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望你慢点!停下!停……下!!!”
望星拽着冬星一路狂飙,冬星感觉自己要是绑在一个风筝上,这会儿早就已经飞天上去了。
望星一直把他拽出村子,回到星光平原上的那片银霜草地才停下来,两人都撑着膝盖气喘如牛。
冬星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抱怨:“你……跑这么……远……干什么……”
“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
“我们……没人提啊!”
“你们就差明说了好吗!”望星红着脸咆哮,“你们能不能表现得正常一点啊!”
“我们表现得……”冬星回忆了一下,心虚地笑了笑,“不正常吗……”
望星怨念地瞪着他,冬星赶紧赔了个笑脸:“哎呀好啦好啦!下不为例……说到底,我这也是替你高兴啊!”冬星说着用胳膊在他胸口顶了一下,“没想到星澜对你也挺有好感啊!”
“什么跟什么啊!那种情况换成其他人她也一样会站出来的!”
“我看不见得!要是换成耀他们……”
望星抢着说:“要是换成耀星,你根本就不会冲他吼!”他郁闷地低下头,“你们从来就只会冲我吼……”
冬星挑了挑眉毛,想找些话来反驳,可仔细回忆之后,却发现望星说的似乎是事实。
冬星已经17岁了,苍星和阵星都跟他同岁,耀星也只比他们小了一岁,只有望星是14岁,只比星澜大几个月而已。除了年龄的差距以外,望星的性格跟他们比起来也略显怯懦和迟钝,所以每当望星出现什么差错,他们总会不自觉地在他面前摆出长辈的架势,随意训斥。
冬星甚至记得有一回,村里有人向他打听望星的时候,问的是“你们那个小跟班去哪了”,当时冬星没太在意这个称呼,但现在经望星这样一说,再回忆起这句话来,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在外人眼里,望星居然是一个被他们随便呼来喝去的小跟班?能让外人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们平时对望星到底是有多不客气啊……
自己刚还说什么把他当弟弟看待呢,真打脸……
冬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正想找补一下,望星已经闷闷不乐地开了口:“我知道是我自己太笨了,干什么都干不好……但我看你们总是有说有笑的,一跟我说话就特别凶,要么就是取笑我……”他偷偷瞄了冬星一眼,见冬星正看着自己,又把头扭开,“我也要面子的啊!”
又来了,这副委屈的小模样。
冬星瞬间心软了,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好好好!以后保证不对你吼了!他们要是敢吼你,我就替你吼回去!”
“别扯了!”望星挡开他的手,往回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耀星他们从村口挥着手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可真能跑啊!”耀星隔着老远就喊上了。
冬星耸肩:“是望望能跑……”
“还不是因为你们乱说话!”望星愤愤不平。
耀星赶紧举手投降:“好啦好啦!苍已经教训我们一路了,以后保证不乱说了!”
“真没想到你谈个恋爱,我们都跟着紧张了……”
阵星说得很随意,但望星听完又炸了:“谁谈了!根本就没有的事!你们能不能别再说了!”
“好!不说啦不说啦!”耀星领头向村里走去,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真没想到咱们几个里边最先谈恋爱的居然是望望啊!”
“耀星!”望星急得大喊。
刚跟望星保证过的冬星果断站出来帮着打圆场:“耀!行了,别逗他了……”
“哎呦!冬,你这可就有点过分了啊!”耀转过来面向他们,把两只手交叉枕在头后边,边倒退着走边笑着说,“他俩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这就开始护犊子了?”
阵星和苍星都跟着一通乐,冬星赶紧解释:“我,我哪有!望望不识逗,我是怕你们给他逗急了!”
“逗急了怎么样?难道你要替你妹夫打抱不平啊?”耀星继续嬉皮笑脸。
“嘿!你小子是不是欠收拾了!”冬星向身旁早就蓄势待发的望星使了个眼色,“望望!上!”
两人一起向耀星冲了过去,阵星和苍星自然不会错过凑热闹的机会,也紧跟在后边。
耀星见情况不对拔腿就跑:“哎!你们不带一起上的啊!耍赖!阵、苍救我……”
五人回到瞻星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瞻星台已经基本清理完毕,接下来就只剩下搭建看台了。
瞻星台上的空间十分开阔,但由于人口较多,即使大家围着瞻星台的边缘站成一圈,还是会有许多人被遮挡住,所以每次星芒会的时候,都需要搭建一个简易的阶梯形看台。
众多的人口加上开阔的场地,导致搭建看台的工作量也稍微有些庞大。等大家一起将场地搭建好,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虽然距离星芒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五个人都早早在自己选定的位置上规规矩矩地坐好了。刚惹了祸,最近一段时间越低调越好。
这么规矩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选的位置相当不错,刚好处在瞻星台的最边缘。
在这个位置,光是瞻星台开阔到不像话的视野,就足够令人心旷神怡了,更别说能将星野的绝美景色尽收眼底:
脚下村落中摇曳的银白色火光与星光平原上银霜草的光芒连成一片,微凉的晚风拂过,仿佛遍布整片大地的星火都在翩翩起舞!又像是星星构成的海洋,在一波接一波地翻涌着银色的海浪……
以前的星芒会他们就总想坐在这里,但由于他们不爱听垣星长老在开场时唠叨的那些陈词滥调,所以每次都是等星芒会开始好一会儿了才到场,视野好的位置早就被占满了。
这次难得抢到了心仪已久的位置,几个少年都背对着场地,兴致盎然地向瞻星台外边张望着,连三位长老是什么时候到场的都不知道。直到人群逐渐安静下来,苍星才赶紧招呼他们回到了座位上。
垣星长老难得没有用冗长的族规条令作为开场白:“我就不兜圈子了,这次提前召开星芒会,是因为星环长老陨落在即……”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身边的一名女长老,说是长老,其实年龄也才四十出头。
由于血涌的缘故,星芒族人的平均寿命比星原人还要短,只有五十岁左右,如今能活过这个年纪的在族中都已经算是高龄了。全族上下目前也仅有垣星长老一人超过百岁,并且至今未受到血涌的侵蚀。
这也正是垣星长老备受全族人尊敬的原因之一。人们会把天上仅剩的那颗明星说成是他的象征,也多缘于此。
只要手背上的星纹充盈着光芒,星芒族人就能始终保有姣好的容貌和充沛的活力。可一旦血涌发作,星纹失去光芒,他们的身体就会逐渐受到衰老的侵蚀。
冬星清楚地记得几个月前的星环长老还是个身材惹火、眉眼含情的大美人,如今脸上却已经遍布了岁月的痕迹——虽然她只露出了半张脸。
血涌发展到后期的人,由于对鲜血的渴望程度已经达到顶峰,他们的嘴角往往会控制不住地流出口水。为了不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阶段给族人留下不堪的印象,他们通常会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像面纱一样将脸的下半部分遮住。
“明天她就要被送上山去了!”垣星长老继续说,“为了不给月辉族的人抓住话柄,上山的日期不能拖延!所以我们一致决定,将星芒会提前两天,让星环长老最后再参与一次咱们族群的聚会,当做是为她送行!”
