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午时,开始有外客陆陆续续的到了。
不但有李成栋生意场上的朋友伙伴们,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也来了好些,有李成林的一些老友故交,有县学的夫子们和陆薇薇李澈的好些同窗,彭大人和卞教谕也分别打发了师爷和侄儿到场贺喜。
县里好些大户人家也打发了管家来送礼道贺。
亏得有李澈事先提醒,李成栋与族中长辈们合计一番后,觉得多摆三五席的备用只怕都不够,最好再多备些,反正天儿还不算热,头天吃不完的,第二天再接着吃就是了。
索性直接多备了十个席面。
不然客人来得这么多,瞧着后头只怕还会有,可就要闹笑话儿了。
一众来贺喜的外客出手都十分的大方,除了贺礼,还都没少了贺银,且都是二两五两起步,还有送十两的。
把村里众人都羡慕得直咂舌,要不说自来最赚钱的行当,就是念书呢?
只要念出个名堂了,便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不过众人也就只有羡慕了,并无酸妒或是觉得来的人太多、太麻烦了之类,小巍和阿澈的风光,可是他们寒窗苦读多年才得到的,这些年不止他们苦,两个家里的大人也都苦,才好容易把他们拉扯出来了,自家可做不到那份儿上。
当然,自家孩子也没那个本事,小巍和阿澈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自家的孩子拿什么比,要是他们也能念书,自家当然砸锅卖铁也要供的。
大家一边羡慕议论着,一边还觉得与有荣焉,今儿他们见着了多少以往连面都照不上的“贵人”、“体面人”们?
可真是太有面儿了,其他村的人再羡慕,也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儿!
于是客人们有心捧场,主人家热情周到,自然是宾主尽欢。
陆薇薇与李澈作为今日的绝对主角,自然是所有宾客奉承敬酒的焦点。
每到一桌,便立时引得好话不绝,敬酒不绝,“陆相公和李相公可真是年少有为,一看将来就是要成大器的。您二位是斯文人,我也不敢唐突了,就我喝三杯,您二位意思意思的喝一点儿就是了吧。”
“我就先干为敬了,二位相公随意便是。”
“我给二位相公满上,满上啊……”
好在有谢令昭一直跟在一旁替陆薇薇挡酒,李澈也有意替陆薇薇挡了不少酒,才没让她因为喝多,还不知道会怎么失态,指不定就露马脚了。
所有人都吃着喝着笑着,吃到后面,男人们还开始高声粗气的划起拳来。
加上戏班子的人在宴席后半段虽还没妆扮了正式开始唱戏,却有小戏儿们在人群里耍起了杂耍来,逗得女人和孩子们都是哈哈大笑,拍手不绝,场面一时间热闹到了十分去。
一直热闹到申正,外客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告辞了,陆薇薇与李澈才总算暂时得了清闲,可以坐下喘口气了。
谢令昭见陆薇薇脸一直红红的,手也一直在扇扇扇的,忙递了杯温水给她,“午宴的菜都偏酸咸,陆薇你肯定早饿了,快喝点儿水润润吧。”
陆薇薇可不早渴得嗓子快冒烟儿了吗,偏李氏与李舅母一直让人群围着,李月也不知哪里去了。
倒不想,谢令昭已经替她挡了大半的酒了,还能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
陆薇薇心里霎时甜甜的,接过水一气喝完了,才笑着低问谢令昭,“你还好吧,喝那么多酒,要不要回去躺会儿?晚上就好了,就剩自己人了,应该不会再有劝酒的,咱们都可以安心吃席,安心看戏了。”
说着,忽然想到今儿的席面也好,戏也好,只怕都入不得谢令昭的眼。
忙又道:“你会不会觉得太无聊了,哪哪儿都不适应?没办法,村里摆流水席就是这样的,今儿都算够好的了。你要是不习惯,晚宴就别来了,明儿也安心待你自个家里歇着吧,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谢令昭却是笑道:“我觉得今儿的宴席又热闹又放松,还好呀,至少比我以往坐过的席感觉都好,我是酒喝得不少,但菜也吃得不少。唱的戏也挺有意思的,什么‘你喝茶就喝茶,废话怎么那么多’,我听懂了之后差点儿笑岔气。”
“你真觉得有意思?”陆薇薇挑眉。
但见谢令昭满脸的笑容与放松不像是作伪,这才放下心来,“你能习惯就好,明儿应该就没什么外客了。等忙完这两日,我和我娘还要回一趟陆家村去给我爹上坟,把好消息告诉他,你要不要跟了我们一起回去?咳……正好也与我爹介绍一下你,让他在那边好放心。”
话音未落,谢令昭已忙笑道:“我当然要一起去了!你和伯母就收拾你们自己的东西便是,车船我会安排好的,你们就别管了啊。”
就算陆薇不邀他一起去,他也要厚着脸皮非跟去的,不然他可不能放心。
何况陆薇还邀了他,还要带他一起去给未来岳父上坟,那他更是非去不可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令昭见不知不觉间陆薇薇离自己已是越来越近,而周围的人都在忙着看戏,并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低道:“陆薇,你刚才不是问我喝了那么多酒,好不好吗?我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却觉得头实在有些痛,眼睛也花了,怕是得回去躺会儿才成。要不,你扶了我回去吧?”
