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李氏心痛得失声痛哭。
陆迁光手和手臂上都满是伤痕了,那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伤痕,可想而知。
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简直不敢想,他这条命到底是怎样才捡回来了的,同样不敢想,又叫李氏怎能不痛哭?
所有的怨恨自然也是霎时烟消云散了。
只要人能活着回来,就算分离十几年,又算得了什么!
陆薇薇的眼泪也是再忍不住了。
一半是出于对自己父亲的心痛,对他这些年九死一生的感同生受。
还有一半,则是出于对陆迁的感动与敬佩,‘总得有人站出来,总得有人去做那些事’,她爹真的很了不起,真的是个大英雄!
陆薇薇想着,含泪上前,劝起李氏来,“娘,您就别哭了,爹能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咱们都该高兴才是。这些年咱们不容易,爹更不容易,好在终于苦尽甘来了,往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还有几十年呢,足够咱们把以前的遗憾都补回来了。”
一边给李氏擦泪,一边又与陆迁道:“爹,娘也是心痛你,这些年她真的好难,尤其刚开始我还小时,更是……,往后您好好补偿她,我们也好好补偿你,我们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之乐,好不好?”
见陆迁的手远看还罢了,近看那是真不能看,也不怪李氏要哭。
心里也越发的不是滋味儿。
她刚才居然还因为爹与娘站在一起,一下衬得娘老了许多,而觉得这些年爹的日子肯定不坏,实在是有失偏颇!
陆迁让陆薇薇说得眼泪也忍不住了,片刻才含泪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好好过日子,往后几十年都再不分开了!”
李成栋李舅母等人在一旁看得又是感动,又是欣慰。
忙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起一家三口,主要是劝起李氏来。
总算渐渐让大家的情绪都平复了,重新坐下,说起话儿来。
李成栋因问陆迁,“妹夫,你已经回过你们陆家村了,知道妹妹和小巍一直在这里,才找来的吗?你也别怪妹妹带了小巍一直在娘家门上,一来小巍上学方便些,这二来嘛,当年、当年……”
还在想着要怎么跟陆迁解释,那毕竟是他的亲爹亲弟弟们,又这么多年不见了,在他心里,肯定只记得陆有成父子的好,早忘了他们曾经的坏,更不知道这些年,他们都是怎么对待李氏和陆薇薇的。
不想陆迁已直接道:“大哥不用给我解释,我心里都明白,虽然我还没回过陆家村,直接就找来的大哥这儿。但他们都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就算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他们了,江山难改本性难移,也想都想得到。阿如、小巍,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们了。”
李成栋与李氏都惊讶了,“妹夫你竟然还没回去过呢,我还当你先回去了,知道妹妹和小巍在这儿,才过来的。”
“那你怎么猜到我们在这儿的?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倒是难为你还能找对地方。”
陆迁笑道:“当初一年不知道要跑多少次大哥这儿,爹娘还在时,对我也是亲儿子一样的疼,这里就是我的另一个家。十五年算什么,就算一辈子,也忘不了,一样能找到对方。”
顿了顿,“我一回来就想的是,先来大哥这儿找阿如。这些年阿如一个人带着孩子,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日子多难过,不靠着大哥大嫂,只怕早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就这样,只怕当年咱们家的田地和房子,也没能保住吧?真是多亏大哥大嫂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以后一定加倍报答。”
李成栋忙摆手,“妹夫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自己的亲妹妹亲外甥,难道不该呢?你说得对,早年阿如和小巍孤儿寡母的……咳,反正家里没男人,日子是真难。但我也不是吃素的,好歹还是替你们保住了田地和房子,后来小巍越长越大,也越来越争气,他们就更只能看得见,吃不着了。”
李氏道:“要不是有大哥大嫂帮衬,我肯定早熬不住了。本来那时候爹娘还在时,还要好些的,可惜爹娘后来也走了……大哥,回头咱们都去爹娘坟前好好磕个头,再多放些鞭炮,告诉爹娘小巍她爹回来了,也让爹娘在那头高兴高兴吧。”
李成栋直点头,“这肯定要的,肯定要的,待会儿就让阿昌买鞭炮香烛去。”
陆迁叹道:“我其实在路上就猜到,爹娘应该已经不在了,但还是没想到,他们会走得那么早,愣是一天我的福都没享到。我回头一定要好生给爹娘磕几个头才是。”
李舅母笑道:“妹夫不用难过,爹娘知道你回来了,只有高兴的。他们当初临走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和小巍了。现在好了,妹夫回来了,小巍也考了案首,爹娘总算可以含笑九泉了。”
“就是,就是……”
大家正说得热闹,谢令昭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陆薇……陆伯母……舅舅、舅母,原来你们都好好儿的呢?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吓得我一路飞奔,呼……,原来家里有客人呢?”
