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本平静多日的南国各地风烟再起,荆州军在前日依次撤离的武平北境的三江口,这使得李观象派来寻求援军的人扑了个空。
同时林仁肇撤离武平,也无形中宣告了武平内乱将以周氏先灭亡,至于暂且占据优势的张文表,仍然在期待着宋军入境。
林仁肇带领的荆州军此刻已经进驻西蜀国境巴东关西处百里的三会寨,对于蜀国巴东关留守军士,林仁肇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只在关外驻扎数起营寨守在此地。
那么这个时候蜀国巴东关守将在想什么,自然是对国主孟昶的讣告倍感无奈。
孟昶的意思是,宋国绝对是不能得罪的,至于唐国现在实力渐涨,但还未有染指蜀国的意思,所以,只要唐国军队没有主动攻打巴东关,那么蜀国军队也犯不着去跟唐国军干仗。
只是林仁肇这个时候眼神已经开始不老实,都说蜀国粮食充沛,若是夺取了蜀地这个粮食之源,唐国自然会更有底气,只是这个时候自己只能给李煜建议,却不能代替李煜做决定。
天幕渐渐明朗,荆州军正在盘扎营寨,却突然被都头和队正叫停,一时间三万荆州军开始列阵。
至于为什么林仁肇只带了三万人,只因(你太美)在荆州北境,以及归州北境接壤宋国复州,郢州,房州之地,一旦荆襄三地给了宋国可乘之机,那么唐国打下的南平很有可能被宋国接手。
不得不说,林仁肇先入西蜀巴东关为主确实是有利的,林仁肇的军队选了个好地方,地势较高,可随时突袭下方,且省时省力。
军队的后方还有一片密林,若正面战场失利,后方伏击也必然会有所成效。
天亮至卯时,李处耘的六万大军悄然登陆巴东西关,马船入岸停靠,随后弓手先行着陆,提防的查探四周,并未发现可疑之处,随后刀盾手上岸。
从下船顺序来看,李处耘的部队确实训练有素,先以弓手登陆,若这个时候突然有敌军来袭,那么弓手便可威慑敌军保持距离,并且有充足的时间撤退回船上。
“宋军已至,传令,上弓!”林仁肇见船上军队已经缓缓登陆准备休整,突然对身后旗令官小声下令。
旗令官接到命令后并没有出声呵令,只从容举起一只手旗,周围弓手见红旗,迅速弯弓拉箭,周遭兵士随即握紧手刀,随时准备俯冲。
而李处耘这边的军队,虽然是训练有素,下船有序,不过接连几日的潮湿天气,已经使得多数军卒身染湿瘴,毫无战意。
尽管一路跋涉,李处耘仍然不忘提升士气。
“弟兄们!大军到了武平,咱们血洗郎州城,谁先杀入郎州,周家的美人可独享!城里的钱财,大家一起分!”李处耘这句话搞出来,登时让这些饥汉来了劲,毕竟打仗最舒服的就是洗劫。
不得不说洗劫这种行为,虽然会给一城百姓带来灾难,但确实可以鼓舞士气,唐安史之乱就是为了借回纥骑兵,答应让回纥人洗劫洛阳五次。
历史上宋将李处耘拿下郎州后,确实手段残忍,不过也激发了多次民乱,之后赵匡胤指派薛居正入武平主事,确实也将武平整体局势给安定了下来。
林仁肇悄然骑上一匹威猛战马,两名牙将一左一右,队统在后,其次是五百精锐骑兵,骑兵之后便是三百刀盾手,以及八百精锐枪军手。
这些人,已然是林仁肇挑出来整个军队中战斗力最高的兵士了,整个大军俯视向下,随时准备冲锋。
“敌军将至一百步!
准备!”
林彦这个时候突然在后,继续对着旗令官轻声发令。
旗令官随后将红旗高高举起,随时准备指下。
“放!”
突!突!箭雨与仍未停下的雨水齐下,下方的宋军突然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后退。
“敌袭!不要乱!起盾!”