正好家里这会儿也没人,他不就可以……
陆薇薇却是哼笑一声,“你这头痛还能控制,想痛时才痛,不想痛时就不痛呢?当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趁早打消了的好,不然万一害我漏了馅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令昭见她满脸的娇嗔,越发心痒痒了,低道:“我肯定会小心,不让你露馅儿的……真的,我头好痛啊,你就扶我回去嘛。不然我可要靠你肩膀了啊,反正都知道我跟你好,中午又喝了那么多,应该也不会有人多想的。”
陆薇薇白他,“不会多想就怪了。你以为就只升叔和来宝他们会多想,其他人就不会呢?反正你给我老实点儿,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那也得以后去了,就跟望梅止渴似的,有什么意义?”
“好歹给你画了大饼,再讨价还价,画的大饼都不给了,直接收回啊。”
“那还是给吧,陆薇,你真是太小气了……”
两人低声说着只有情侣自己才会觉得有意思,旁人听了都会觉得无聊的废话,心里都甜津津的,周围也开始无形冒起了粉色泡泡。
李澈远远在一旁看见了,好几次都差点儿没忍住,直接上前去打破了二人之间那无形的情意流淌。
却终究还是没能跨出那一步。
他本来都想好,趁着今日,趁着酒劲,他再郑重向巍表弟表一次白,不是说非要她怎么样,只求她好歹能给他一个和谢令昭公平竞争的机会,好歹再考验他们两个一阵子,别这么早就下了定论。
可惜现在看来,压根儿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巍表弟跟谢令昭在一起时的状态,真的是跟他在一起时完全不会有的,他真的不是输给的谢令昭的家世富贵,而是输给了巍表弟的心,输给了他们的两情相悦!
李澈好半晌才强迫自己转身往一旁走去。
正好余光见他娘和李秀站在一旁的角落里,都正巴巴的望着他,他心里越发的酸楚,但也忽然注入了一股暖流。
不管怎么说,他的亲人们都还好好儿的,他以后也会让他们越来越好,他该知足了,有些本来就不属于他的奢侈品,他打一开始就不该想的……
到得酉时一刻,晚宴开始坐席了。
因为族长发了话,“大家早些吃完了,好早些放烟火。放完烟火再接着看戏,今儿大家都给我敞开了玩乐!只是一点,都给我少吃酒,不然闹出什么事儿来,我可一个都饶不了!”
大家便嘻嘻哈哈的又团团坐了,开始享用起晚宴来。
却是菜还没上齐,就有不速之客——吴姥姥让儿子孙子们抬着到了。
吴姥姥一见李成栋与李氏,就笑道:“女婿、姑奶奶,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可来晚了,真是该罚,该罚,待会儿让你舅子们先就自罚三杯啊。”
又指挥儿子孙子们,“快把咱们买来的鞭炮和烟花都抬来,自家至亲骨肉,这么大的喜事,当然得先给自家人撑起了才是。”
李成栋与李氏都早已冷了脸。
虽然早已算到随着小巍中了案首的消息一传开,他们肯定少不了面对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人的可笑嘴脸,倒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也没想到最先来的会是吴姥姥一家。
他们家干的那些破事儿,兄妹俩现在想来都还恶心得想吐,没先找他们的麻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们既还敢来,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但兄妹俩也不能一点不顾李舅母的面子和感受,到底总是她的亲娘和亲哥哥侄儿们,事情也早已过去了。
遂都先看向了李舅母,看她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