁嫂和小巍要去县里了?”
“小巍好好念书,明年一定当上秀才老爷啊,到时候都知道我们是秀才老爷同村的人,可就太有面儿了。”
“下次回来得中秋去了吧……”
但与昨儿不同的是,也有人与谢令昭打招呼了,“谢少爷,下次再来啊。”
“谢少爷,烦请多照顾我们小巍,当然,您自己也多保重哈……”
谢令昭本就有些不舍离开,哪怕继续留下肯定会再被陆家一家子烦,还是舍不得,昨晚的一切都太美好了,他真的很想继续与陆伯母和陆巍同桌吃饭,同住一个屋檐下,就他们三个人,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打扰。
这会儿再见陆家村的人也对自己这般友好,就因为昨儿打水时那一面之缘、那几句话,心里的不舍就更浓了。
可他也知道,李氏和陆薇薇都不想多留,客随主便,那他除了跟他们一起回县里,还能怎么着?
好在回城后,陆巍应该还是会如现下一般待他,他也应该能常见到陆伯母,常吃到她做的菜,也已经比昨儿之前强多了!
这般一想,谢令昭低落的心情总算又好了起来,不由分说接过李氏和陆薇薇手里的包袱,便大步往前走去。
等到了镇上,又不由分说去雇了马车来,请母子两个上车,“车行的人说了,这马是他们车行最好的马,车也是最大最舒适的,保证又快又稳,至多未时就能到清溪。那下午到县城时,肯定天还没黑,陆伯母尽管安心吧。”
陆薇薇看着眼前虽称不上华丽,但的确比她以往坐过的马车牛车都好的车,片刻才道:“雇这车不便宜吧?五百文够么?”
谢令昭不明所以,“我一两银子雇的,怎么,贵了吗?应该还好吧,这年头一两银子能干什么事儿。我主要是觉着这车太简陋、太破了,早知道,我就把我家里的马车赶来了,今儿只能委屈陆伯母和陆巍你了。”
‘这年头一两银子能干什么事儿。’
陆薇薇很想告诉眼前的霸道总裁,这年头一两银子能干的事儿多了去了。
话到嘴边,还是决定不说了。
霸道总裁么,本来计量钱的单位就跟他们平头小民不一样,可能一两银子在他眼里,就跟他们眼里的一文差不多?
何况他银子多的烧,随便赏人都是银元宝了,她还跟这儿计较什么,跟着蹭“豪车”就是了。
陆薇薇遂扶着正笑应谢令昭话的李氏上了车,“这还委屈,阿昭也太客气了,我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呢,今儿真是跟着你沾光了。不过你这也太破费了,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搁不住这么抛费啊,往后还是注意一些吧,别人家说多少,你就给多少,好歹先杀个价。”
随即陆薇薇自己也上了车。
谢令昭见娘儿俩都坐好了,才自己上了车,笑着与李氏道:“陆伯母的话我记下了,往后定会多多注意,不再当冤大头的。就是我不会杀价,少不得只能请陆伯母什么时候空了,先教教我了。”
这样的话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心里感觉真挺好的。
陆薇薇先笑道:“娘别拿我们的标准来衡量谢令昭,我们觉得这车已经够好了,在他看来,却可能这辈子也没坐过这么破的车,是吧?”
谢令昭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觉得伯母说得挺好的,若不是拿我当自家的子侄,为我好,又怎么会与我说这些?伯母怎么没跟旁人说,只跟我说?真对一个人好,可不是只夸他,他做什么都说好,而是要指出他的不好不足,时时提点他,指导他,才是真对他好。”
说得李氏满脸都是笑,“阿昭明白我的心就好,我这人就是有些唠叨,我家小巍和阿昌时常都说受不了,时间长了阿昭就知道了,到时候可别也嫌我唠叨才是。”
“我巴不得伯母能日日对我唠叨呢……不,不是唠叨,那都是爱,我光想都觉得心里高兴,伯母往后可得日日说我啊。”
“啧,难怪我娘喜欢你,这嘴巴抹了蜜吧?看来我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了……”
三人如此说着话儿,马车又快而平稳,一点没辜负它‘豪车’的性能和一两银子的租金。
等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清溪镇上时,竟还差一刻才交未时,比预计抵达的时间足足早了一刻钟。
陆薇薇不由再次在心里感叹,有钱果然好!