而且这客人好生面善,就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是在哪里呢?
陆薇薇已笑嗔道:“当然大家都好好儿的,我不是只让郑兄跟你说,家里有事,我先回来了吗?也没说旁的啊,你至于这么着急。”
谢令昭喘道:“我问了那个郑什么来着,说阿昌急匆匆跑去找你,找到后拉了你就要走,然后你们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就都疯跑起来。那我能不多想,能不着急吗,还当是……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幸好!”
陆迁早已把谢令昭仔细打量了一回。
虽然谢令昭又英俊又挺拔,一看就是个讨人喜欢的,看家里众人的架势,也的确都很喜欢他。
陆迁还是本能的察觉到了陆薇薇与谢令昭之间的怪异,哪怕那怪异他根本说不清道不明,他还是相信自己没感觉错,毕竟也是做了十几年暗探的人。
对谢令昭自然生不出好感来,看向李成栋笑道:“大哥,这是……”
李成栋呵呵笑道:“妹夫,这便是刚才阿昌说的阿昭了,全名叫谢令昭,是京城来的。他与阿昌小巍一向要好,与小巍,咳,尤其要好,咱们家有什么大情小事,他都当自家的事跑在前头,所以全家人都很喜欢他。你多与他相处几日,就知道他的好了。”
陆迁挑眉,“是吗?”
全家都喜欢,那他为什么不喜欢,反倒有种这货明显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
谢令昭已惊讶道:“妹夫?难不成、难不成……这竟是陆伯父,他一直都在,一直都……活着呢?”
难怪他觉得面善,分明就是因为他长得像陆薇,不,该说是陆薇长得像他,才会让自己觉得面善嘛!
李氏笑着点头,“阿昭,这就是小巍的爹、你陆伯父了,原来他当年没死,而是被人救了。然后、然后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才没能回来,也没能送信回来。”
这下好了,小巍她爹回来了,自家便有男人,不怕被吃绝户,不怕母女俩被逼得不知要落到什么地步了。
那小巍不就可以恢复女儿身,不用再辛辛苦苦的念书考学,不用再辛辛苦苦的遮掩,可以风风光光的嫁给阿昭了?
真是太好了!
谢令昭忙笑着给陆迁行礼,“陆伯父,我是谢令昭,阿昌和陆薇的……好兄弟、好朋友,您可以叫我阿昭。您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心里已与李氏想到了一块儿去。
陆伯父回来了,家里便有男丁了,他和陆伯母年纪也都还不大,说不定,很快还能再添个小儿子。
那陆薇不就可以不用再女扮男装,不用再辛辛苦苦的念书,非要凭自己的本事撑起一片天来。
他就可以风风光光的迎娶陆薇,将来再正大光明的生几个孩子了?
谢令昭越想心里越是振奋,也越想越是忍不住要去看陆薇薇,要不是顾忌大家都在,他肯定都要笑出声来了。
陆薇薇简直无语。
这家伙发什么癫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回来的不是她爹,而是他爹呢!
陆迁则是微眯起了眼睛。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这谢令昭就是有问题,看来他得尽快给他点儿颜色瞧瞧,把危险自小巍娘儿俩和一家子亲人们的身边给根除了才是!
嘴上却是笑道:“我与谢公子非亲非故的,我回来谢公子在高兴个什么劲儿?难得我们一家团聚,彼此要说的话真的很多。谢公子也看见家里所有人都好好儿的,放心了,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先请回吧!”
谢令昭心里不由一咯噔。
怎么感觉,这亲岳父不咋好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