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煜领船上唐军占了泗州境明光城河岸,又以分军之策,让骠骑将军刘仁赡先带部分兵马去吸引王审琦的注意,自己则带领数万精兵以及护卫李元镇直奔李营而来。
原本死气沉沉,只待等降的叛军营此刻见不同于宋步人甲的军队入营,虽有警惕,但也早被宋军打的毫无战意,眼睁睁的看着李煜的军队冲进了营内。非止于此,这些叛军见李煜带领的军队只护卫金雁翎甲之人,并无杀意,叛军兵士甚至丢下兵刃眼睁睁看着这众军队往将营奔去。
再说李重进,掀开营帐后瞪着前方带着一股骑兵冲锋,又上身溅着不知是何人之血的李煜目瞪舌桥,手中佩剑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直到剑与地发出碰撞之声,方回过神来,不禁上下打量着这位刚称帝不久的大唐天子仪姿。
“这便是...大唐天子吗...得一国天子垂救,这就算归了唐,也尚有恩宠荣殊在身了,亦不怕受唐臣排挤。”
可转念,李重进又不禁去想,这大唐皇帝当真是来救自己的吗,会不会跑上来把自己给杀了再夺粮草辎重。李重进用力甩了甩头,双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手中执剑的李煜,心内愈发紧张起来。
靠近李重进十米之处,李煜停身下马,生怕手中还染着血的长刀惊吓了李重进,便把金柄横刀扔给身旁的李元镇。
“哈哈哈!李卿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啊!”
正说着突然扶上目瞪舌桥的李重进肩膀之上,把这李重进倒是整的有些难以为颜,手上下其动不知该放于何处。
末了似乎想起些什么,便赶忙拱腰屈膝要跪,却突得被李煜伸手抬起,李重进满是疑惑不知这皇帝为何如此,却见李煜爽朗一笑。
“李卿不必如此,我大唐军制,战时及军营见帝不跪!”
唐军后方军士皆是一脸憨厚的看着李重进,这便是大唐军士吗,看着的确与宋军不同啊,后方唐军全然没有表现出对眼前君主的畏惧,看向前方皇帝皆是憨笑。
须知在他们这些当兵的看来,他们就是闲时上边给口饭吃,战时要他们给命的可怜人。
然而李煜自打进了龙潜山校武场后,一个高贵威仪的皇帝居然和他们这群当兵的打成一片,还规定军营新制见帝可不跪。
练兵时又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同席而食,又在时常练兵结束带着这群当兵的登山看景,请酒同吃。
这些当兵的讨厌文臣,是因为大多文臣站着说话不腰疼,动不动打这个攻那个,到头来还不是要当兵的死。
又有谁会真正惜得这些当兵的命,可这李家天子不同,记得他们这些当兵的好,也吃得这些当兵的苦,虽年纪二十有五,却与军营上下幼兵乃至古迈之人都做得兄弟。
安抚好李重进,李煜又发现身后营帐之火愈燃愈烈,想到李重进在历史上也是举全家自焚,赶忙冲了进去。
正顿促呆滞的李重进也突然想起一家老小还在火帐之内,又突然看到李煜率先冲了进去,刹时惊呼。
“皇帝不可!”
话音刚落,后方李元镇也带头冲了进去,而一众唐军兵士见状,也赶忙扑上去救主。
把人都带出火帐后,李煜手中拖抱着啼哭婴儿逗弄,不假多时,啼哭孩童竟睁眼看着李煜稚笑,看的李煜也是有些触动,心想着这次回唐,说什么也得跟周娥皇造她个一双儿女。
李重进看着被火势熏的左脸染灰的唐帝,心中有些惭愧,又有些尴尬,不知要言语些什么,身旁的妇人倒是哂笑的看着这年轻的小皇帝逗弄孩子。
“这孩子与朕有缘,可有名字?”
“回皇帝的话!这小泼子名曰李城连,倒是现未给他题字...”
“既如此,朕给他一字!李卿可有异议啊?”
“得大唐皇帝题字,这小子死亦无怨矣!”
“哈哈哈!朕便给他题字定国,此字如何。”
“定国...这是...臣叩些大唐皇帝陛下圣恩!”李重进此刻心里是大喜若狂,这年轻的大唐天子心胸竟如此之阔,给他孩儿题字定国!
便是在暗示,以后此子长大,若是从文将会以国士待之,若是从军便会以国将用之!这代表着只要安心跟他归了大唐,日后不仅不被猜忌,也必会得重用啊!
“对了!刘仁赡还在与宋军营与王审琦对阵...”
李煜将孩子递给李夫人后,赶忙上马又要领军出营,李重进见状赶忙上马,要与这皇帝同去。
“长直!石守信部距此多远!”
“石守信与李营间隔不过二里,若王审琦派人去石部求援,不假几刻便至!”
“加快行军!王审琦军部褪了重甲,自然不堪一击,若石守信的步人甲赶到,则刘卿危矣!”
......
前方战场,刘仁赡以蛇环阵将王审琦营帐紧紧围住,环阵以骑兵绕行划圈,环内之人不可冲出,环外之兵亦不敢上前。
刘仁赡开出一阵口,手持赤黑棨戟率十余骑兵向王审琦杀去。却见那王审琦脸色异常难看,手持长枪迎上前去,但好歹他身上还披着一层铁皮之甲,尚能与这大唐猛将对峙个几回。
“宋家野狗!纳命来!”刘仁赡左腿踢上马身,战马前腿纵越而起,手中赤黑棨戟向王审琦头顶刺去。
王审琦瞬时引马转向,躲过棨戟攻向,却突觉左肩剧痛,看向唐环阵左侧放冷箭的军士,又赶忙后退,脸色扭曲至极,只因他几人被困于阵中,孤立无援,既要提防刘仁赡的棨戟之锋,又要小心弓手暗箭。
且说这王审琦,《宋史》中略有记载,这王审琦并非纯正汉人,祖先为辽西人,后来迁徙至洛阳,
固此人相貌奇特,既有辽人棕颜,又有汉人方脸,面目精睿,人性纯谨,亦厚有方略。
“破了他的鸟阵!”