他们在清溪镇上吃了午饭,谢令昭再次大手笔的包了一艘乌篷船,不过这回知道杀价了,虽然只杀下来二百文,又花了整整一两银子,他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与李氏道:“伯母,原来杀价真的有用,我学到了,往后一定能省不少银子了。”
陆薇薇呵呵。
你要是不包船,我们跟其他进城的人一起坐大船,不用往后,现下就能省银子!
不过谢.霸道总裁.令昭应该也从来没跟人共坐过一艘船吧?
算了,他有钱,他说了算。
上午坐车时李氏与陆薇薇都没睡觉,船开了后,渐渐便都有些撑不住,先后打起了盹儿来。
谢令昭却是了无睡意。
他看见李氏不知不觉靠到了陆薇薇肩上,陆薇薇却没的肩膀靠,只能一直坐得直直的,连睡着了眉头都是皱着的,显然不怎么舒服。
就有一种冲动,上前去坐到母子两个中间,让他们一人靠他一边肩膀,不就可以都睡得舒服一些了?
他体力好,不怕累,撑得住。
但他又知道,陆伯母和陆巍肯定都不会让他这么做,肯定他才一坐到他们中间,他们就要坐直了,克制住睡意,继续与他说话儿。
他们到底交情还不到那一步,就是陆巍,也是打昨晚起,才对他有所改观,算是有了几分交情。
陆伯母更是昨儿才认识他,哪怕他们人再好,心地再好,也不可能短短一天一夜,就真拿他当了自家人,在他面前怎么着都可以不用顾忌。
何况他还与陆伯母男女有别,与陆巍倒是同性,但一个大男人,竟靠在另一个大男人的肩膀上睡觉不是更奇怪,更会让人见了东想西想吗?陆巍肯定不愿意的,没准儿还要恼他的……想来想去,好像都只能由得他们了?
只盼他们待会儿醒了后,不会身体酸痛吧。
小船一摇一摇的,渐渐谢令昭上下眼皮也打起架来,却仍强撑着不肯睡,睡着了时间可就一下就过了,他都恨不能时间永远停止不前了,怎么还舍得白白浪费在睡觉上?
可惜他到底不是周公的对手,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陆薇薇与李氏在县城外的码头下了船,娘儿俩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都颇不错。
谢令昭打发走了艄公,便过来自告奋勇要送他们回家,“总得把陆伯母平安送到家门口,我才能安心。”
李氏想着自家娘儿俩一路上又是蹭他的车又是蹭他的船,连午饭都是他抢着付的银子,忙笑道:“码头离我们家不远,本来不该再给阿昭添麻烦的,但今儿一路上都蒙你照顾,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你要是不嫌弃,就去我们家吃了饭再家去,怎么样?”
一面冲陆薇薇使眼色,示意陆薇薇也邀请他,就怕她不情不愿甚至开口拒绝,谢令昭自然不好再去。
陆薇薇接收到她娘的眼色,看了一眼谢令昭,见他分明满脸的期待,嘴上还得假意客气,“那会不会太给伯母和陆巍添麻烦了?”
