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南平归州节度使李景遂知江陵被围,遂举兵南下,然行至二县又闻江陵已经陷落,南平王高氏被李煜夷族,江陵王臣皆身首异处,虽怒而不敢轻易南下,又率军而返于归州驻守,遣使去西蜀国求援,却未有回音。
唐使孙光宪被林仁肇逼入归州城内,告知南平亡国已成定局,应当举兵来降,李景湉怒杀孙光宪,举兵与唐军死战。
“吾世受王禄,今日便以身报国,南平亡国乃天命也!我等当死战不降,保全大义!”
......
江陵之战结束后,时逢仲秋,李煜由江陵改道南下顺水路而行已至江州巴县。
虽说唐国首战得利,一举拿下江陵,然北方宋国此时也没闲着,对北汉刘钧发起了数次主动进攻,皆有成效,至于成效如何,其后会详细来解。
李煜行船至江州后,唐国军皆依照军功下发了赏钱,本着兄弟一起干,有钱大家赚的原则,龙翔军兵士以军功大小分别得了田产,军位,银钱。于现今的唐帝来说,他反正是个魂穿过来的冒牌货,这些田产,府院,钱财什么的,向来是不感兴趣。
只不过这个时期的人大多都是为这些东西趋之若鹜争破了头皮,既然能让这些人发了疯的为自己拼命,还觉得自己是个好老板,那自己肯定也乐于送钱。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李煜自己清楚,自打魂穿到现在一路靠着原有历史的了解抢宋国,抢完宋国又抢南平,当然,这次已经不算是抢了,直接给南平高氏一锅端了,然而无论是宋国的三司之税还是南平的举国之财,自己基本上都是在背后指手画脚没怎么出过力,所以将钱财粮产分给军士也是应该的。
那么下一步棋子,必然是趁辽国北汉还在替南唐拖发育的时机,进一步拿下武平,亦或是最南端的小国清源,而吴越国军力尚猛,恐怕还是要走赵匡胤农村包围城市的老路,直至最后一步再拿下吴越国。
且说,行在一路酒肉皆吃,好不享受,然天子亲卫兼龙翔军右统李元镇却于船内发现,唐国一举拿下江陵至今,李煜并未有过真正宽慰,反而一路于船内一言不发,盯着南方时局图久思不定,非止如此,时常夜间不眠,起身反复踱步,甚至是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圣上忧劳伤神,可是为陈先生...”李元镇之所以问出这话,也是因为看陈乔死后,天子哭的太过悲痛,以至于可与当时的先帝李璟驾崩时的哭丧相比。
“长直,你跟了朕这么久,了解朕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知道真相。”李煜微微一愣,还是对李元镇说出了推心置腹之语,只因此刻旁侧无人,倒也不担心事情泄露。
“圣上,臣是有猜测,只是不确定...”李元镇收了松气,提着胆子问道。
“你猜的不错,陈乔并非为高继冲逼杀,而是朕要他死!”言至此处,李煜不禁得幽幽一叹。
“你当时拔剑呵斥吕文锦时,想必已经知道了陈乔为朕所害。”
“圣上,臣确实不解,南平已将城门大开,成了大唐的囊中之物,陈先生...”李元镇见天子以坦诚相待,也不再惊惧,提着袍子为李煜披上,避免其中了秋风染寒。
“陈乔无论如何都要死的,朕接手大唐之时,大唐已经烂透了,百官言出而不行,国政上下皆有腐,淮河以北皆失守,只剩长江天险可守!在这种境况下,朕若要匡复大唐,只能做些为人所不耻之事...”李煜稍稍停顿了片刻,有些茫然道。
“所以,圣上是想保住大唐的名声。”
“大唐就这么点名声了,朕接手了它,又要匡复它,它的名声,不能毁在朕的手上,无论是包颖,还是陈乔,朕皆有愧,可是于大唐来说,朕是无愧的。”
“难怪当时包颖将军身死,圣上说一切都是为了大唐,为了万民,臣现在...好似是有些懂了。”李元镇突然正色,将李煜身上的厚袍紧了紧,再次沉下了头而道。
“朕杀了陈乔是真,为陈乔而悲也是真,直至在江陵城下,朕仍然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两全其美,可是朕,真的没有办法了...”