王审琦正想着从哪破阵出逃之时,听得阵外一声喊叫,立刻觉察出来,这喊声分明是大宋归德军节度使石守信所出,石守信带兵三万有余,若是唐军只派了刘仁赡来救援,那宋军便仍有胜算。
“你笑个甚?以为多了些人便可赢下我大唐精锐了么?今日我刘仁赡一人便可挑翻了你宋军!”
“刘仁赡?难怪此人如此力猛,这李煜真舍得下本,救个李重进把南唐五猛将之一都给抬出来了。”
王审琦听清此人姓名,顿时脸色凝重,掰断了左肩箭矢要迎上前去。然此时石守信以左右骑兵冲乱环阵,破出一阵口手持长枪直直向刘仁赡杀来。
“石将小心!此人战力好生了得!”
“退后!让我来会会这老匹夫!”
石守信引马骤然跃到刘仁赡背后,长枪一挺刺向刘仁赡后颈,刘仁赡立刻领到后背回马枪的寒意,弓身一躲。
引马转向满脸杀意,手中赤黑棨戟由上而下向石守信捶去。石守信横抢抵挡,却对着刘仁赡后方使了个眼色,那王审琦立刻会了意,举抢杀向刘仁赡后背。
“刘老将军!小心!”
后方唐军弓手见后方有人偷袭,赶忙大喝,然刘仁赡丝毫未惧,竟侧身躲过王审琦的枪刺。
看着王审琦的长枪在自己胸前划过,瞬间伸出左手死死抓住王审琦的兵器,右手突然丢下棨戟,在石守信仍在横抢抵挡赤黑棨戟砸来的冲力时,拔出腰间佩刀,划向石守信脖颈。
而石守信眼看勒马后退已来不及,将长枪一竖挡住横刀。
“哈哈哈哈!宋狗也不过如此!即便是再来十个又能奈我何!老夫说了!你们赢不了我大唐精锐!”
刘仁赡瞬间松开死死抓住王审琦武器的左手,趁王审琦稳住身形之际,将横刀回鞘,一手紧抓引马绳,侧身俯下抓起落在地上的赤黑棨戟,又向石守信杀去。
“老匹夫,看你这军阵,不过两万尔尔!以你之力可挡的住我大宋五万精锐的兵威吗?”
石守信虽知此人力猛,也丝毫不惧,仗着人数优势傲然与刘仁赡对峙。心中盘算着只要拖住这猛将,剩下的唐军迟早一会被轮番围死。
又想着与王审琦联手都未能近的他身,心中大有不服,迎着刘仁赡的棨戟将枪身别进这棨戟的叉头上死死卡住。
“刺他腹背!”
王审琦听得喊声,立刻双手紧握长枪向着被卡住兵器的刘仁赡刺去。眼见正要得逞,忽感头处一阵寒意,抬眼顿时看到一发金羽翎箭直直向自己头顶飞来,赶忙跳下战马,滚落一旁。
可那黑甲战马却被这金矢利箭贯穿了脖子,一声嘶鸣,倒在地上蹬个几下便没了生息。
“安敢伤我爱将!”
蓦地着见后方一身披金甲之人领兵杀出,王审琦倏忽有些肉颤。
看着战马惨死,原本有些怒意,但仔细看这箭矢为金,有些纳闷。又抬头看向前方大股骑兵杀至,又有多方步兵手举唐旗,大呼杀宋。
王审琦这才清醒,即便是石守信赶来救援,也根本不是这些个唐军的对手,这说明唐国李煜不止派了刘仁赡来救援。
方才唐军分明是分兵去叛军处救营去了,又派刘仁赡一人在此处围杀宋军。不说后方唐旗如笋而起,这刘仁赡一人带了两万唐军便把自己的军队打的溃不成军。
“官家不是说唐人软弱,毫无战力可言吗?”
王审琦此刻心里又是疑惑,又是憋屈。这些个唐军见到宋人跟见了狗一样,双眼充血把自己军队这些卸了重甲的兵当畜生宰。
他浑然不知,这些唐军之所以如此仇宋并且战力及猛,一来都是从南境调来户籍都在北方的老将,二来是因为李煜每日都在龙潜山检校动员。
声称宋人不仅不想让他们归家,还把户籍在北的军士家人都抓到汴梁虐待,可谓是把唐军对宋人的仇恨值拉满!
眼见宋军已被骑兵冲杀的发出阵阵哀嚎,且未穿重甲的宋军被唐军骑兵如宰鸡屠狗般虐杀,王审琦一阵后怕,冲着还在和刘仁赡干仗的石守信大喊。
“又有唐军杀过来了!快撤!”
“你怕个什么?我今日定要和这老匹夫一决胜负!”
“石驴子!你别忘了李重进军队还有数万人,待他收拢剩军再杀过来,你我都要交待在这!”
石守信听了王审琦的话,这才有些寒毛卓竖。唐军来了援军,后方李重进被他戏谑追杀了这么久,此刻若是还活着定想着生吞活剐了他泄愤。
赶忙和刘仁赡拉开距离,向王审琦的方向退去,王审琦赶忙撑手跃上石守信的战马,憋屈的看着被唐军骑兵追砍的宋军,对着旗令官大喊。
“敌援已至!传令全军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