到底还是开了口:“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而已,不麻烦。走吧。”
谢令昭霎时笑开了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听伯母和陆巍的了。”
又是不由分说把娘儿俩的大小包袱都拿了,大步往前走起来。
看得李氏摇头直笑,“阿昭可真是个体贴人儿。”,和一脸假笑的陆薇薇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母女两个带着谢令昭,抵达了家门口。
正好见王妈在门外择菜,一见李氏与陆薇薇,便笑道:“姑奶奶和表少爷可算回来了,太太已经念好几次了。太太,姑奶奶和表少爷回来了——”
李氏忙问:“大哥回来了吗?还没呢……难不成大哥这次真赶不上过节了?且看明儿大哥能不能回来吧。”
顿了顿,“今晚吃什么?这位谢少爷是小巍的同窗,肯定阿昌也认得,昨儿我们在竹溪镇上遇见的,谢少爷人很好,还特地一路送我们回来,我便请了他来家里吃饭。”
王妈早已看向了谢令昭,等李氏说完了,立刻笑道:“谢少爷好生俊俏,瞧着都快把咱们表少爷比下去了。晚上炖了鸡,还有干烧排骨,姑奶奶要是觉得还不够,让朱嫂子再蒸一个鱼吧,——不知谢少爷可有忌口的?”
谢令昭见李氏也看过来,笑道:“我什么都能吃,伯母不用麻烦的。”
李氏便与王妈道:“那就让朱嫂子再蒸一个鱼吧……”
正说着,李舅母出来了,“妹妹,小巍,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两日你们不在家,家里真是一点都不热闹。”
李昌也跟在后面,“表弟,你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你和姑妈也回不来,那明儿可就只能我一个人,带一群妇孺去看赛龙舟了。本来根三婶和秀妹妹也想去的,可澈哥非不去,她们便也不肯去了……谢令昭,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你想干什么?你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休想再欺负我表弟!”
李昌不防谢令昭还敢追到自家门口来,还当已经风平浪静了这么久,他早忘了彼此间的“恩怨”了。
谁知道他竟还记着仇的,可他凭什么记仇,从头到尾都是他错好吗!
李昌惊怒之余,自然不可能有好脸色和好口气,整个人可谓是横眉怒目,目眦尽裂。
谢令昭就尴尬了。
他昨儿与陆伯母说的是,他与陆巍之前‘有误会’,所以陆巍才不待见他,现在李昌也不待见他,程度还一看就比陆巍的深多了,他难道也说是与李昌之间有误会?
得什么样的“误会”,才能让李昌这般生气,这般憎恶他?
一个人说他不好便罢了,个个儿都说他不好,那肯定就是他的问题了。
陆伯母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还肯对他好,还肯让他时常来家里,时常做菜给他吃吗?
念头闪过,就听得李氏道:“阿昌,你这是做什么,阿昭是我和小巍的客人,他人也很好,你多相处就知道了。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小巍昨儿一开始跟你似的不待见阿昭,但后来他们把话说开了,也就好了,你和阿昭有什么误会,也趁早说开吧。阿昭一路送我和小巍回来,我留了他吃饭,总不能待会儿你们上了桌,还大眼瞪小眼吧?”
“啊?”李昌一呆。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下意识往陆薇薇看去。
就见陆薇薇冲他微微点头又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了。
李昌向来是兄妹两个里服从那一个,陆薇薇才是拿主意的,见表弟这个态度,看来姑妈的话是真的。
到底悻悻的没有再说。
李氏这才笑着与谢令昭道:“阿昭,你和小巍、阿昌先说着话儿啊,有误会正好趁机解开。我先进屋放东西去,再瞧一瞧晚饭的菜色,待会儿应该就能吃饭了。”
李舅母听得谢令昭既是李氏的客人,还与陆薇薇和李昌都是同窗,当然也是笑脸相迎,“谢少爷是吧?多谢你一路照顾我家小姑和小巍了,快请屋里坐,千万别客气,当是自己家里就是。阿昌,你多招呼着点儿谢少爷。”
谢令昭虽心下一团乱,基本的礼仪教养还是在的,忙躬身给李舅母行礼:“晚辈谢令昭,见过李太太。”
待李舅母笑着避过了,又说了一遍让他别客气,再和李氏一道先进了大门后,才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看向了陆薇薇,“陆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