族人即将被送上山,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所以人们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沮丧,反而欢呼得更加起劲。
为了让即将上山的人能在这最后的聚会中玩得尽兴,全族人都会尽可能投入和享受这场聚会,把所有的失落和难过统统留到第二天将人送上山之后。
以往的星芒会,冬星都会跟着大家一起沉浸在欢快的氛围当中,忘却所有的烦恼,把逝去的亲人、血涌、月辉族全都抛在脑后。
但这一次,他却发现自己有点融入不进去。
星环长老明天就要被送上山了,她的血涌是大约半年前开始发作的。她坚持了半年,星纹终究还是变成了血红色,那……星澜,能坚持多久呢?
从星纹失去光泽,到即将陨落不得不送上山,这个过程通常从几个月到半年多不等。冬星只知道一个半年左右的平均时间,无从得知星澜具体还剩多少时间,但由于星澜本来就身子弱,发作血涌的时间比其他人要早得多,所以冬星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或许五个月?四个月?还是……三个月?
在一片吵闹的欢声笑语中,冬星坐在座位上,隔着手舞足蹈的人群远远地盯着星环长老出神。
盯着盯着,星环长老的身影在恍惚间变成了星澜,露在外边的半张熟悉的面孔无比苍老,满是斑痕,遮住嘴的破布已经完全湿透,还在不断地向下滴着口水。
这张脸向他转过来的时候,他被吓得叫了出来,好在周围的人们都在高声嬉笑,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回过神来再向远处看去,只看到星环长老正乐呵呵地跟身边的人聊着什么。
冬星颓然坐下,大口调整着呼吸,顺便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开始了开始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围的人忽然全都站起身向场地中央张望起来,还夹杂着叫好和欢呼的声音。
冬星暂时没有兴致,就继续坐在座位上发呆,好在他们处于瞻星台的最外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合群。
刚才的错觉让他很不舒服,但他越是不愿面对,刚才的画面就越是不受控制地往他脑海里钻。
“还坐着干嘛呢!快起来看啊!抓血雉了!”耀星抓着他胳膊一通猛晃,他赶紧趁这个机会驱散了脑海中的念头,站起来向场地中央看去。
星芒会的传统项目有很多,比如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一项专门给小孩子们准备的比赛:抓血雉。
抓血雉的规则很简单,一群不到十岁的孩子在不使用星纹的情况下一起去抓一只血雉,抓到的人就算获胜,奖品就是那只血雉。
血雉虽然就只是普通的山鸡,但却出奇的能跑,偶尔扑扇一下翅膀还能飞到一人左右的高度。
如果动用星纹的力量,抓血雉几乎是手到擒来,可一群孩子在不允许使用星纹的情况下一起去追逐一只血雉,场面就非常热闹了。
小孩子在场地中央“英勇奋斗”的同时,大人们除了看热闹以外,也会相互打赌谁家的孩子能最终得偿所愿,抓到对他们而言犹如蜜糖一般的血雉。
比赛会进行很多轮,为了让更多的孩子得到奖励,抓到过血雉的孩子就不能再继续参与了。
冬星记得自己小时候参与过的抓血雉比赛中,血雉大部分时候都会被苍星抓到,他唯一一次抓到血雉还是在苍星抓到过血雉之后的第二轮。
由于每次苍星都会把他的那只血雉拿来给他们几个平分,所以冬星唯一一次抓到的血雉也不好意思自己独吞。后来每次想到这事他都有点遗憾,他觉得苍星大概是因为次次都能抓到血雉,所以不在乎,但他那可是唯一一次啊……
他也曾向苍星讨教过诀窍,苍星说他每次都是好整以暇地在场地中央观察形势,等其他人把他们自己和血雉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出手。
冬星后来也尝试过这个方法,但是失败了。
因为当他看到血雉被放出来,所有人一窝蜂地冲上去哄抢的时候,他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总觉得自己再不冲上去血雉就要被人抢走了!于是等了没几秒就风风火火地加入了追逐的行列……