李处耘一声令下,而后骑兵纷纷下马,将马牵下躲在盾手之后。
“呜——”唐军进攻角声突然响起,林仁肇却号令身后军将一步不移。
后方精锐部队也看出,李处耘的弓手反应很快,几乎是同时从背后备好弓箭,同时宋军后方又出动了五百手弩兵。
“左右有敌!快上弓弩!快!”
李处耘精神愈发紧张,这倒也不怪,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行军路线,就算是郢州的慕容延钊也不知道他现在已不在复州。
“杀!杀!杀!”
唐军并没有给李处耘多少反应的时间,这个时候刀盾手突然从宋军左右杀出,直奔宋军而去。
“下石!”
林彦又是一声令下,数道滚石顺着雨水向下放滚去,登时让前排的宋军乱了阵脚,宋军弓手见滚石落下也不再举弓,反而左右躲闪。
这个时候从宋军左右杀出的唐军刀盾手就很聪明了,只在宋军两侧砍杀,见滚石落下,在两侧挡住宋军往左右跑的路线,硬是让被夹在中路的宋军硬抗滚石。
林仁肇看着滚石顺着泥流落下的速度,暗感不妙。
“地势不利,全军下马!持刀与宋军斗狠!”
这一道指令也是无耐的,唐军在上,宋军在下,蜀地地势为盆地,雨季多发泥石流,所以这个时候的游骑和重骑,陷骑的战术就无法用于两军对战了。
“杀宋狗!杀宋狗!杀宋狗!”
虽然骑兵战术在陡坡无法充分利用,宋军这个时候阵脚也已经乱了,林仁肇伫立原地佩刀向前一指,后方精锐部队向前杀出。
“取我囚龙棒来!今日老夫便要杀个痛快!”
“父亲……雨势越来越大,骑兵无法冲阵,就此撤军吧……”林彦看了看渐涨的雨势,有些无耐的叹了口气,随即轻言向林仁肇劝道。
“混账!天子要我在此截杀宋人!老夫岂能后退?”林仁肇容颜具变,冷声呵道。
“父亲!天子为人!不是神!宋军人数远超我唐军!若骑兵可用方可起伏击之效,可现在与宋军硬拼是愚蠢之举!快退兵吧!”林彦有些无可奈何,硬着头皮再度劝解。
“不能退就是不能退!老夫一生遇宋从未有败绩,你这是让老夫丢这个脸!传出去岂不让刘守惠笑话!”林仁肇一把抢过囚龙棒,提起兵器看向宋军,随即从腰间取出一囊烈酒,随即在震天的喊杀声与金戈声中大声笑道“宋人算个什么东西?你看看宋军乱的还能看的清旗帜号令吗?给我杀!不准退!”
林仁肇语罢后束好酒囊,提着兵器一人当先向下冲去,身后精锐军也都略过林彦手持兵器向下俯冲而去。
“将军不可能撤兵的,林公子,富贵险中求,这一战若是胜了,无论是林家,还是我等随军,都能得到莫大的赏赐!”身后一副将突然拍了拍林彦的肩膀,随后持刀俯下杀去。
“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
丢时十之九。大丈夫行事,当弃侥幸之念啊!”
林彦仰头看着雨势,沉重的低下头叹了口气,又俯瞰坡下宋军人数,以及愈发严密的宋军兵阵,登时暗感不妙。
林仁肇只身一人杀入宋军后,被宋军五将,数百兵卒所围住,此时他才发现宋军人数何止是多,足足多了唐军整整两倍。
然已杀入宋军,便无后退的道理,更不可能从他嘴里喊出“撤军”二字。
立棍向前,佯装突围,正当其余四将着急堵住林仁肇的突围方向时,林仁肇一个回身将后方一将锤倒在地,旁人看来,此将脑袋分明被锤出了白浆,睁着眼睛躺在原地只还有几个呼吸。
“无耻小人!休伤我父!”林仁肇正想起棍继续拼杀,林彦于五十步之处惊呼。
林仁肇刹时警觉,回身一跃,再度挑飞数个兵卒,却发现宋军主将李处耘拉起长弓一直对准自己。
“小子!想去救他?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宋复州军虞候李继隆提着一柄大刀,谄笑着步步紧逼林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