李元镇是猜着天子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可转念一想,李煜不择手段也确实在近年攻伐之战时让大唐获利颇丰,虽说手段残忍,可大唐也确实在李煜的手段下国力日盛,甚至挡住了不可一世的宋军,名声也并没有在南方恶臭。
“长直,你也以为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李煜说着复又看向李元镇而道。
“圣上,臣并无此猜想!也无胆子猜想!”李元镇听到发问连连惧否。
“朕不会怪你,可你要知晓,龙翔军数万军士想要归北,朕却带他们来攻南平,若没有一个激发他们仇恨的引子,御营左右军,中军,枪军又怎会拼死拿下南平,
朕是要保全自己的名声,是因为现实所迫,朕的名声若臭了,军心就会乱,国士会心反。”
李煜见李元镇仍不发一言,但嘴角有所触动,随即继续开口道。
“朕不惧将来的史笔如铁,亦不惧他们如实所记,哪怕日后谁都能在朕的皇陵坟头上淬上一口唾沫,可朕若是一统了分裂多年的中原,解脱了民苦,后世的大唐儿孙即便是不耻于朕,也得留三分敬意。”
“圣上...日后哪怕是天下皆反,长直,也必为圣上竭忠而死!”
“有你这句话,朕无愧于心了,朕亦相信,即便是朕开罪了天下,长直也依然会站在朕身边。”
李煜再次将双手搭在了李元镇的肩膀上,亦如两人初在甘露宫时,李煜激动的将手搭上去一样,这一搭,也让李元镇明白,天子确实比从前成熟了许多,亦狠心了许多,可也明白,无论如何阴狠,天子还是那个待他如初的天子。
“拿下南平,并非结束,而是开端,朕现在也有些茫然,不知晓大唐后面的方向究竟在哪。”
时间是紧迫的,任务是沉重的,船外的唐军可以因为打了胜仗欣喜许久,可李煜不能,哪怕是回去沉浸甘露宫与大小二周女同床共枕个几日也不能。
虽说北汉国依靠辽国认贼作父让李煜所不耻,可现在无论是他还是潘佑等人,都希望刘钧能撑的久一些,再替唐国拖一些发育的时间,唐国只是拿下一个南平,若赵匡胤一举拿下了北汉,则楚州这场忽悠大计的实际作用就没了。
“圣上,原先闵国之地,也就是现在的清源,未尝不可将其吞并!”
李元镇见天子顿时严肃,也知晓了现今的局势对于唐国来说,仍然是十分危急的,军士可居功自傲,但他们不能,否则赵匡胤一旦拿下了北汉,唐国没有实际上强大的军事力量和国力,还是会被赵匡胤所灭。
“清源之地仅占二州,然泉州富庶,商贾众多,若朕得了清源,也可依仗泉州行海商贸易,只是不知,清源之地如今为谁做主,又有多少可战之兵。”
话说清源,也是跟南唐颇有渊源的,清源原为闵国,而说起闵国,又联想到原来唐国西境的马楚,只因李璟当了两次冤大头,灭马楚因为斩草不除根,结果导致长沙一派军阀死灰复燃重新夺回失地,灭闵国又是白忙活一场,不仅闵地光复为清源,还甚至被吴越国抢了部分原闵之地。
“清源本应属于我大唐,只可惜后来周世宗南下三伐,楚地和闵地皆有了机会复国,否则我大唐亦不会境况如此...”李元镇也凑近船间内的局势图,又看着原先的楚地也就是现在的武平,以及最南端的清源惋惜叹语。
“周国知晓的道理,宋国必然也不会大意,当年郭荣就是不想看到我唐国在南地一家独大,才暂时放弃了北攻汉国,继而南下转攻唐国。
如今朕吞并了南平,所以势必要加快速度,且要做事行尽,斩草去根,不能让先帝时期的楚闵之事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